正如船長預計的那樣,今天的風向對他們格外有利,早上十點,距離出發僅僅過了五個小時,他們便抵達目的地。
起初,加萊在他們眼中只是一個模糊的陸地輪廓,隨著他們靠近,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像巨人般守護著加萊港口的瑞斯班堡,接下來是圍繞著城市的巨大城牆,當濃霧散開後,由一系列城垛和塔樓形成的城市天際線慢慢浮現。
加萊被譽為「英格蘭王冠上最閃亮的寶石」,自十四世紀以來,這座港口城市便是英格蘭的領土。金雀花王朝曾經統治過法蘭西大部分地區,但到了都鐸王朝,便只剩下加萊了。
燕子號駛過了瑞斯班堡,穩穩地停泊在碼頭,安德烈親自把亨利領出貴賓艙,小心翼翼地扶下船來。
加萊總督和其他當地官員已經在碼頭恭候多時,看到亨利後,立刻向他下跪請安。
安德烈注意到他們只對亨利行禮,卻視自己如無物,彷彿他只是一名無足輕重的侍從。
如果他們面對的是凱撒——阿拉貢國王兼西班牙諸國共治國王,正牌英格蘭王夫,必定立刻巴結討好,不敢有半點怠慢。
安德烈知道很多人都對他頗有微言,新任首席大臣克倫威爾正是例子。
克倫威爾總是用一種猜忌和懷疑的眼神看著他,好像覺得以他的身分當王夫還遠遠不夠格,卻不想想他自己也是從一介鐵匠之子爬到現在的位置。
既然威爾斯人能成為英格蘭國王,屠夫之子能成為樞機主教,鐵匠之子能成為首席大臣,憑什麼肯特郡小領主的次子,不能成為英格蘭王夫?
然而安德烈不動聲色,神態自若,昂頭挺胸,保持著一貫自信的風度和微笑,因為他知道要攀上權力頂峰,那就要學會無視這些無關痛癢的小事。
無論他們怎樣在背後議論,他仍然會是下一任英格蘭王夫,這是不容置疑的事實,他們最終都會臣服在他面前。
以亨利為首的王室巡遊隊伍進入加萊,一幅鬧市的畫卷在他們面前緩緩展開。
加萊是一座有雙重功能的城市,一半是駐軍基地,一半是商業重鎮。
加萊的意思是「堅強」,如同這個名字一樣,城市外圍有著堅實的城牆和森嚴的堡壘,還有日夜駐守的士兵;至於城市內部,則是一片繁華的景象。
在狹窄的街道兩旁,擠滿了富商們用紅磚建成的奢華宅邸,還有精美的商店和旅館,夾道相迎的百姓滿身綾羅綢緞,珠光寶氣。
無論是建築物或是人們的衣著,都彰顯出這座城市的富庶,這裡亦是英格蘭政府重要的收入來源。
騎馬走在加萊街頭,讓安德烈感概萬千,思緒忍不住飄回初到加萊的時光。
那時他年僅十二歲,他的父親托馬士‧博林剛獲得了外交官的位置,於是舉家來到這片陌生的土地,展開嶄新的一頁。
這座城市的異國風情讓他十分興奮且好奇,這裡揉合了英格蘭和法蘭西的文化,無論是建築物,還是人們的服飾和語言,均是半英半法,彷彿是英法兩國生下的混血兒。
之後安德烈在法蘭西宮廷度過了十年光陰,學習各種貴族禮儀和技藝,從一個懵懂的英格蘭男孩,長成了一個優雅的法蘭西紳士。
如今的他,只要不主動提及自己的出身,沒有人知道他其實來自英格蘭肯特郡的鄉下。
安德烈以準王夫的姿態,在亨利身後策馬前行,而在安德烈身後的則是他的兄弟——馬可和喬治。
「這裡看起來還是一樣。」弟弟喬治有點感概地說,「只不過當年我們初次來到時,可沒這麼多人熱烈歡迎。」
「很快無論我們去到哪裡,都會有人盛大歡迎,因為我們將會是王族。」安德烈說。
「馬可,我敢打賭那些法蘭西女孩都很想念你。」喬治轉頭對大哥馬可說,「你會跟她們重溫舊夢嗎?」
馬可素以風流著稱,他有個外號叫「不列顛種馬」,當年幾乎睡遍了整個法蘭西宮廷。
以往面對這方面的話題,馬可都會積極嚮應,然而他現在卻一言不發,神情冰冷,仿若未聞。
事實上,自從早前安德烈和馬可在白廳宮大吵了一架後,這對兄弟便陷入了冷戰,連無辜的么弟也遭殃,成為了兩名兄長的磨心。
儘管喬治試圖努力修補兩名兄長的關係,但是這兩個Alpha均是心高氣傲,沒有哪個肯率先握手言和。
「你們夠了吧?」喬治終於忍不住抱怨,「父親說過,我們是博林三兄弟,必須同心協力,槍口一致向外,否則會被西摩家或其他家族乘虛而入。」
雖然安德烈仍然拉不下臉跟馬可講和,卻對喬治的話深以為然。他忍不住回頭,目光落在一名青年身上。
那人是一名Beta,比安德烈年輕兩歲,跟亨利同年。他擁有金髮碧眼,蒼白的臉上帶有些許雀斑,長相比起英俊,更適合用清秀來形容。
察覺到安德烈鷹隼般的銳利注視,他立刻緊張地吞口水,並且戰戰兢兢詢問:「安德烈大人,請問有什麼吩咐嗎?」
「沒什麼。」安德烈淡淡地說,收回了視線。
這名青年是西摩家的長子,名叫約翰‧西摩。
雖然他看起來一副人畜無害,弱不禁風的樣子,但是安德烈卻沒有被他的外表騙倒,並且認為他跟其他人一樣懷抱著野心。
即使他本人不貪圖權勢,他的家族也會竭盡全力,把兒子送上高位。
西摩家是博林家在政壇上最主要的對手,跟博林家一樣,西摩家也送了他們的兒子進宮,剛好也是三人,分別是長子約翰、次子愛德華和么子托馬士。
約翰曾經在宮廷舞會上引起亨利的注意,雖然只持續了極短暫的時間,但是已經在安德烈耳邊敲響了警鐘。
當凱撒仍然坐鎮宮廷的時候,禁止任何年輕男子靠近亨利,西摩家的兒子亦不例外,如今凱撒不在,於是西摩家又重返宮廷了。
以安德烈現在對亨利的影響力,只要他表示不滿,亨利必定會下令讓西摩家的兒子滾回狼廳——他們的老家,但是安德烈決定反其道而行,把他們留在宮廷裡。
俗話說「要親近朋友,更要親近敵人」,他甚至讓約翰成為自己的侍從,以方便進行監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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