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洛推開沉重的木門,映入眼簾的場景令他彷彿踏入了另一個世界,泰爾亞斯特的內部燈火通明,空間雖然極為寬敞,但擁擠的人潮使得整個場所充滿了壓迫感,放眼望去能看見數不勝數的半圓賭桌。菲洛從來沒有來過賭場,只有從別人的口中聽說過,賭博會使一個人陷入瘋狂,失去理智地賭上一切,最後導致傾家蕩產,剛才外面就有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因此菲洛覺得賭博不是一件好事。
雖然菲洛對賭博沒什麼好印象,但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難免有些好奇,便走到最接近大門的賭桌觀戰。
賭客們環繞著賭桌坐成一排,他們身穿上等布料製成的華麗服飾,能看得出他們是身分不凡的有錢人。圓桌的中心站著一名荷官,他的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將手中的紙牌按在桌上,快速地畫出一個半圓弧,紙牌在桌上攤開,數字和花色一覽無遺,所有的賭客皆瞪大了雙眼,一副亟欲將眼前的訊息記住的模樣。
「看完了嗎?」荷官依舊維持著淡淡的笑容,倏地將所有的紙牌收成一疊,接著熟練俐落地交疊洗牌,花式的手法令眼前的賭客們眼花撩亂、讚嘆不已。最後荷官將牌堆放在賭桌的正中央,伸出手朝面前的賭客們做了個手勢:「請下注。」
這句話就像是某種通關密語,能開啟所有賭客的慾望開關,菲洛發現所有人的眼神開始變得熾熱貪婪,紛紛將手中的籌碼向前推出,當所有人都下好離手後,荷官便開始發牌。
「這個遊戲賭客們是不可能會贏的。」海因斯突然在菲洛的背後出聲,但賭場內充斥著各種嘈雜的喧嘩聲,海因斯的聲音幾乎被淹沒。
「你剛剛說什麼?」菲洛嘴巴上這麼問,但他仍目不轉睛地盯著賭桌上的牌局。
「從亮牌、洗牌到發牌的過程,牌都是荷官拿在手上的,他早就把所有好牌都做給自己了,可惜的是人們無法看清這是一場必輸的賭局。」海因斯無奈的搖搖頭。
荷官發給每人一張牌後,也抽了一張放在自己的面前,那是一張梅花K,接著就來到了叫牌環節。有人補到好牌而欣喜若狂;有人補到不好不壞的牌,深吸了一口氣,在思考是否要孤注一擲;有人沒發到理想牌,卻也沒有因此而沮喪,反而一副游刃有餘的神態,彷彿一切都在他的預料當中。
同一場牌局,賭客們的手牌有好有壞,看似各有不同的際遇,實際上卻會迎來同樣的結局。
當所有賭客都停止叫牌後,荷官開始替自己發牌,他從牌堆上方抽了一張牌放在梅花K的旁邊,那是一張黑桃A,所有賭客的心跳開始加速,呼吸也變得沉重,他們都知道只要抽到一張A,就有一半以上的機率會獲勝。
荷官勾起一笑,翻開最後一張牌:「紅心Q,二十一點,是我獲勝了。」荷官伸出手,環繞所有的籌碼,盡收囊中。
「哎呀!運氣真不好!再來再來!」
「早就知道剛才別下重注了!」
雖然賭客的嘴上在哀號,心裡因為賠錢而淌血,但身體仍然將更多的籌碼往前推送,準備在下一次的賭局贏回來。
「荷官剛才亮牌之後,就已經記下所有數字和花色,依照眼前賭客的邏輯和心理去作牌,在交疊洗牌時排好順序,賭客會輸的結果從一開始就已經注定了。」海因斯說。
「要當荷官也要有過人的記憶力和反應力,也是不簡單呢。」聽完海因斯的解釋,墨比對荷官感到佩服。
「塞奧尼亞會被稱為盜賊之鎮不是沒有原因的,底層的人民在街上搶奪,而狡詐的小人在賭場詐取,皆為盜的一種,只是手段不同罷了。」
「用欺騙的手段來贏得賭局,這樣是不道德的。」菲洛皺了皺眉頭。
「泰爾斯亞特會是世界上著名的賭場,不僅是因為規模很大,更重要的是,它是以『技術』聞名的賭場,這個技術除了可以是賭博技巧以外,也可以是詐賭技巧,只要你有本事不被發現,在這裡耍手段泰爾斯亞特是默許的」海因斯說。
忽然間,不遠處傳來一陣騷動,菲洛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
「老兄,你剛剛是不是在和他打暗號?」一名長的凶神惡煞的壯漢,揪起站在荷官後面的瘦弱男子說。
「我……我……沒有啊!」那名男子瞠大雙眼,驚慌失措地否認。
「別撒謊了,我觀察一陣子了,摸鼻子是一點、揉左眼是兩點、揉右眼是三點、掏耳朵是四點、抓後頸是五點、撥頭髮是六點,我都看得一清二楚。」壯漢施力將瘦弱男子摔到賭桌上面,賭桌上的骰子、籌碼被一掃而落,賭客們連忙起身離開這個戰場,但只有一個人例外。
壯漢走到那名賭客的面前:「證據確鑿,還有什麼要辯解的?」
菲洛總覺得那名賭客的穿著很眼熟,破舊的服裝,頭上戴著一副護目鏡,定睛一瞧後,菲洛驚呼道:「伊利諾!」
伊利諾面色陰沉,沒有回應,靠在桌上的手緊緊握拳。
「依照我們泰爾斯亞特的規定,詐賭也是賭,賭的是你會不會被賭場抓到,賠率是三比一,凡是詐賭被抓的,要賠上你所有贏得金幣的三倍。」壯漢接過荷官遞來的紙條,瞄了一眼後說:「剛才你在這個遊戲中贏得了五十枚金幣,所以你總共要賠給我們一百五十枚金幣。」
周遭圍觀的人們開始竊竊私語:「五十枚金幣能蓋一棟賤民的屋子,他總共賠了三棟呢。」
「看他穿的這副土樣子,估計也只是個賤民,他有這麼多金幣嗎?」
「付的出來嗎?若不行的話,我們泰爾斯亞特能提供一次借貸,最高能借五百枚金幣,讓你有扳回一城的機會。」
伊利諾用力拍桌,猛然起身,當所有人都以為他要和壯漢大打出手時,伊利諾的拳頭卻揮向賭桌上的那名瘦弱男子。
瘦弱男子被強力的一拳擊中腹部,噴出一口鮮血後失去了意識。
「廢物,這點事也做不好。」伊利諾咒罵著,不屑地朝瘦弱男子吐了口口水,接著從衣服的內側掏出一個袋子,丟到賭桌上時發出嘩啦的聲響,沉重的金屬碰撞聲讓人能估計出裡面金幣的份量。
「錢我付。」伊利諾被抓到耍詐,僅管臉色很難看,卻還是瀟灑地付了錢轉身離開。
「伊利諾!」菲洛趕緊穿過擁擠的人潮,叫住即將離開泰爾斯亞特的伊利諾。
「菲洛?你怎麼在這裡?」出乎預料地在這裡遇見菲洛,伊利諾顯得很驚訝。
這時海因斯也跟了上來,還沒等菲洛介紹,他便搶先開口:「你好,我叫拉米歐,而我肩上的這隻史萊姆叫墨比。」同時也是提醒菲洛和墨比別口誤而洩露他的身分。
「說來話長,我們先出去談吧。」菲洛說。
離開泰爾斯亞特後,伊利諾說:「先回我住的旅館吧,在貴族住宅區那裡。」
三人邊走邊談,伊利諾說:「你們該不會也是衝著拍賣會來的吧?」
「不,我們只是要來找你拿回一樣物品。」菲洛說。
「你有什麼東西在我身上的嗎?」伊利諾疑惑地說。
「是這樣的,家父在生前有遺留一隻懷錶給我,對我來說它真的很重要,每當我拿起他時,會有種家父還陪在我身旁的懷念感。但後來可惡的魔王海因斯消滅了我居住的村莊,當時我還小,能躲起來苟且偷生已算萬幸,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魔王的手下們把村莊的財寶掠奪的一乾二淨,當然也包括那隻懷錶。現在長大後有能力了,想要去奪回懷錶,卻在魔王城遇到菲洛,得知了你將所有財寶帶走的消息,這次來找你,是希望能取回那隻懷錶。」海因斯愁容滿面,一副哀慟的模樣,菲洛在一旁差點聽不下去。
伊利諾聽完後起了同情心,拍了拍他的肩表示安慰:「你的身世也是蠻可憐的……不過菲洛你真的很善良,肯放棄攻打魔王海因斯,陪他來取回懷錶。」
「不,我從來沒有放棄攻打海因斯。」菲洛臉色沉了下來,語氣堅定地說。
「是啊!菲洛攻打海因斯的意志非常堅定!這次他幫助我取回懷錶,我日後一定會做為他最強大的助力,幫助他擊倒魔王海因斯!」
海因斯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令菲洛不禁腹誹著:「自己說要打自己,這種笑話真的是說不膩。」
「兄弟,你的這份心意太令我感動了,請代替我好好作為菲洛的助力。菲洛,我一直對你感到很抱歉,但是我真的沒有時間繼續在那裡耗下去。」伊利諾有些動容。
「沒事,我能理解。」
伊利諾忽然想起了某件事,急迫地說:「對了!我在庫理亞王國時聽希露說你受了重傷,你還好嗎?希露在哪裡呢,怎麼沒跟你在一起?」
「放心,多虧希露的悉心照料,我已經沒事了。我請夥伴幫忙護送希露回利斯特村,我先和拉米歐來這裡找懷錶。」
伊利諾點點頭:「我還有聽到魔王海因斯出現的消息呢!不過應該是謠言吧,畢竟海因斯真的出現的話,庫理亞王國現在應該已經滅城了吧!」
三人在路上聊著,不知不覺間就抵達貴族住宅區的旅館。
由於泰爾斯亞特和秘密拍賣會的緣故,塞奧尼亞鎮經常會有一些貴族和商人進出,但他們是絕對不可能在凶險的平民區投宿的,因此就有外地的商人看準商機,在塞奧尼亞的貴族住宅區開了旅館。
「拉米歐你放心,你朝思暮想的那隻懷錶就在我的馬車裡,而且我還有在庫理亞王國雇用冒險者,幫我護送和看守我的馬車,確保寶物的安全。」伊利諾一邊說著,一邊推開旅館的大門,但進門後卻發現旅館櫃檯空無一人,氣氛有些詭異。
「有點奇怪,似乎有些太安靜了,櫃台的老闆也不在。」伊利諾左看右看,慢慢走向櫃台,向內一看後瞪大了雙眼。
「這……」伊利諾驚訝到向後退了兩步,好像驚覺了什麼,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旋即迅速轉身,急忙往旅館走廊跑去。
菲洛和海因斯也來到櫃檯前,看看伊利諾究竟看到了什麼,探頭一看後發現櫃台內有一名中年男子的屍體,胸口被戳了一個洞,能看到洞裡血肉模糊,血液沿著身體流淌而出,卻沒有四處飛濺。
「手法乾淨俐落,一刀致命,幾乎沒有血噴出來,看來對方是很有經驗的刺客。」海因斯看了一眼後便下定論。
「伊利諾這麼著急,去看一下他的狀況吧。」菲洛說。
菲洛和海因斯往伊利諾奔跑的方向追去,來到旅館最深處的房間,一進房間便看到駭人的場景。
房內橫躺了五具屍體,死法都和櫃檯的中年男子相同,一刀致命卻沒有鮮血濺出,但伊利諾現在無心顧及這些人的死活,只見他站在房間最內側的那扇門前一動眼不動。
「這是你雇用的冒險者嗎?全部都被殺了。」菲洛面色凝重,來到伊利諾的身旁,發現他眼神呆滯地看著前方。
伊利諾的這個房間,最內側的門後是連接著馬棚的,菲洛朝裡面一看,馬棚內是空無一物的,且後方的木牆還開了一個大洞。
比起房內的五具屍體,空無一物的馬棚更加嚇人。
菲洛知道伊利諾視財如命,他辛苦積攢的財寶在一夕之間不翼而飛,這種切心之痛不是旁人能夠體會的。
伊利諾的身體力氣就像是忽然被抽乾似的,雙腿一軟,幸好他及時用手扶住門檻,才沒有讓自己跌坐在地。
菲洛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要安慰伊利諾,卻發現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著。正當菲洛以為伊利諾要大發雷霆時,伊利諾卻開始發出陰寒的笑聲。
「呵……盜賊搶盜賊的財寶嗎……」伊利諾緩緩抬起頭,凶狠的眼神中充滿血絲,咬牙切齒地說,吐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加重了語氣:「我發誓我一定會把我的東西全部搶回來,再讓這些不知好歹的畜生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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