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辦公室,即使是在夏季但仍然散發著一絲寒氣。羅伊文已經在這裡坐了近三小時,這段時間內,他絲毫沒想過打量這陰暗的辦公室,他還一整天沒吃東西,現在肚子餓到發痛,昨晚也因為今天要辦的事情而搞得一整晚沒睡,而最讓人痛苦的是,即使是沒睡覺的羅伊文在現在也不能睡,我還有任務在身,我得見到他。
門外的腳步聲從未停過,有幾次羅伊文甚至會害怕腳步聲是朝他來的,但最後這些聲音都只是漸漸遠去。他再度摸了摸發痛的肚子,裡頭的腸子好像攪成一團,他不由自主地想像著雞肉餡餅、乾拌麵或著是他曾吃過的任何東西,或許我應該回家了,搞不好他根本不知道是今天,但也有可能是我又搞錯了。他心想,但這打算又一次被否決,他看了眼掛在牆上還可以被陽光微微觸碰到的時鐘,心想著再等個十五分鐘好了,湊個整點再離開。
然而就在這時,房門終於被打開,他上半身轉向門口,那一瞬間,他以為自己應該把什麼東西給藏起來,但隨後立刻想到他什麼也沒帶,就一個破包包能裝什麼重要的東西呢? 透過窗外微弱的陽光,羅伊文看見一位身穿灰色西裝的男子,他的頭髮梳得整齊,相比羅伊文一頭烏黑捲髮、滿臉皺紋、鬍子感覺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整理,看起來就像個五六十歲的人,這樣子估計也沒人願意相信他才三十出頭。
「哎呀,你來早了,你到底多早到的? 在這等多久了?」男子以像是發生了什麼嚴重的事情一樣問道。
「沒很久。」羅伊文撒謊。
「抱歉抱歉。」男子吸了口氣,看上去也才剛到這裡。他直直走進黑暗,坐到座位上,指向辦公坐另一頭的椅子,「你先坐過來吧。」
「當然。」羅伊文顫抖道,他努力克制自己,但是仍然發現自己在發抖。
「不用擔心,只是要你幫個小忙而已。」男子口氣平常地說並將西裝外套脫去,「這裡真熱,你會熱嗎?」
「不會,這裡剛剛好。」羅伊文說。
羅伊文坐下,這位子剛好可以讓外頭微微的暖光照來,但男子卻剛好身處陰影之中,陽光對他的了解此時就只剩小部分的臉龐還有平放在桌上,十指相扣的兩隻手。在男子開口以前,羅伊文決定透過打良四處環境來使自己降低緊張感,即使這件事他在這三小時早已做過無數遍。
羅伊文曾也待過議會,雖然時間不長就跑去與人創業,但是這段時間足夠讓他知道要在這裡幹到一間這種私人辦公室可是件難事,到底是位階多高權力多大才可以這樣? 更何況都已經下午了這人才來上班,換作是他,遲到個三分鐘可能都會害死他,議會裡的人只是你的同事,不是夥伴,更不是朋友。還睡到中午? 哪有這麼好的事。羅伊文心想。
這裡的每件物品大到沙發桌子小到陶瓷茶具,每一樣看上去都不是這個窮鬼羅伊文可以負擔得起的。當時的他就和其他人一樣,與大家擠在一個辦公室,自己的工作崗位更是小得可憐,屋內也不會像這樣寒冷,反而非常悶熱。此外他還記得自己工作努力,絕對不輸眼前這位男子,然而社會一點也不在乎誰有沒有努力,這點他已經再清楚不過了。
「我,我叫羅伊文,羅伊文.賽普尼斯。」羅伊文見男子都不開口便清了清喉嚨說,雖然男子可能早就知道了。
對方點頭哼了一聲後便起身,起初羅伊文也想跟著站起來,只是這指令似乎沒有傳達到身體其他部位。而男子朝著更加陰暗的角落走去,這下他根本看不見他了,只能聽到玻璃頻碰撞的聲音,然後又是倒水的聲音。
為什麼不開燈? 羅伊文好奇,但他不打算問。
「喝點東西吧。」男子平靜地說,這時他才走出陰影,露出那自信的臉龐,他的五官立體、眼神堅定,然而在這氣氛下,羅伊文只覺得這人非常難纏。
「謝謝。」羅伊文接過玻璃瓶,裡面裝著黑色的液體,聞起來有濃濃的葡萄味。
「如果不喜歡葡萄酒的話我其實還有別的。」男子突然說。
「喔不,這樣就好,謝謝。」羅伊文連忙點頭,然後趕緊啜了一口表示善意。
男子也給自己倒了一杯,但他喝酒的方式和羅伊文差太多了,根本就是小孩和大人的身高差,他是一口直接灌下,然後再倒下一杯。當他再次坐下後,整個人幾乎一半以上的身體就又躲回黑暗,但這次不再是沉默,他微微彎腰,開始在抽屜裡翻找。
「所以,賽普尼斯先生。」男子說,「你曾跟銀行說過你急需一筆錢對吧?」
「沒錯。」羅伊文靜了一會說,他現在可說是跌到谷底,他已經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可賣了。
「而銀行卻見死不救,」男子繼續說,然後看了羅伊文一眼,停止了動作,「誰都有可能遇到這事,我可以理解你的感受。」
旁人聽上去是一句溫暖的安慰,但這卻讓羅伊文感到一絲怒火,這生活他已經撐了快兩年,雖說才兩年,但仔細想想他打從出生到現在就沒怎麼富裕過。而每次給予安慰的人都是這種生活在高處的有錢人,看別人受苦的人哪懂苦在哪?
「沒錯,是很困難。」即使各種不好的往事再度湧上心頭,羅伊文最後還是以微笑作為回應,就好像他這輩子的所有經歷在此時都不算什麼,「但是如果你救助我,我會很感激你。」他最後補道。
「哎! 不用說救助,」男子微微一笑說,那笑容就像是談成了一筆生意一樣,「因為你也在幫我,不是嗎?」
羅伊文只深吸一口氣,原先的怒火也不過是一顆流星,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慢慢爬上他全身的微微恐懼,他很清楚這感覺會持續很久。送貨員不本來就不是什麼高薪職業,但是對方出價如此高,不管怎麼想,是送什麼羅伊文自己也有所猜測。想到這裡,羅伊文內心再度躁動,到底是要送什麼? 藍糖嗎? 還是什麼其他毒品? 如果被抓到呢? 想必這位男子絕對會把關係撇的一乾二淨,對這種人來說這會難到什麼程度?
隨後,男子拿出一個被封住的牛皮紙袋,上面蓋上了藍色的保密章,上頭寫著普丹共和國魔法議會用文件。上面還有一顆代表共和國的咆嘯獅子頭,兩面國旗以交叉的方式擺在獅子後方。如果羅伊文還記得,這是議會裡最高級的保密章。
「這個。」他說,然後拍了兩下紙袋。
羅伊文伸手摸了摸牛皮紙袋,他大膽推測裡面至少裝了超過十幾張紙,還有一些他摸不出形的物品,「嗯? 這個?」
「你以為是什麼?」男子似乎可以讀心一樣問道。
「我不知道……但你們給的錢實在很多,」羅伊文說,但立刻後悔,他本來就不打算主動提錢的事,只是太遲了,「但就只要我送這個?」
「沒錯,就送這個,」男子平靜地說,他的嘴角那微微顫抖立刻被羅伊文捕捉到,但也有可能是因為光線讓他這個行為更加明顯,「當然你也不用去想這裡面是什麼。」
羅伊文聽到這句話後立刻感覺到自己像隻進入狼穴的綿羊,他又不受控地吞了口口水。眼看男子又全身縮回黑暗,然後在裡面不知道翻找什麼,隨後一個木盒子被推到陽光底下。那是個不錯的木盒,木框光滑,在微弱的陽光下,浮雕顯得更加立體,為它增加了不少價值。然而這浮雕立刻被男子的手給蓋住,彷彿這些藝術品在他眼中就只是一個產物、一個數字、能賣多少,就這樣,但說實在的,羅伊文也不這樣想嗎?
男子將木盒打開並轉向羅伊文,後者立刻就知道男子為什麼不在乎那些浮雕,裡面是排列整齊的達克頓,數量多到盒子內一點空間都沒有。羅伊文見到此場景內心一陣癢,這麼多錢到底夠他用多久? 他缺錢到底是缺到多嚴重? 為何會有這種感覺?
「開玩笑的。」男子笑道,然後抽出魔杖,將裡面隨便一排錢幣給取出,那撞擊聲,羅伊文不知道多久沒聽過了,「這還只是我們原先所說的一半,而且沒有灌水,這全都是裝滿的。還有這些都是真幣,不是髒錢,想在哪花就在哪花,不用擔心被追蹤。」
「我就只要送達就可以拿到這些錢?」羅伊文再次確認,男子則搖頭。
「上面的人做了些更改,如果你真的成功送到,他們會再加倍一些。」男子說,見到羅伊文的表情後他再度露出那談成生意的笑容,「作為你這麼長時間都沒有走漏風聲的獎勵。如果有緣,我們會再請你幫忙的。」
羅伊文好歹也在社會上打拼過,這問題他也思考好久。這麼簡單的事不可能憑空出現,關鍵就在於牛皮紙袋裡的內容,還有他剛才透過摸而感受到的那幾件物品,但他實在想不出那是什麼,只感覺像是一堆石頭。然而想歸想,即使他高度懷疑這將是非法的,但是眼前的誘惑實在太大,這筆錢絕對夠他過上一段正常的日子,更何況他省吃儉用習慣了。
「我能問幾個問題嗎?」羅伊文最後問道。
「得要看你問什麼。」男子說。
羅伊文一聽就知道這是在警告,警告他不要問紙袋裡到底裝了什麼,「我會遇到什麼危險嗎?」
「危險?」男子重複道。羅伊文不是一個善於察言觀色的人,但是連他都注意到男子的眉毛有些動作,他是因為這問題而感到驚訝嗎? 還是在想要怎樣回答我?「那還不至於,你只需要將這個送到我接下來要給你說的位置就好。」
這句話對他來說就夠了,顯然答案是肯定的,羅伊文一定會在這運送中遇到點麻煩,是怎樣的麻煩? 羅伊文再度感覺到內心的不安。
「哪裡?」羅伊文接著問,而男子這時拿出一張紙條。
「別把地點唸出來,看到就好。」男子說道,「看完內容後就必須將其燒毀。」
羅伊文拿過紙條,上頭寫著文迪麥爾街第五十七號,十三號凌晨一點。他一瞬間發現為什麼這位男子要找他做這事,因為他就是住在這附近,這個骯髒的地方,窮人的窩、犯罪者的天堂。他打算將紙條收進口袋,而在這時男子卻伸出手。
「看完就交給我吧。」他說,然後在羅伊文伸手遞出紙條前先行將它拿走。只見男子伸出匕首一般的黑色魔杖並任由紙條在空中飄浮,「記起來了嗎?」
「記起來了。」羅伊文說。文迪麥爾街第五十七號,十三號凌晨一點。
男子魔杖往下一揮,紙條便開始燃燒,羅伊文可以透過火光看見男子,男子也正盯著他,「你必須在那裡等。」男子說然後將裝滿達克頓的木盒和牛皮紙往前推了一點,示意他可以拿走了,「你應該不會迷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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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克頓 : 普丹和格雷斯丁魔法世界的通用貨幣,中間是綠光石的標誌。古代則是用綠光石製作,但由於大量開採和價值問題因此改用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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