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黄涛赶回到麻园路的华芳国安处大楼,一进门,抬头的匾额上就是一副横批:“绝对忠诚于党,精干内行”。等到他集结的十来个人全部到齐,就重兵派往麻园路和学院路交界处的华芳客车站。
之前的两辆跑贵毕线的车都被黄涛和手下好好盘查过了。那两辆车子进站的时候,黄涛亲自带队上车,拿着苏林的照片挨个比对,女性也没有放过。黄涛只是以防万一,他也知道苏林不会在前面的车上的,只是省厅里下来的活路不能怠慢。这些年来华芳国安处一直处于无事找事做的状态,根本就没有能够立功受奖的活干。黄涛和手下早都坐立不安了,现在,大活路突然从天而降,绝对忠诚于党的他们,这回有用武之地了。升官发财,平时机会难得,这回却变得手到擒来了。嘿嘿,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下午5点半,他期待中的那辆客车提前十多分钟进站了。
张震还在线上。黄涛在电话里问张震:“车子来了,这回错不了吧。”
“没错。”张震盯着电脑屏幕,看着信号点进了车站,“准备逮捕。”
可算逮到你了。张震心想。他瘫软在椅子上,全身心地放开来伸了个懒腰,好像头上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准备立功受奖,抛头露面吧。
黄涛一行人,三个一群五个一伙,装扮成旅客的样子站在进站口周围。客车慢慢开进了国安们的视线,从汽车站正前方驶过,绕了个小圈,在十个国安的监视下进到了站口,停在防护栏门口。黄涛看见的不是一辆客车进展,那他娘的就是一辆金马车拖着金帛给他黄涛送赏来了。
“目标停下了,就是现在,快!”张震盯着电脑屏幕,激动地吼道。
车门一开,黄涛第一个冲了上去。手里拿着苏林的照片,恶狠狠地盯着车上的乘客。乘客们都被吓得不轻,还以为是什么罪犯冲上了车来。
黄涛后面的国安上来才亮出证件蛮横地冲着人吼:“华芳国安处!逮捕犯人!配合!”
黄涛一排一排地走到后面去。乘客们恐惧地盯着他,反倒给他带来了便利,不用叫人抬起头来。
张震盯着屏幕上闪着光圈的那个小点,心情激动。他飞黄腾达的想法马上就要实现了,那个小点就是实现这一梦想的关键。他恨不得有一瓶啤酒在手里,可以开来庆祝一下。
黄涛发现了车里相邻的一男一女,女的黑色长发,男的把头埋在座位下面。他一个箭步走过去,拧起男人背后的衣服就提起来。
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响动,张震一下站起来:“抓到了?”
黄涛搞错了,他手里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头不过是睡着了而已。黄涛放下老头,才注意到身后的两个座位是空着的。也不完全是空着的,座位上放着一张白纸。一股不详的预兆和无形的力量驱使着他去拿起了那张白纸,随即,一块指甲壳大小的薄片掉在了地上。他把薄片拾起来,恨不得一脚踹烂车子的座位——那是一张手机sim卡。再看看纸上,圆珠笔画的那个吐着舌头的鬼脸,仿佛活了般对他不停地眨眼伸舌头。
黄涛两把把纸撕了,然后对电话那头的张震如实相报。
张震像个倒光了东西的口袋,一下瘫软在椅子上,弄得无辜的椅子委屈地吱嘎抗议。
一个小时前,苏林和纱绫坐的客车经过贵毕路的中间点——黔西县加油站,在那里作了短暂停留,以供乘客们如厕方便。
苏林和纱绫觉得车里空气太闷,于是下车透气。
苏林拿着手机看时间。手机快没电了,他想,是不是该关机节电,以备需要的时候用。看到手机,他问纱绫:“纱绫,国安会不会跟踪我们的手机来定位我们的方位?”
纱绫说:“有这个可能。实在找不到人的时候,手机的sim卡、身份证都是跟踪器材。你还不知道吧,第二代身份证里面就有一块芯片,通过它,国安可以轻易找到身份证持有者的行踪。”纱绫想了想,“不过,把身份证放到电磁炉上,然后将电磁炉打开,那芯片就废了。我的身份证已经这样弄过了,你弄过没?”
“我没带那玩意儿。”苏林说,“我在想,按理说我碰到这种事情,早都该和家里联系了,现在又没打电话回去又没亲自回去,国安万一找不到我,会不会用这些高科技手段追踪我。”
“很有可能。”纱绫说。
“那太糟了。”苏林说,“等我赶紧把手机给扔厕所里去,看他们怎么跟踪。”
苏林很恼火,自己辛辛苦苦攒钱买的N85就这么不得不被抛弃了,里面还有一些照片没复制到电脑里面,还有一些他专门保存的和好友发的亲切的短信,更重要的是电话本里那一百多个号码。手机要是丢了,有些号码就永远找不回来了。
苏林正准备去扔手机,纱绫就一把把它抢到手里。
纱绫干净利落地关了机,打开手机后盖,把sim卡给取了出来。
“让他们去跟踪去吧。”纱绫说,“我们就在这里下车,重新找辆车坐过去不就行了。”
苏林一边佩服纱绫的聪明,一边拍拍自己的死脑筋,为什么没想到这个主意。他终于认识到,和国安的斗智斗勇少不了纱绫的帮忙。他回想起纱绫说过的“被国安监视的人根本没有隐私”这句话,背脊骨里不由得传来一阵寒意。他悄悄在心里骂了句他妈的国安,窃取别人隐私,不得好死。
可是在黔西下车太不合适。苏林从来没有去过黔西,也不知道从这个加油站怎么步行到黔西,到了黔西也不知道在哪里找到跑华芳的车。他提醒自己不能太着急,不然就没法思考。总之,在黔西是不能下车的,这趟车是不能坐到华芳的。
这时,几乎全部人都回到了车上,司机见还有两个位置空着,鸣起了喇叭。
黔西、大方……华芳,还有什么。苏林搔了搔头皮,对了,归化。位于大方和华芳之间,有很多小面包车跑这条线。苏林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往返于华芳和归化,他只觉得这条路像是神的恩赐,除此以外也没有什么选择了。
他拉起纱绫的手,飞快跑回了车上,说:“在这里下车也太显眼了。前面有个更好的地方适合下车,还有专门跑华芳市区的面包车。”
几乎在跑贵毕线的客车抵达车站的同时,苏林带着纱绫从归化跑华芳的面包车上提前下了车准备换乘2路公共汽车。
公交车还在起点站等候。苏林想都没想就朝着公交车走过去。正要上车,才发现纱绫没了人影。他被吓出一身冷汗,这要把纱绫弄丢了该如何是好。他回过头去,只见纱绫就在几步之遥,两眼直盯着西方的天,一动不动。
暴雨刚过,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来看了大地最后一眼,就朝山的那边沉下去了。西方的天空留下了一道道的积层云,宛若一羽天使之翼。湛蓝的天边,被太阳烧过的云朵散发出金黄、橘黄、橙黄、橙红到红色的光芒。那云层里有数不清的颜色,毫不吝啬地绽放出绚丽的画面。大自然这个画家只用了阳光这支笔轻轻点缀,就画出了人类的艺术家朝思暮想的缪斯境界。
纱绫就是看到了这样的画面,才忍不住驻足停留。
苏林不忍打断纱绫的兴致,站在那里让她多看了一会,才悄悄走到她身边。
“小城市空气好,看到的颜色也比较鲜艳一点。”苏林轻言细语,“还有正事要做,我们先走吧。”
纱绫慢慢转过头,点头说“嗯”。
公共汽车经过华芳客车站门口时,苏林见那里围了好些人。这些人,一看就是站在那里看热闹的。人群后面,不用说肯定是国安在那里。他感觉到心跳加快——紧张不是一点没有,但更多的,则是玩了一把“精干内行”的国安们一把之后的喜悦。几乎是擦着国安的眼皮一闪而过,咚咚的心跳,既是庆祝自己胜了这一着棋的喜庆鼓点,也是嘲笑国安们灰头土脸的隆隆鞭炮。
“看啊。”他对纱绫说,“他们就在那儿。”
纱绫无心观看,立刻把头扭到了一边。
乘坐2路车去华芳二中,最近的一个站点在麻园大道中断。缺点是那里离国安处太近了。苏林暗自在心里松了口气,还好,他以前有注意过国安处的位置。他决定多坐几站,在清毕路下车走上去。
黄涛没有逮到苏林,只收获了一张手机卡。
他气急败坏地抓住司机,问:“你车子上是不是半路下去过人?快说!”他眼睛瞪得几乎鼓了出来。
司机也是四十几的男人,哪里理会他这样的嚣张气焰。其实司机一开始对他横冲直撞地跑上车来查人就很不屑了。“有人下正常得很。”司机慢条斯理地说,“人家半路下车回家我还硬把人家拖来华芳不成。”说着,司机抱起茶杯,小小地喝了一口,不像是在解渴,更像是在品茶。
黄涛更来劲了,大声说:“你不知道下去的那个人是国安处的要犯?你把他放走了小心我把你当共犯抓了。”
“抓啊。”司机说,“你们自己办不好事,让犯人跑上了我车子又跑了,关我屁事!”
车里人不禁捂着嘴巴笑。
黄涛的鼻子差点没气歪。他意识到,司机不是一吓就怕的小年轻人,不能用威逼的办法。于是他换了个语气,皮笑肉不笑地凑到司机旁边,说:“哎呀,兄弟,我也是性情中人,你看这犯人也跑了,上级吩咐过的不能出任何差错,我还不知道怎么交待。”他搓着手,“所以麻烦你配合下,给我描述一下下去那小子的外形。”他把苏林的照片拿出来,放到司机跟前:“你看是不是这小子?”
司机不屑地看了一眼照片,一个二十不到的小伙子,和在归化下车的那个年轻人一模一样。司机估计是这个抓人的人搞错了,说:“大概是吧,这孩子不像是坏人,带着女朋友一起下车回家去了。”
“女朋友?”黄涛好像意外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你是说犯人当时和一个女的在一起?”
“这个年龄的年轻人有女朋友正常得很啊。”司机说,“我看你们是认错人了。”
“不不不不。”黄涛说,“麻烦你详细给我们描述一下那个女共犯的特征,这对我们的调查很重要。”
“搞错没得哦。”司机确实没有仔细看,“每天上车下车那么多人,我哪有功夫看客人长哪个样子。这一车子人我都给记住了,我就是神仙。”司机提高了嗓门,“你们事情办完就下车,人家还等着下车呢。”
“是啊,人没抓到还赖着不走。”
“人都跑了,还在这里闹个没完。”
“我还赶车,你们要怎么说?”
“你再下不下车,人真的跑了。”
车里的乘客开始抱怨。
司机口里套出更多话来,如果司机真的没去注意的话,在司机逗留纯粹是浪费时间,还不如重新考虑抓捕方案。
“你就说他们在哪里下车的吧。”黄涛说,“这个你不可能不记得吧。”
“归化。”司机不耐烦地说。
“谢谢配合。”说完,黄涛带着队伍下了车。
第十七章
苏林带着纱绫来到华芳二中下面。
华芳二中创办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建在山上,一排台阶从路边一直延伸到山顶的操场。五十多年来,莘莘学子踩着这百余级台阶,一级一级,走上学堂。风吹日晒,石灰石打造的台阶早都被磨玉了,棱角也变得光滑,晴朗的天气里台阶能反射阳光。这石阶光滑如玉,这其中,也有我的一份“琢磨”呢。苏林自豪地想。
“欢迎来到山城。”苏林笑着说,“名副其实的山城。”
两人从大门进去,登上台阶,来到操场旁边的第二道大门外,却发现第二道大门不友好地紧锁着。
“星期六不上课。”苏林说。
校园空荡荡的,雨后的操场里积了好多积水。风一吹,水面微波漾起,给此时此刻的苏林带来了荒凉、寂寞的感觉。
“值班室的人在吧?”纱绫说,“请他帮忙开个门不就好了。”
“我们又不是来二中的,是来找二中的陆原啊。”苏林说。
说来正巧,面色沧桑的门卫师傅从两人右手边的值班室里探出来个脑袋,操着带乡下口音的华芳话问:“你们来找哪个?”
“哦,我来找教务处主任。”苏林说,“我是去年的毕业生,来这里补办毕业证,毕业证搞掉了。”
“教务处主任?”师傅想了下,“哦,陆主任是吧。今天礼拜六,他不上班。你下个星期来,才找得到他。”
“那个……”苏林说,“我事情急,你有没有陆主任的电话号码?或者告诉我,他家在哪里,我直接去找。”
“哦。”门卫师傅指着半山腰的那栋白色房子,“在那边教师宿舍里面,二单元五楼。”
“我知道了。”苏林笑着说,“谢谢你,师傅。”
“没得没得。”师傅也笑了笑,缩回了值班室里。
“看不出,你编故事也有一套。”纱绫说。
“随机应变嘛。”苏林说。
“撒谎不带脸红。”
两人转头朝教室宿舍走去。
苏林自言自语:“运气好的时候,才走到楼梯下面,就会遇到想找的人。运气不好的时候,就算去敲门,他也不在,打电话也不接或者关机。哪怕只是一个路口之遥,还是会错过。”
陆原刚刚出门回家,爬上第一串台阶,就看见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走了过来。现在的学生越来越不像话了,年纪轻轻就开始谈恋爱。在校园里看到学生牵手,是陆原最不能容忍的事。他会摆出教务处主任的架势,上去好好训斥他们一番。他特别注意眼前的男女,只要他们敢牵手,他们就倒霉了。
陆原注意到前面走过来的那男生非常眼熟,每天看的学生太多了,他一时间想不起来那是谁。多半是某个坏学生,只有坏学生才经常被他抓到教务处去训斥,混得比较脸熟。
他多看了迎面走来的两个学生一眼。
苏林抢先一步跑了上去,说:“陆叔叔,好久不见了,我是苏林,还记得我吗?”
苏林!陆原恍然大悟,看着这个孩子,想起来以前去苏易仁家做客的情形:
他和妻子两人一起去到苏易仁家位于五龙桥附近的家里,苏易仁夫妇笑容满面接待他们。
张书琴烧了一桌子菜。在那个人人都喜欢请客在馆子的年代里,在主人家吃一顿亲手烧的菜显得格外温馨。苏易仁招待了陆原他收藏的洋酒人头马,度数不高,味道陆原说不出来,葡萄酒的味道和中国的白酒区别非常大。他只觉得是洋酒,喝了几杯。
苏林当时刚上初中,脸上稚气未消,餐桌上一言不发,默默地吃着食物。
“你家娃娃很文静啊。”陆原说。
“哪里,不是教他餐桌上不能说话,他早都嘴巴合不拢了。”苏易仁说。
苏林不满地看着苏易仁,那眼神好像在说“你在吃饭时说话了”。
苏易仁对他摇了摇头,表示在有客人的时候比较例外。
吃完饭,苏林把用过的碗、筷子和盘子整整齐齐地摆好,说了声“我吃饱了,大家请慢用”就离开了。
饭后,两个女主妇坐在沙发上聊起天来。
苏易仁和陆原坐在书房里,聊起了学校的话题。
“是么?不得不调到四中?”苏易仁说。
“今年不会。”陆原说,“过几年肯定跑不脱。一中现在是国家级重点,我的考评不合格。”
陆原打死也不想去四中上班。四中待遇和一中肯定是不能相比的。再说,四中的地理位置离陆原家当时住的地方也太远了,他买不起车,真调到四中去,如何去上班都是问题。
“你和校长讲过没有。”苏易仁问。
“讲过,礼也送了,校长也不想我走,但是新来的书记那里搞不定。”陆原的口气里带着一丝感慨。
苏易仁在椅子上挪了挪,说:“老陆,我帮你这个忙吧。我可以帮你调到二中,至少比去四中好。我能力有限,想留一中恐怕我无能为力。如果你想去二中,就是你一句话的事。”
陆原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哪有这么好的事?哪有自己不开口,就有人主动要帮忙的?他之前也想过求苏易仁帮忙,想到和苏易仁的交情不是那么深厚,就没好意思开口。
“苏老师你突然说这个,我咋会好意思,你要我怎么感谢你。我……我又没得钱又没得权,你看……哎哟,苏老师你不是开我的玩笑吧?这种事情,真的……”陆原开始语无伦次。
“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了。”苏易仁说,“以后我肯定要你帮忙,也只有你能帮。事情办好了我打个电话给你,一中这边一待不下去,你就直接去二中。”
没错,陆原眼前这孩子就是苏易仁的儿子苏林。他长大了,比小时候更像个男人了,样貌轮廓还是没变。既然是苏林,那就无所谓了。小子有出息,年纪轻轻就找到个那么漂亮的女朋友。
“苏林,哎哟,好多年没得看到你。快,快上去坐。”陆原说着,伸出手拍了拍苏林的肩,又看着纱绫:“哦,是女朋友吗?快,上楼上楼,不要客气。”
陆原盛情难却,两人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陆原招待苏林和纱绫坐下,倒了茶,马上吩咐老婆出门买菜做晚饭。按照他的说法,苏易仁简直就是他的救命恩人,招待苏易仁的儿子就要像招待苏易仁本人一样。
时间接近晚上七点。
苏林拿着茶抿了一口,心里盘算着怎么开口。不能告诉陆原实情,这要解释起来,拿一天时间也解释不完。何况不能把陆原也牵扯进来。打模糊语才是正确的做法。
陆原在一边,说他以前和苏易仁在一中时一起的的工作经历,说个不停,有的没的全部夸大出来。
纱绫不太搞得明白,苏易仁为什么让苏林来找那么个看起来办事一点都不稳妥的人。她悄悄用膝盖顶苏林的腿,意思是赶紧办正事。
苏林无奈地放下茶杯。陆原说个没完没了,苏林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陆原光说还嫌不够,还用手比划着:“当年你爸爸教英语教得可认真了,我一走过他的教室门口,就听见里面说的纯正的英国英语……”
“对不起,叔叔。”纱绫打断了陆原的话,“其实今天苏林和我来是有点事情找你商量的。”
客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长沙发上纱绫和苏林两个人,旁边的单人沙发上陆原一个人。中间是茶几,在过去是电视柜,上面一台二十九寸的彩电,靠厨房的一头摆了张餐桌,墙上一幅临摹的《八马骏图》,基本上就是客厅的所有摆设。
苏林松了口气,说:“其实是我爸爸……”
话没说完,“咣当”一声陆原家的门就打开了,像是被人从外面踢开的,门结结实实砸在墙壁上。
两个客人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国安找上门了。结果进来的是个初中模样的学生,那是陆原的儿子陆晓峰,穿着校服,瞥了两个客人一眼,就跑到自己房间去把门打关上。
“屁娃儿,这么没礼貌!”陆原谩骂着走过去把门关上,又回头道:“不好意思,我家娃娃太跳了,教不乖。”
苏林反倒觉得很同情陆原,帮他找了个台阶下,说:“初中男生嘛,叛逆心最强的时候,过了就好了。”他站了起来:“陆叔叔,我就直说了吧,今天我来找你,纯粹是因为我爸爸叫我来的。他说你可以帮我个忙,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忙,我现在学校里面有个任务要到处走访,所以到你这里来了。”
“我能帮你什么忙……哦,我想起来了。”陆原拖着他胡子没刮干净的下巴,“你家爸爸放了个东西在我这里,说是让我转交给你的。你就是来拿这个东西的吧?他说得神秘兮兮的,也不说为什么。哪个让他对我有恩,我一直把东西保管得好得很。”
“嗯,是的。”苏林随机应变。
“会是什么东西?”陆原找东西的空隙,纱绫悄悄问苏林。
“我不知道,等等看吧。”苏林说。他想象着那个东西的样子,可能是个盒子或者信封,或者和那个秘密组织相关的什么信物。
天花板上的日光灯闪烁个不停,屋里安静得让人后怕。
苏林怎么也坐不下来。他在陆原家的客厅里踱来踱去。国安找到陆原家来估计也是时间问题。拿到陆原说的东西以后还不知道下一步怎么走,搞不好还得在华芳待更长的时间。不论陆原怎么热情,恐怕都只好辜负他的一番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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