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邑潼到了和顏咨嬿約好的港式餐廳後,等了大約五分鐘,她就來了。穿著貼身魚尾洋裝的她身形顯得特別纖細,腰枝彷彿一折就會斷。大家都羨慕他的好運,能跟學校第一美女約會,只有他本人不感到激動。起初他真的很開心有大美女主動接近他,但是時間一長,他漸漸寧可她遠離他。身為靈獸的他,根本不可能和凡人有任何進一步關係,這無關身分匹配或倫理道德,純粹是觀點上根本的差異。他看見的是南如澪曾經四處奔波救下的那些受害者,看慣上一秒還在聲嘶力竭求救的人,下一秒就死無全屍,而那還僅是異界通道未被完全開啟的世界常見的事;顏咨嬿在談的,卻是新做的指甲怎麼樣,哪裡開了新的餐酒館。越是和她深入談話,他愈會不禁想起過往。
即便如此,他依戀著每次見面顏咨嬿帶給他的家的感覺,又無法狠下心跟她斷聯。她彈奏的那些音樂讓他像是回到童年時期,窩在飼主的懷裡,無憂無慮地享受著寵愛。他們倆見面,會談工作的事,會進行「音樂諮商」,顏咨嬿也會帶手作料理給他,而他則把款項匯到她的戶頭。顏咨嬿說過不願收錢,可是付錢是唯一和她劃清分界線的方式,他不想被誤會成和她是戀人,甚至也不希望他們倆是無條件互惠的朋友。他不斷重申:他需要的是她的專業幫助,並不是私人情感依靠。
顏咨嬿有聽進這些話嗎?為何她嘆口氣後,還是依然故我地對他好?絕對不可能是看上他平凡的外貌或是癟癟的錢包,也許她是在聽了他的身世後被激發出母性吧。他沒提過自己其實是一隻貓,在他的故事版本中,只保留了南如澪因各種變故無法照顧他的情節,把南如澪說成他的養母,這足夠令顏咨嬿同情了。
在畢業旅行見面,是顏咨嬿提出的要求。她說她也很孤獨,在校內總是被其他人孤立,畢旅依然要獨自一人。大概特別出眾的人若不是像紗英那樣孤芳自賞,就得忍耐別人異樣的眼光。
服務生給他們安排了最好的觀景位置,旁邊就是一大面落地窗。顏咨嬿熟門熟路地點了幾樣菜,安邑潼全盤交給她決定。等待菜端上來的期間,顏咨嬿一直望著窗外的風景,看得入神。安邑潼談起接下來要跟學生們一起準備大考的事,卻被她打斷。
「今天別談公事。其實我從你進入學校,就一直注意到你。你都沒感覺到嗎?我覺得你和其他人不同,雖然你不斷拒絕我,但是我沒辦法控制自己在乎你。我想更了解有關你的事,想跟你更進一步。」
顏咨嬿的絮絮叨叨幾乎沒傳進安邑潼耳裡,他凝望著樓下的失樂園,不知為何,園區看起來有些黯淡,好像減去一半光源。
戀愛……乃至結婚成家,這些他一點都不在意,他只是隻貓而已,一隻失去過摯愛的貓。在顏咨嬿的幫助下,打從回憶起過往後他產生的負面低潮已慢慢消除,趁這次機會,就明白告訴她,他們不會有發展吧。剩一年多的時間,陵友就要成年了,之後他會完全以貓的型態活動,身為「人」時的情緒大多都會消失,化為獸的他會更以直覺行動,不被情感干擾,那樣的生活簡單多了。
他凝視顏咨嬿的臉。梁寶凜說過,乍看之下臉蛋毫無瑕疵的女人都有化妝。顏咨嬿絕對有化妝,臉部肌膚像是陶瓷,若敲碎它,彷彿就會瞬間產生細細的裂紋,就像她口中說著對他的好感,內心卻有著錯綜複雜的感情。動物能夠看透這點,人實在很複雜。
就是因為看得太透徹了,他才不會妄想和她交往。
那他又為何不與她斷絕來往?不知為何,想到這點,他就頭痛,像是頭蓋骨底下有幾百隻蟲在咬著他的腦子。
算了,別想那麼多,總之今天要把話說開。
我不知道妳在想什麼,但我看得出現在的妳在說謊,我們還是不要再見面了。
簡單的幾句話,他卻總是糾結著。太不像隻貓,更不像是「她」的貓。
他開始不懂自己了。
顏咨嬿好像說到告白的關鍵語句,接著閉上眼睛,像是在醞釀淚水,也像是在等待著他的親吻,她閉上眼的面容是那樣美麗,塗著唇蜜的唇瓣有著蜜桃的色澤和香氣。可是他感到不對勁。沒有什麼確切根據,只是直覺。
直覺告訴他有危險。
下一秒,就有人撞開門,闖進來喊:「老師,阿沐他們出事了!」
看見來人是雷鈞霆、梁寶凜和白石玲奈,安邑潼驚訝地站起身,顏咨嬿也趕緊退開。
雷鈞霆繼續說:「阿沐他們十個人被困在失樂園裡,那邊被做成煉蠱場,他們逃不出來,我們也進不去。」
在雷鈞霆解說時,白石玲奈直接抓著安邑潼的衣領,把他拖到景觀餐廳面對樂園的那面玻璃,並摘掉他的眼鏡。這比多少句解釋都快讓他理解,他倒抽一口氣。地面上失樂園所在的位置,像是以某點為中心往外延伸漣漪的詭異光圈,這個能量分布,是「繭」!
安邑潼馬上說:「我去找他們。我不受煉蠱場限制。」南陵久測試過他的能力,雖然他的戰鬥能力遠遠不及陵友,但基於靈貓的天賦異稟,要打破某些力量的規則還是輕而易舉。
梁寶凜說:「你一個人進去也沒用,那邊有一整群蠱!我們要先對外求救,還要送武器給阿沐他們。人不能進去,但物品可以進去煉蠱場。」
安邑潼動念一想,問雷鈞霆:「你有昏睡符吧!」雷鈞霆自從學會昏睡符後,老是帶著幾張在身上方便對倒楣鬼惡作劇。
「剩一張。」
「用在我身上,我進去夢裡求救。現在沒辦法解釋,總之用就對了!」
雷鈞霆一對安邑潼施用昏睡符後,安邑潼進入夢中。練習得精熟了,他現在一進入夢中,通常會直接在南如澪過往的宿舍現身。那裡是陵友和他緊密相連的地方。
「陵友!」
喊了幾聲後,陵友的聲音像是透過廣播器響起,在他們共通的夢境中問:「老師找我有什麼事?」
「我們班在樂園島的失樂園畢業旅行,出事了,盈盈他們被困在失樂園做成的煉蠱場,趕快派人來救他們!」
「好,你們往機場逃,我會安排。」
「我先衝進去,妳也請樂園島鏈動用任何可以出動的南家人,不論是戰鬥、醫療都好,總之找人來幫忙!」
「收到。」
「完畢。」
通過夢連結溝通不能講太多廢話,因為夢的時間難以拿捏,也許夢中一秒,現實已經過了十分鐘。陵友短而有力地回覆後,就順手把安邑潼推回現實世界。
幸好,他的運氣很好,睜眼時,學生們和顏咨嬿還詫異地望著他,他應該只暈過去幾秒,方才那場夢境對話或許比現實世界的流速更慢。
「我求救完了,現在就去失樂園裡。」
玲奈說:「我送你去。」
「妳要怎麼做?」
顏咨嬿打斷他們說:「等一下,你們是在說你們班的同學有危險嗎?」
「閉嘴,不甘妳的事。」梁寶凜瞪了她一眼說。
顏咨嬿站起身說:「安老師只是素人,他去也沒用。」
梁寶凜的氣勢居然完全壓過顏咨嬿一個成年人,強硬地說:「光看外表就知道妳是綠茶,現在學生都要死了,妳還在亂!」
隱隱約約的猜測在安邑潼腦中正式成形,一切事情都對得上了。「煉蠱的事也妳也有份吧!」
顏咨嬿被冤枉的委屈表情幾乎像是梨花帶淚那樣迷人,她搖頭說:「我一直跟你在一起,沒有離開過啊。」可是安邑潼的心卻越來越冷。
下蠱最快的方式,是從飲食中感染。
顏咨嬿送便當給他吃,以音樂諮商之名接近他、讓他聽那些清透卻會讓他整晚腦中都迴響著的水晶音樂,這些跡象再明顯不過,他只是不願意承認。因為順從著她的感覺太美好了,不用考慮有關南家和世界毀滅的事,聽著音樂時,他連班上同學的事都會遺忘。這就像吸毒,讓他慢慢上癮,耽溺於那不正常的放鬆感中。因為他很累,不想要再為無法根除的煩惱付出心力,所以放棄思考;而現在,他身邊重要的人,就要因為他的懦弱和散漫而犧牲了。
他的臉上一定顯露出對顏咨嬿的不信任了,但直到這刻,顏咨嬿還淚汪汪地看著他。
「我知道妳對我下蠱,那還沒關係,但妳動我的學生,我會殺了妳。」他說。
顏咨嬿的表情逐漸變了,度量著他有幾分認真。她有些驚慌,清純美麗的臉龐還是楚楚可憐,辯解道:「今天的事不是我主導的,可是再不進食,我就會因為靈力不足死掉。我只要吃一個人就好,不然,把那個鏡種盈盈給我,我就幫你們其他人逃走。她只是個轉學生。」
他懶得跟她廢話,直接化身為原始的靈貓型態,在變身的同時燃燒力量焚毀藏在牠體內的所有蠱,撲上前對顏咨嬿的喉嚨揮出一爪。這爪被擋住,密密麻麻的蚊蚋瞬間出現在他面前,咬嚙著他的皮肉;他馬上放出靈力融化掉那些蠱。
三個學生此時都舉起槍對準顏咨嬿,顏咨嬿不太在意學生們,只是注視著靈貓,眼神中依舊沒有透露一絲惡意,反而充滿無奈。她說:「我是不得已的,從頭到尾我都沒有打算傷害你。」
靈貓對著她豎起全身的毛哈氣。同時,梁寶凜和白石玲奈家的人也趕到了,一群保鑣全副武裝衝進來,見情況不妙,顏咨嬿往餐廳的另一側逃去。保鑣們紛紛追上,玲奈則阻止了想要跟過去的安邑潼。
「我送你過去失樂園。」她說。
一個提著手提箱的男人跑進來,快手快腳拉開箱子的拉鍊,恭敬地將裡面的槍遞給梁寶凜,寶凜將之轉交給玲奈。玲奈接過槍後直奔到觀景窗戶邊,用其中一把槍的槍托從玻璃邊角打破整片玻璃,對準不遠處的摩天輪扣下扳機,槍口射出鉤爪,卡住摩天輪的支架。
玲奈空出的手對靈貓伸出,靈貓會意,跳進她的懷裡,下一秒,她就一蹬跳出去,挾著靈貓往下晃蕩。摩天輪、雲霄飛車、自由落體,任何設施都是他們的施力點,他們在空中擺盪,很快地失樂園就近在咫尺。不過擋在他們面前的,還有「繭」。玲奈沒有硬闖,收回鈎爪後,順著遊樂設施的柱子往下滑,手腳都被磨掉一層皮,最後和靈貓平安落地。在失樂園的剪票口處,班上的其他同學已經在此等待。朱璉靚站在最前面,抱胸說:「先說,我不知道這些『炸彈』夠不夠,目前能蒐集到的最多就是這樣。」
靈貓瞥向玲奈,她解釋:「本來有人要送我們離開島上,我叫璉靚他們挾持開車的司機,去跟我們家的人要武器。我們要炸開一個洞,把武器和老師你送進去。」
朱璉靚看著靈貓,不確定地問:「『這隻』是老師?」
「沒時間解釋,動手。」玲奈冷然說。
朱璉靚揮揮手說:「都弄好了,用江盛彬設計的連鎖爆炸環,但是斑比說過就算炸開,洞也很快會合起來。等一下我們會直接讓車子衝進去。」
玲奈問靈貓:「需要幫忙嗎?」
靈貓搖頭,一溜煙鑽上車門內。見狀,朱璉靚指揮著同學們齊心將靈力灌注在引信上,並各自遮住耳朵。「三、二、一!」隨著她倒數,眾人的靈力引燃了布置好的陣式,乍看只是從普通的爆炸符,但初始的火苗霎那間點燃了所有串聯起來的符咒,在一道白光過後,震耳欲聾的爆裂聲響起,「繭」壁上應聲被炸出一個燒焦的黑洞。
裝滿武器的廂型車及時穿過那個大洞,在車子通過後幾秒,洞口就重新合上,像是從未被破壞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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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況不妙。
被爆炸聲吸引來的樂園吉祥物們,把學生們困在下午他們還悠閒走過的花園迷宮內。逃到迷宮中心涼亭的他們,囿於四周樹籬笆的視線遮蔽,只能恐懼地張望,聽著樂園吉祥物由遠而近的聲音,卻分不清楚牠們會從哪裡來。
符咒早已用光,臨時抓來的武器不是壞了就是鈍了。這是自從小丑事件以來,解一樹如此手足無措。丟開刀鋒折斷的水果刀,他正好瞥見有隻俯衝而下的貓頭鷹吐出長一公尺的鮮紅舌頭,捲上太靠近涼亭邊緣的林率優。他還來不及去救,在林率優的身邊的蘇炯均就撲上去,揮去拳頭擋下貓頭鷹的舌頭。還好他有這麼做,否則被貓頭鷹裹著酸液的長舌腐蝕的,就會是林率優的脖子。
貓頭鷹的舌頭像是鞭子,在蘇炯均身上抽了幾下,解一樹聽見酸液侵蝕蘇炯均衣服和皮肉的滋滋聲,這讓他想起菡蕊……他最恨這種攻擊。他大力擲出漢堡店搜刮來而已用罄的滅火器空瓶,被砸中的貓頭鷹倒下。
當一隻後來居上的兔子布偶手中電鋸要鋸向倒在地上的蘇炯均時,一群大飛蛾橫空殺出,蠶食掉兔子的臉部。涼亭周遭也浮現一層蛾蠱組成的防護壁,這意味著盈盈使出最後手段,也就是燃盡所有蠱的力量。他們已經無路可退,吉祥物不再手下留情,現在是真正的生死決戰。然而,這道最後防線,終究撐不了多久。
對於體術能力者來說,戰鬥時站在最前線,是理所當然的事。早就沒有值得恐懼的部分了,恐懼往往都是發生在戰鬥前或戰鬥後,而非戰鬥過程中,因為被大量腎上腺素灌滿的身體沒有餘裕品味害怕。然而,此刻的解一樹只能看著盈盈的耳、鼻、口流出鮮血,還硬撐著蛾蠱陣擋下鋪天蓋地而來的攻擊。他握著她的手,呼喊著她的名字,往她的口中塞入她身上攜帶的醫藥世家備藥。蠻橫的用蠱方法即將讓她的力量見底,而蠱是一種會反噬自身的能力。她現在使出力量的代價是什麼?她的生命嗎?
他其實很想告訴她:不要撐了。
煉蠱最後可以活一人,會是誰活下來?
如果不是盈盈,那也不會是他,他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圍繞著他們的蛾蠱層又稀薄了一些,幾乎可以覷見外頭的樂園布偶張牙舞爪的恫嚇模樣。身旁的朋友們不是哭著發抖,就是閉上眼睛,再怎麼有面對戰鬥的經驗,他們終究是青少年,沒有面對死亡危機無動於衷的勇氣。
他再往她嘴裡塞入藥,這是最後一包了。
「林率優!」
聽見解一樹竭盡全力的叫喚,林率優轉過來,兩人眼神對上的那刻,就明白彼此的想法。他們都想要保住盈盈。盈盈有蠱的能力,在同學們不互相殘殺的情況下,殺戮混戰中最可能活下來的本應是她,這是理所當然的結果。當布偶殺進來,解一樹和林率優合力保護盈盈,就可以讓盈盈活到最後。
林率優視死如歸地走向他們倆。不過,中途她的動作就被打斷。
一隻比普通貓稍大一點的虎班麒麟尾貓衝進陣中,牠的出現像是一枚墜落到地球表面的隕石,隨之而來的光與熱――那些是能量,豐沛的靈力灌進來,外頭的樂園布偶居然像是放進微波爐裡的雞蛋一樣,承受不了壓力而爆炸成一團團血肉與纖維物。
林率優是最先認出對方的。「老師?」
那隻虎斑貓有著一綠一藍的異色瞳,牠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他們,對他們喵了一聲。
解一樹馬上扶起盈盈幾乎失去生氣的身體說:「老師,她快不行了!」
靈貓踏著優美而急促的步伐來到盈盈身邊,解一樹這才看到貓的身側也有不少傷口。靈貓咬住盈盈的手腕,傳輸自身的力量給她,效果立竿見影,她的臉上恢復一些血色,也能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急救完畢後,靈貓依舊沒變回人形,踏過樂園布偶被炸得稀巴爛的屍身,走幾步後回頭看他們。
林率優清冷的聲音響起:「牠要我們跟上去。」
靈貓指引他們來到一輛黑車前,車內載運著大量槍械、彈藥、符咒,都是上等貨,學生在校內不被允許使用的那種。林率優首先揀了幾把槍,也扔了槍給公主抱著盈盈的解一樹。其他同學這才回過神,將顫抖的手伸進武器堆內。
林率優說:「是梁寶凜家的貨。」
解一樹武裝著自己邊說:「其他人一定去求救了,撐下去。」
「有那麼容易逃出去,就不用大費周章設陷阱給我們了。」
「老師會幫我們。」
林率優掃了靈貓一眼說:「餵肉泥牠會吃嗎?」
「回去妳可以試試看。」
「嗤。」
林率優也在緊張,才會說著聽起來不著邊際的玩笑話。
解一樹也很緊張。
他非得把大家弄出這個鬼地方不可。
他開始稍微了解為何盈盈的「教授」要讓盈盈在夢中完成試煉了。等到她醒來,他會告訴她,「教授」很愛她,不願意讓她承受心理負擔。那在之前,他們要出去。靈貓連化為人形說明都免了,直接透過共感,把他剛才經歷的一切告訴解一樹,在解一樹轉達給其他人時,牠則窩在傅承沐懷裡閉目養神。
靈貓看見蠱甕的位置就位於失樂園中心偏右的海盜船下方,旁邊緊鄰著地獄雲霄飛車以及伊甸園。已經恢復自制狀態的傅承沐聽完說明後說:「破壞蠱甕,接著在布偶追上來前,開車逃出去。姑姑?」
姑姑的左手指甲深深掐進右手手背,卻像不覺地說:「我現在只能看到三到五分鐘後發生的事,就我看到的,短時間之內我們不會被追上。」
「好,破壞蠱甕是最有可能的方式,至少比外人打破繭容易辦到。就算甕埋得很深,我們有老師在,可以直接用力量癱瘓甕。島上的人放過寶凜他們,是因為寶凜和玲奈的身分不能隨便被意外死亡掩蓋過去,但是現在的我們都不是重要的人,將我們全部滅口是最方便的,等我們破壞蠱甕,一定也會被追殺到底。」
凌軒說,聲音還有些發抖:「南家的人過來的話,我們就會沒事。」
傅承沐問:「南家會為我們而來嗎?」
解一樹堅定地說:「一定會,盈盈和老師對她來說非常重要。」
傅承沐點頭說:「南家在隔壁島上就有醫療中心,如果南家調派人手,再加上寶凜和玲奈家的人,島上不至於沒路讓我們跑。」
解一樹說:「但是這座島是顏咨嬿那群人的地盤,他們可能設了其他陷阱。」
傅承沐用原子筆在地圖上畫出路線。「先不管那部分,我可以開車,凌軒、宇真、姑姑、盈盈和我留在車上牽制陸地上的玩偶,雙子上到旁邊的雲霄飛車軌道狙擊,嘉矩跟著炯均,花蕾跟著率優,老師跟一樹去破壞甕。」
凌軒看向解一樹說:「你想留在盈盈身邊嗎?」
「不用,我們又不會死在這裡。」
傅承沐同意:「沒錯,我們都不會死,現在彈藥充足,有車後機動性增強很多。我們再撐一下。」
再撐一下,這句聽起來像是成功學大師會講的幹話,不過沒人反駁。就連嘴巴最壞的蘇炯均也保持沉默。
在傅承沐的計畫中,較弱的人派發留守,不只是讓他們避戰,也是賭布偶比起破壞車子,更寧可搶先追殺強大的靈貓,搶食牠的靈力。若真的有變故,車上的人還可以開車逃跑,應該不至於陣亡。進攻蠱甕的人才是最危險的,傻子都知道,在重要的蠱甕附近要布滿守衛。
有天賦強橫到可以直接把靈力壓縮成炸彈的靈貓在,他們的勝算提升許多,但誰能保證無傷亡?這點管他去死,比起方才只能眼睜睜看著盈盈獻祭自己的情況,解一樹寧可奮力一搏。
聚集在海盜船周圍的樂園布偶,大概有三、四十人。傅承沐料得不錯,在靈貓現身後,樂園布偶感受到危機,同時也見獵心喜,全都湧來這裡要將他們一網打盡。
靈貓率先衝進布偶群裡,牠過於靈活的身姿讓布偶顯得像笨重的白癡。解一樹也隨後殺進去,斧頭、電鋸、鐮刀砍進他的身體,他在身體修復速度跟得上的範圍中承受疼痛,不刻意避開攻擊,盡可能殺死吉祥物。
既然顏咨嬿會忌憚從和靈貓對打會失去對園內布偶的控制,就代表吉祥物遲早會被殺盡的。
即便是堅持多一秒,或許都將迎來不同的結局。
一隻猴子即將撲過來時,被遠遠飛來的子彈打爆腦袋。當然,那不是無中生有的流彈,是蘇炯均和林率優在高處狙擊的成果。
解一樹心情一振,也對著近身的吉祥物開槍。
靈貓已經不見蹤影,應該是跑進員工通道裡了,他正想著,就感覺周身流過古怪的氣流。接著,他的眼前閃過白光,讓他眩目了幾秒。當刺眼的光消失,周遭的氣場全都改變了,那種有壓力壓縮著自身存在的沉重感不見了。
擠在他周圍的吉祥物被白光掃過,頓時像斷了線的木偶,無力地倒下。海盜船突然變得非常安靜,只有屍橫遍野。他喘著氣,把手槍插回皮帶上。
無庸置疑,靈貓成功了,才能在一瞬間癱瘓所有敵人。現在已經沒有結界能阻止他們離開這座爛樂園。不過,按照計畫,靈貓一打破蠱甕就會出來和其他人會合,大家一起坐上車。等了一會兒,靈貓還沒出來,他被不安驅使著,打破約定,跑向靈貓走過的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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