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鬼屋是期間限定活動,在接近到活動場地時就可以看到不少驚悚的宣傳照。由於傅承沐有事先預約,接下來這個整點的時段都屬於他們,不用跟其他遊客排隊搶進場順序。
傅承沐對朱璉靚說:「預約入場這個部分,我們也要用在鬼屋上。」
朱璉靚贊同:「夠多人進場我們才能賺回本。」
安邑潼問:「真的有辦法回本嗎?」
傅承沐回答:「單靠鬼屋沒有辦法,但加上園遊會所得應該可以小賺一些。重要的是展演第一名的獎勵,可以跟學校商討要以什麼作為獎品,不像其他校內比賽都是拿禮券。」
「哇,你們就這麼想拿第一名啊!你們想要什麼?」
朱璉靚和傅承沐對看一眼,朱璉靚露出詭異的笑容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安邑潼不禁問:「妳的表情為什麼要這樣?難道獎勵是要把我換成別的班導嗎?」
朱璉靚聳肩,傅承沐笑笑說:「先爭取勝利吧。」
「也是,現在想獎勵還太早了。」
前面已經有好幾組同學先進去玩鬼屋了,輪到他們時,朱璉靚卻說:「老師先進去。」
安邑潼狐疑地問:「難道妳在裡面安排什麼東西嚇我?」
朱璉靚沒好氣地說:「誰會那麼無聊!是我不想要有人在我旁邊一直尖叫,你就是叫很慘的那種類型啊!」
「有人要跟我一起進去嗎?」安邑潼回頭問,沒人回應。可惡,他應該早點跟著前面進去的組別出發的。
頂著同學們看好戲的目光,他獨自走進地獄鬼屋。
一走進鬼屋,他身後的拉門立刻被關上,當他回頭,看見門上寫著大大的「No Return」,只好硬著頭皮往前走。
除了一開始門邊有幽微的照明,鬼屋內幾乎沒有燈光,戴著眼鏡的他沒辦法發揮出靈貓天生的優良夜視能力,但他更不想在這裡拿掉眼鏡,以免看到奇怪的東西。他當然知道相較起異空間的怪物,區區一個鬼屋算不了什麼,不過有人會故意跳出來嚇人的感覺也很恐怖,Jump scare老套卻有效。
現場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在工作人員扮的鬼跳出來前,客人有可能先摔倒跌死,希望他們班做的鬼屋不要複製這點。他摸著牆壁前進,彎過一個通道的轉角後,眼前終於出現微弱的紅光。
那是一座橋邊的兩盞燈籠所發出的光。
這座就是奈何橋吧。窄窄的拱橋僅供一人通行,大約十步就可以走完。橋下是真的在流動的黑水,隱約載浮載沉著一團團白色物體。他猜想,水看起來會是黑色是因為打光或是加入顏料,至於那些漂來漂去的東西大概是棉花或輕飄飄的布料。
走到橋的另一端,踏在堅實地面的瞬間,他背後忽然傳來震耳欲聾的哀號聲,當他猛然回頭時,嚎叫聲就停了。
音效而已,不要自己嚇自己,他自我安慰著,卻忽然發現奇怪之處。
奈何橋下的水流停了。
下一秒,從河水裡冒出溼淋淋、半透明的灰白色生物,有人體那麼大,他反射性拔腿就跑。跑過一條走廊和一處轉角,他才停下來,暗罵自己有夠蠢。那種嚇人裝置遊樂園裡都有,就是被觸發機關突然冒出來,過幾秒就會縮回去,又不可能真的跳出河來追他,否則製作成本也太高了。
接著經過的路,兩側都是監獄的鐵欄杆,欄杆後面有遭受拔舌之刑的人、被石塊砸死的人、被舂米的石磨磨到死的人、被刀鋸切塊分屍的人。形貌詭厲、青面獠牙的獄卒們笑著虐殺下地獄的人們,受刑者淒厲的哀鳴聽起來如此真實,還飄散著濃濃的血腥味……這些都是假的,不可能是真人,想也知道。
安邑潼的心臟急速跳動,腿也顫顫發抖,不敢多看那些異常真實的恐怖裝置。來到一個較大的空間,前方是一個油鍋,鍋邊掛著人的手臂、腿和一顆表情痛苦的人頭。他居然得從油鍋下方的通道跪地爬行而過,被迫聽著正上方油鍋地獄傳來的尖叫和滾燙熱油炸人的聲音,通道上方還滴下幾滴水,可能是要模擬油鍋流下的油,讓人噁心想吐。
下一段路似乎正常多了,只是飄滿一叢叢藍色鬼火的墓地,不過安靜得詭異。穿越墓地,則是一座座矮山丘,山坡上插著鋒利的刀片。
刀山地獄。前兩座刀山上沒有受刑者,後面的刀山才插滿人體,也有人赤裸身子並被雙手反綁地跪著,小腿被刀片穿過。他們的眼睛蒙上一層白膜,看不見遊客經過,哀嚎慘叫著。安邑潼下意識放輕腳步,總覺得……不可以讓他們知道他在這。
本來要向走前面的路時一樣,低頭直視著前方腳下,不看兩側,他卻被刀山中唯一站立著的人吸引視線。那不是鬼獄卒,是一個女人娉婷婀娜的身姿,她身著一身藏青花紋白底的旗袍,從背面能看見她纖細的腰身和修長的美腿。由於女人一動不動,起初安邑潼以為她是一個雕像。
彷彿注意到他的目光,她轉過身來。
那是惡夢般的美豔容貌,雖極美,卻有種駭然的妖異感。鳳眼、櫻桃小嘴、高挺鼻梁等構成的精緻臉孔像是老相片民國初期的傾城美人一樣,那份豔麗越看越有味道,但真的像是畫卷中的人物,臉上生硬得沒有一點表情。她朝他走過來,走路姿勢緩慢且僵硬得怪異,全身散發出一種不協調感,彷若操縱的人偶。
那是南如澪的長相,可是她的舉止、表情作,都不像是他記憶中的南如澪,臉龐也比真實的南如澪更妖豔。被做成殭屍的南如澪,是否就會呈現這般樣貌?
無論如何,南如澪都不可能出現在此處,這毫無道理。
直到「她」走到跟前,安邑潼才大夢初醒地向前跑,到了火焰地獄前才被迫停下腳步。
所謂的火焰地獄,真的充斥著燃燒的火舌。光是站在火場前頭,便能感受到熾人的溫度。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裡沒有受刑者,他不想再看到那些畫面。在重重火焰後頭,有一扇寫著大大的「出口」兩個字的門。
只能衝過去了嗎?總不會寫了出口卻是騙人……真是這樣也沒辦法。
高跟鞋叩叩的聲音就在身後不遠處響起,被那聲音一激,他本能地向前衝。烈焰捲來,幸好,火焰應該是特殊道具,沒有真的燒傷他。直接撞開鐵門後,映入眼簾的是刺眼的日光燈管。
鬼屋尾聲直通紀念品店,店鋪中正挑選著商品的小花蕾和姑姑,驚詫地齊齊看向腿軟的他。
被嘲笑了一番後,女生們終於願意聽他說發生的事。
「我說了,不是我怕鬼屋,是在裡面看到不對勁的東西。」
姑姑看起來還是半信半疑:「我們都沒有覺得哪裡奇怪啊。我們走完下一組就是老師,場地不可能重新布置吧。」
「妳們看到什麼?」
「就是普通的鬼屋啊,很多布和假蜘蛛絲垂下來,還有假人和棺材然後有扮鬼的工作人員跑出來嚇人。」
「妳們不覺得裡面比一般鬼屋恐怖嗎?刀山、油鍋還有奈何橋,都超真實又噁心。」
她們用狐疑的眼神看著他。
姑姑說:「哪有,連我都沒被嚇到耶,一點都不可怕啊!」
「咦?那妳們有看到穿旗袍的工作人員嗎。」
「沒有吧?」、「不記得耶。」女生們紛紛說。
安邑潼據理力爭:「可是,這裡叫做地獄鬼屋,傳單上面也有畫奈何橋,所以是妳們跑錯了吧!妳們該不會是走到什麼兒童版的鬼屋?」
小花蕾比著安邑潼剛剛走出的出口說:「我們都是從這邊走出來的,應該不會有兩條路線。」
「但是……不然我們再回去走一次!」
「就這樣啊?無聊死了。」朱璉靚從鬼屋出口走出來,拿著筆記本的傅承沐跟在她後面。
姑姑跑過去跟朱璉靚說:「我也覺得不恐怖!但老師說他跟我們看到的不同耶!」
問清楚事情原委後,傅承沐做出非常合理的推斷:「會不會是老師的眼鏡有問題?聽說這種特殊法器偶爾會造成一些奇怪的效果。」
安邑潼說:「對喔,應該是這樣。」或是之前南陵久給他弄的夢境之旅留下的後遺症,他猛然想到,南陵久說過,經歷過夢能力後,可能會做一些怪夢。剛才看見的,只是白日夢嗎?也許是吧,不然沒有其他解釋。
安邑潼自言自語:「一定是我自己嚇自己,所以跑出幻覺了,去請寶凜她們家幫我維修眼鏡好了。」
「沒想到老師這麼怕鬼屋,我還以為老師早就習慣可怕的東西了,嘿嘿。」姑姑遮住嘴。
「我永遠習慣不了。妳們要買什麼紀念品?」
小花蕾秀出一顆眼球造型的彈跳球說:「這個好可愛,老師你看,它還有螢光喔!」
「很好啊,璉靚呢?」
朱璉靚拿起一面玩具鏡子。安邑潼接過,映照出他的臉的鏡子忽然切換成張尖叫的鬼臉。
「啊!」他差點把鏡子摔在地上,還好及時煞車,才不用賠錢。
「看起來嚇人效果不錯,買。」朱璉靚把玩具鏡子放回購物籃。
在大家去結帳時,小花蕾拉著傅承沐到安邑潼身邊說:「老師,我們再進去鬼屋一次,看你說的東西在不在吧。」
「妳真的很貼心。」安邑潼感激涕零。
傅承沐亮出票說:「我還有剩三張票,不過要現場排隊。」
三人回到鬼屋內走了一圈,毫不意外地,地獄的景象已經消失。披著粗製濫造裝扮的工讀生朝安邑潼撲過來,被安邑潼的冷漠傷透了心,默默地回到躲藏的位置。
「什麼都沒有呢。」出來後,小花蕾說。
安邑潼尷尬地說:「對啊,抱歉,讓你們陪我多跑一趟。」
傅承沐笑笑說:「我剛好又看了一遍鬼屋的內部布置,值得參考的點很多,我覺得我們做得可以更精細。」
安邑潼問:「你們的鬼屋有主題嗎?」
「主題就是學校,課桌椅可以直接借來當道具,也不用另外處理服裝。」
小花蕾說:「我們還會擺幾套制服,讓外校人士借來穿!」
他們似乎真的規畫了很多,這讓安邑潼期待起他們的最終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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