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你他妈在搅着什么东西了!」
「长官!」方才还靠着坐在那岩壁上,打着瞌睡的鼠人士兵猛地挺起身,将火铳放在胸前,朝着方才斥责着他的那个与尖爪相同般武士打扮的鼠人军官,脸上依然带着些许睡意地,仓皇地行了个礼。
「你这东西……我居然还记得你。先前在誓师大会上,你这东西还说过要加官进爵当武士来着?」那鼠人军官此刻就用着犀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这个士兵,「怎么,就你这状态还想当武士?要你这种在危急关头也能打瞌睡的东西也当了武士,我们黄眼族的脸面何存了?」
「非常抱歉,长官!」
「抱歉你个头,人灰毛族都打过来了,你居然还睡得着?靠,要不是我不想在这种无聊小事上白白浪费一个兵,我现在就把你这东西就地正法了!」
只见鼠人军官面露怒色,一拳打在那鼠人士兵的脸上,随后对着周围,视线被这一幕给吸引的其他鼠人士兵大喝道:
「现在我们国族都在生死存亡的时刻了,你们也不想自己的亲人朋友还是他妈的什么被灰毛族的野蛮人屠戮奸杀吧!给老子打起精神,再给我用这种瞌睡虫扰乱军心的,杀!」
「遵命!」
看着周围士兵们畏怖的眼神望在自己脸上,军官虽然此刻嘴里说着威胁的说话,但他的眼神却不由地软了几分,不由地撇过头去。但很快,他脑海里自己方才不久前,就跟随着黄眼族进行探查的先遣部队与灰毛族进行接触的时候,自己的同伴都已化作碎尸地投入了深渊巨神的怀抱……只有自己仍侥幸逃脱。
当初,自己欲要在族王陛下的面前自裁,将自己的心脏交给深渊巨神地以谢自己身为队长,却在战斗中退缩的罪,只是陛下却没有允许,反而是依然将守卫上西北要塞的重任交给了他。愧疚与责任感,此刻就不由自制地在军官的内心升腾起来。
「还有,战斗的时候一定得集中精神,不要慌,如果实在遇到打不过的敌人就先退,找准时机再进攻。」说到此处,军官沉默片刻,将头转了回来,继续补充道,「记着,你们是老子我的士兵,便只能死在我要求你们死在的地方。在这之前,保存好自己的小命吧。」
但是,哪怕在这个时候,依然会有一些不怕死及不知所谓的,嘀咕着不合时宜的说话:
「紧张兮兮的干嘛,不是说还要过两天以上敌人才会来嘛,就是现在打瞌睡应该也没什么所谓吧……」
「你说什么?」
尽管是及其小声的嘀咕,但军官那久经磨练的听觉便绝不会听漏,哪怕那声音并不比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高多少。军官拔出腰间的火铳,走上方才那细声嘀咕的主人的身前,而那人正是刚才被军官教训过的那名新兵。
看着军官手持火铳而来势汹汹的模样,那士兵终于感到恐惧,下意识地慌忙退后几步,但无论他如何的退,终究无法越过这要塞的城墙边缘。而很快,那黑洞洞的枪口便已抵在了他的脑门之上。
「你他妈的,还有什么话要说?说,说出来!给大家都听听!」
「报,报告长官,我,我没什么话想说……」
「那你嘀嘀咕咕的说什么?还是你是想说,我听错了?」
「不,不是的!我,我刚才,是,是……」
「十秒内说清楚,不然我打爆你的狗头。」
「是!根据灰毛族的行军速度,除非以远低于我方军力的小支部队进行突袭,并采取一击脱离的战术,不然根本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我方进行进攻。但若使用这种战术,必然无法突破我方的防御并取得战果,再加上我族目前有阿拉莎阁下等的上界高手协助,我认为……」
「你们,真的是什么都不懂……他妈的,你们什么都不懂!」
说到这里,那军官他便不由地握紧手上的火铳,就连掌心也握的大汗淋漓,因为他就明白,灰毛族就有着那种怪物……而它们,便从未在与其他国族的战争中被使用过,就是在它们还未被使用过的情况下,灰毛族已连灭五国,可见先前灰毛族背后的高人,只是将那些东西对付这些弱小国族,也只是浪费时间罢了。而他们所看到的灰毛族,此刻便远远没有展现他们真正的实力。
而如今,若排除掉阿拉莎以及乌塔等上界来的强人的协助,在那种怪物的攻击下,或许就连身经百战的他,就算只是想留个全尸,也是很困难的事情,更遑论全身而退乃至战胜。在那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勇气,任何技巧,都是徒劳无功的东西。
只是作为军官,偏偏他就不能说这些有损士气的说话。他亦只可不断地催眠自己,确信他所统帅的这支部队,能以那背水的觉悟去与那强大敌军去作那绝地反击的一战。
不过到了最后,军官亦不希望随便杀人,来减损己方的战力。所以他依然未将面前这个不知所谓的新兵给爆头当场,只是缓缓收起火铳,只是面露凶光地对这个士兵道:「你小子,自觉到禁闭室待着去。这是我对你最大的仁慈了。若我之后没发现你在,那你小子脑门真的得开花……」
而就在军官的训话还未说完,只听数声并为一声的巨大轰鸣,使他们脚下同时也如地震般摇晃起来。而天花板上的碎石伴随着沙砾地,也在如同雨点般地滴在他们的脸上。
「轰——!!!」
「报告!城墙以及前方空地遭到攻击!要塞前空地的大部分路障被摧毁,而城墙也被……」从城墙的边缘处,传来那守卫的士兵焦急地汇报的声音,但那声音还未说完,所有站在中段的城墙之上的士兵,包括军官在内,都感到脚下一空,下坠的恐惧感觉此刻便立即在他们身上出现。
城墙,坍塌了。而另外那些将整个要塞隔成四层的城墙,也受到不同程度上的攻击。
好在军官反应及时,迅速调整自己的身位,令自己能够受身并在落地后亦可维持作战状态。只是并非每个在城墙上把守的士兵都能够如他那般,而将近一半的士兵要么在这场突然的袭击中,要么被压在碎石之下无法动弹,要么被摔得重伤昏迷乃至断手断脚,更有倒霉蛋直接丧了命。
这修建于这地形狭窄的要塞,唯有那城门前方较远的那一段,被布上了无数陷坑和路障,以及如蛛网般密布于岩壁上的警报咒术的空地,才显得稍微宽阔。而在这要塞之上,此刻能远眺看到的,只有那狭长的,易守难攻的一线而已。
只是如今,未知何等手法地,那敌人便已在他们视线无法出现的未知方位,向他们所在的这上西北门要塞发动了攻击,并造成令这经过数道咒术加固的城墙都破损和坍塌的破坏,并陷他们进了如今这般被动的局面。可见,来者并不简单。
军官拔枪四顾,那比满地伤员、断肢与死者更加骇人的一幕,已然在他的眼前出现。那便是他先前在灰毛族领地上看见过的怪物,那些此时正攀附在那岩壁上,涂装着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土黄色,而气味与声音更是不发出一丝的东西,此时在借着攻击后才隐隐显现的魔法光芒,方才可以知晓那些东西的形态。
是那三台、不,五台的,形状怪异而身长约有两米的械甲。它们的身上挂满了足以令它们攀附于这岩壁之上的钩爪,而那钩爪与钩爪间的缝隙,便存在着那在这地下世界根本不该存在着的重型武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方才还冒着白眼的武器,此刻又亮起了攻击前预备的魔法光芒。
而还好军官又赶忙再避,只见那道夹带着幽绿的冲击,便在军官的身旁爆开。军官此刻心脏已经提到了嗓眼,他看着在这道攻击中被气化的碎石,若是被其直接攻击,那下场便不言而喻。
死亡的恐惧仅在军官的心头停留了一瞬,怒意伴随着战意已经将这情感覆盖,而他立马将其背上的火铳抽出,对准了在上方那些械甲,及用他最高的声音,对这要塞中的所有士兵下达了作战的指令:
「敌袭来了!还能战斗的随我迎敌!若受伤不能战斗的,退到后方,并点燃香料向陛下及其他要塞的守卫部队报告情况!快!」
「是!长官!」
而正如军官那一声令下所命令的,方才在要塞之中,未遭受到波及的士兵们已经冲上了前来,各自手持着火铳,朝着那天花板上的,发起了攻势。但这密集的弹幕却能被那些械甲,如同猴子般晃荡着轻易避开。
本就不擅长远距离作战的鼠人种族,此刻更是如同在拍打着苍蝇和蚊子等烦人飞虫般的焦急,而越是焦急,他们射击的精准度反而降低地连边都无法将那些械甲擦中,进而令那械甲还可以操起武器地加以还击。
一时间,那就已经碎成了残垣断壁的前半段的上西北门要塞,此时又多出数个弹坑,而方才拼命还击的士兵门,也已在这些自上而下的攻击,或者说是猎杀中伤亡过半。
「制空权被夺了!我们的战蝠兵队呢?还不出击是要等到什么时候!」
「报告长官,我们要塞停泊的战蝠都已经被击杀了……别的部队似乎也在作战,暂时腾不出空余的战蝠……」
「他妈的,那就上爆破子弹!」
「长官,若是爆破子弹向上方发射,可能会引起这个洞穴的坍塌呀!」
「嘁,原来那些狗娘养的是在打这种主意!总之先让伤员往后撤,尽量减少伤亡,然后……」那军官已然把爆破子弹装入火铳之中,「然后我再和这些家伙拼尽吧!」
而挂在岩壁上的其中一台械甲,它就似乎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黄眼族的伤员撤退,再次运起攻击,似乎再要向撤退的伤员进攻。但在它还未完成攻击前,其将要发射魔弹的爪子便已被一颗铁弹击穿。而后,却听一声爆鸣,那械甲的半边身躯已经被炸成了碎片。
但与此同时,那片区域所在的位置也在这爆炸之中,被炸得摇摇欲坠,而成片的石块和沙土,也朝着下方倾斜塌下,所幸那片地方已经没有了活人,或者说已经没有不埋在砖瓦和石块下的活人。
「他妈的畜生,别小看我黄眼族的武士啊!」
发出这击的正是那军官,此刻他手中冒着白烟的火铳便是证明。然而嘴上喊得如此之响,更多的谜团已然让他砰砰直跳的内心,变得更加凌乱和恐慌。因为即便是涂上了迷彩的颜色以及用先进技术隐藏声音和气息,但它们便不可能在不触发洞口的警报咒术的情况下,大摇大摆地从他们面前闯进来。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已无法想那么多,剩余的四台械甲已经发动了新一轮的攻势。
但,在这绝对劣势的状态下,只见一双巨大的翅膀,撑起了那飞翔于空中的潇洒的黑色身影,覆盖了所有朝上抬头的视线,以及岩壁上闪烁的幽蓝的魔晶矿的光。那身影此刻就朝着那四台械甲冲去,吼着刺耳而带着杀气的怒叫。
而从视觉单元中见到这场景,那些械甲的操纵者们,明显地感到了猎杀的快感的消失以及那恐惧感觉蔓延全身。而他们此刻就萌生退意,但那不速之客却容不得他们逃跑,正如方才他们不容敌军的伤员撤退般。
首当其冲的,于那军官最上方的械甲被当场撕碎,露出在驾驶舱在一脸愕然和恐惧中被蝙蝠的爪子斩成两截的灰毛族士兵。其他三台械甲的主人也都心惊起来,更是有两台操作不稳,手一滑令械甲都无法挂在岩壁上,只能垂直地掉落在空地上。
但事实反而证明,掉到空地上的他们反而可以活得多活些许时间的幸运,因为跟着接下来仍挂于空中的,于远处的角落上的那个械甲的驾驶舱,便被那蝙蝠背上坐着的那个鼠人武士,用短柄火铳精准地一枪击中。
械甲也因为无人操作而失去了动静,直到攀着岩壁的爪子力量衰弱地,能源着地而掉到地上,最终解体。而在其中掉出的,正是那的眉心被点出一个血洞的驾驶员。
再看那蝙蝠此刻就俯冲而下,却并没有选择攻向剩余两个驾驶员,而是停在那军官以及方才正在作战此刻亦准备继续作战的士兵们身前:「抱歉,久等了。大块。」
「王子殿下……」军官听着王子叫着自己的名字,却没有露出喜悦的表情,「属下守城不利,请王子殿下责罚。」
「你们方才拼命作战的身影我已见到,现在,你们就给我退回还未被完全摧毁的要塞部分,尽你们职责地继续守卫吧。」
作着简单的交代过后,那王子一个闪身,便跳下了巨型蝙蝠的背部,朝着那两台还惊魂未定的械甲驾驶者们,抽出腰间的佩剑,冰冷地说道:
「至于你们,我甚至不需要借助战蝠与枪械,便可将你们这些东西击下。而你们就给我准备,准备死在我黄眼族王子尖爪的手下吧!」
而见尖爪只拿刀刃便冲杀上来,那械甲的操纵者却不敢怠慢。因为他们便知在他们面前的这个年轻鼠人,就是如今在这地下世界中实力名列前茅的强者。
调动最大的功率,械甲们此时便站立起身来,而不再顾虑要隐藏魔法光芒地调度全身的魔法武装,朝着尖爪轰杀而去。而也在这一刻,大块等一众鼠人士兵方可看清面前的东西其恐怖之样态:
那将全身都伸展开来的械甲身高可达四米有余,即便是以上界人的眼光来看,那东西也有着强大的压迫感及令人感到恐怖的感觉。
六只金属的臂膀上刻着淡绿色的咒术纹路,连接在那巨大的,迷彩的土色上遍布的淡绿色纹路的钢铁身躯之上,而支撑这这身躯的,是那四只如同昆虫的腿般弯折的四条腿,而无论腿上还是腰间抑或是手臂,其上便装载着无数远程的魔法武器,它们现在就已朝尖爪轰杀而来。
「看好了,赛薇!我们鼠人武士的战斗,就是依靠以弱胜强的技术。」
朝着尚在蝙蝠背上之人喊着话,此时尖爪便在那魔法武器的火控系统捕捉到自己,而那魔法武器已经轰出的那一刹,便在这零点一秒之前,闪身脱离了那攻击,并到了那械甲的身后,只令其能轻微擦过自己背上的披风而已。
但这又如何?当尖爪闪过前一台的械甲远程攻击后,在后方那台械甲的拳头已经到了他的近前。只是在众军士也要惊呼出来的这个刹那,尖爪的脸上依然挂着自信。
「你就且看为师如何把这力量比自己强大百倍,却依然如魔兽般少智低能的东西,毁灭吧!」
却见尖爪在话语未落之际,他就已一脚踏在那在前的械甲背后,随后用力一蹬,将那械甲的后背作为跳板。
而在后的械甲操作员暗叫不好,只是此刻已太迟,他操作械甲挥出的拳头,已在轰中尖爪的那刻被那灵巧的身躯极限闪避,只是这拳却已把目标击中,却是把它面前的友军,整个洞穿地一击轰下而已。
但这还未完,因为尖爪借着械甲的后背跳起的身形,已在那唯一仅存的械甲侧后方落下,已不容械甲的操作者多想什么,他已手动掰开驾驶舱的舱门,朝着前方紧急脱出。
当然,他这么选择是正确的,若他再晚半秒作出这决策,尖爪手上的利刃就会将他的后背连同整个驾驶舱的铁皮间连接处的脆弱部分,都给整个割开地惨死当场了。
不过,紧急脱出的他,战斗力大失是必然的结果。还想再做挣扎,此刻却被尖爪方从械甲里抽出的佩剑抵住了咽喉。
「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我我投降……小的只是底层士兵,迫不得已。家中老小还需要我,求王子殿下大人大量放我一命!」
听到面前这个鼠人恐惧着求饶的说话,尖爪沉默片刻,收起佩剑地回答道:「好,如你所愿。来人,把他押下去……」
「不,不……我,我不投降,我不敢……总帅大人,不要……求求您……不……」
尖爪还没说完,却见方才还跪在地上求饶的灰毛族士兵,此时便已抱着头部痛哭和呻吟起来,其不知所谓疯疯癫癫的惨叫,却不会令周围见此情形的人感到可笑,反而从心底里冒出丝丝无法为其他情感掩盖的,对这恐怖痛苦的共感后的恶寒。
「喂,你在说什么!」
「嘿嘿嘿……我……我再也不敢……嘿嘿嘿哈哈哈……总,总帅大人……」
尖爪方要上前查看,却听那伴随这些许的骨裂声的声音中竟产生了及其凄惨的笑意,那灰毛族士兵若狂地笑了起来,唾液伴随着血液如溪水般流淌于地面,面上依旧痛苦到扭曲成一团的的脸庞,嘴角却几近撕裂地咧到了耳后,全身的抽出如同被闪电击中,也如在拷问中被打得浑身扭曲的囚徒。
那灰毛族士兵疯狂地抓着自己的脸庞,尽管指甲被崩裂,而脸庞也被抓得血肉模糊以至于见到白骨,他仍然没有停手的意思。看他的样子,就像是无法意识到这痛苦,或者说,有更大的痛苦需要用这般的折磨去减轻而已。
而在尖爪不安的情绪达到顶点,而预感到危险似的往后退去之时,却见那灰毛族士兵,头部如同生了肿瘤般地疯狂鼓起,骨头爆裂声伴随着肌肉被撕扯的声音,与极致痛苦的惨叫一起混成了不可名状的诡异哀嚎。
最终那士兵的头部被肿大到原本的五六倍,如气球般膨胀起来,到了极限的极限,只听「嘭」地一声,原本还是头部的部分瞬间爆炸,化作无数黑色白色红色的粘稠东西,四散而去。
得亏是尖爪反应及时向侧方闪身而去,才未被那爆炸的威力波及到。只是虽然如此,脑浆和血液还是溅了尖爪一身,使其惊愕不已地又再度抽出腰间的短铳,作出再战之势。
「愚蠢的老鼠,敢反叛我?嘻嘻,下场便只有最为最为凄惨的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
比这地底深处最为阴冷地方还要冰冷的声音,从那黑暗的深处传出,虽说那狂笑的声音并不算响亮,但回音在这洞穴中回荡着。而当这声音传入尖爪的耳畔,他便感觉全身一阵恶寒,就好像用刀尖划着自己的脊背般。
「是谁!」
而再看这被幽蓝的魔晶石光充满的洞穴内,那身影缓缓地以从阴影里,如同凭空浮现般地走出。
那是一个上界人少女,只是她的身材即使比起鼠人来说,也无法高大到哪里去。她那苍白的脸庞上镶嵌的那两颗血色的瞳孔,就比这地底世界的一切凶兽都更加凶猛,比一切蛇虫更加恶毒。淡紫而有些发黑的嘴角轻轻咧着,露出那比其面庞更加煞白的两排牙齿。而那白牙之间,比其背后更加深邃的黑暗,瘆人的笑正是从那口中所渗出。
「你是谁,报上名来!」尖爪怒喝道。
「嘻,死到临头的死老鼠,我有必要告诉你吗?」
尖爪只听耳边如蜂鸣的响声从自己内脏炸起,无法忍耐,一股铁锈味就从他的胸腔狂涌而出,视线也逐渐浮出赤色,紧随着一口鲜血就从他的口鼻、眼眶和耳朵里喷射,染在他面前的地上。
五脏六腑就如被烈焰灼烧,骨裂的声音伴随着所有器官的哀嚎,直达尖爪眩晕到连维持身体平衡也难以做到。就是这样连思考也已变得如万根针扎着的脑子,便用最后的理智便告诉尖爪,面前这个人,就不是他所能应付得了的。
所以跟着的,尖爪就下达了最后的命令。而这道命令,并不是冲锋和进攻的命令。而是:
「快,逃……」
但他视线再度猛地睁开,手中的火铳再度握紧,准备为部下们争取逃亡时间的时候,已经迟了。他许多的忠心部下,那些誓死为国的黄眼族的武士和士兵,见自己的王子冲阵在前而身负重伤,跳到他的身前试图挡敌之时,他们便已在这音爆的余波中,被震得全身骨裂,器官爆裂,在痛苦中离开了这个世界。
而他们的鲜血和尸体,就如同那肉泥形成的半牛顿流体般,散落在尖爪的面前,令他面前只见那,由鲜血和尸肉形成的血池地狱。
在这,被鲜血染成黑色的幽蓝地狱的尽头,是那脸上的笑容更加猖狂乃至扭曲,就如根本不像是人间该有的生物所能展示的恶魔之笑。而她咯咯咯地笑得瘆人,似在嘲笑方才被其杀害,死得一文不值的老鼠们。亦像是在耻笑,尖爪如今这副看着下属在自己面前惨死,而什么事情也做不了的丑恶、无能模样。
这副景象,终于令尖爪彻底的愤怒,不,应该是仇恨。这只有自己的兄长死在自己面前时,才体会过的无边的恨意。
「我……要……杀了……你!!!」
被那空气的共振给快要打成肉糜的尖爪的肺腔,不能再吐出任何一丝气体和声音,只是他的嘴形大开大合,无声但是有力地喊出,将空气也染成了血色。
氧气已无法通过血液传输进入大脑,但他滔天的杀意化为这不屈的意志,支撑着他冲向前去,朝着那面前的可恶东西扣下了扳机。
只是面前那披着暗蓝色斗篷的少女不紧不慢地向前,侧头闪过迎面而来的子弹,邪恶的笑意在尖爪眼中逐渐模糊,变成抽象般的存在……
或许,他这下真的得死了。而眼前,浮现出了他已过世的母亲,兄长,姐姐,妹妹……他们的面容和气息都在此刻如此模糊,就如在深渊的彼端等待着他一般。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小时候母亲为他说过的故事,在自己的兄长去世之后讲的一个故事。
所有的鼠人,若是一生问心无愧,便可进入那深渊的黄金乡。那是一片拥有蓝天和新鲜空气,没有污染的水,还有数不清的粮食的地方。而一生的痛苦都可在这个世界洗净,并在其后,升入那彼岸的天国。
「我的一生,嘛,也算无愧了……」
或许自己真的就应该这样死去,正如他的其他兄弟姐妹,以及前辈和下属那般。
「呵,没想到,就这么死了。唉,没所谓了。」
「干什么这么想了?尖爪。」
尖爪才意识到,这是他大哥的声音,心中顿时涌起一阵带着剧痛的温暖:「大哥,对不起……这么早就要来见你了……」
「尖爪,你甘心吗?」大哥的声音却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柔和与慈爱,或者说,一如既往地带着些许严厉,「你小子,就甘心这样死了吗?」
「大哥,我不是甘心。只是我已尽力,事到如今,我又能做得到什么了。」
「当年你大哥我,在死前把那黑甲蜈蚣的半截身体斩断,就算死也要拉着敌人一起陪葬,你这东西为什么不行了!」
「大哥啊,我不像你,我……我的实力还未够……大哥,我对不起你……」
「他妈的东西,就是因为这样,你就放弃了求生的意志吗?尖爪,你太令大哥失望了。」大哥的声音在脑海里逐渐变得清晰和愤怒,「既然不能死得其所,你这东西为什么敢放弃求生!尖爪,你现在就还不配死!至少得把那家伙的头给拿下来见我!听到没有!」
「大哥……」
「活下去,尖爪。」大哥的形象逐渐在自己眼前变得清晰,那严厉却又仁爱的目光照射在尖爪的脸上,一种混杂着温暖的感觉就回到了他的胸中,使他本来麻木的五感就逐渐恢复,就连空气的流动,也能触摸得到般,「你有需要保护的人和人民,他们都指着你呢。别来哥这里,这不是好地方……」
「是!」
一股比方才更加剧烈的疼痛,伴随着空气向他的体内涌入,疼痛就令尖爪的意识忽然变得清醒。而方才发不出的声音,此刻就化作闷哼地在他肺中吐出。
「所以尖爪你这他妈废物,就给老子专心疗伤啊!他妈的东西!你要这么死了,黄眼那老东西估计也不会让我用车了!」
而方才脑海中那大哥的声音忽然变了音色,朝着尖爪灵魂深处刺去,而到了最后,竟变成了阿拉莎的愤怒的叫喊。
痛苦只持续了五秒钟,随后有的只是那灼烧般的幻痛,在自己尚未完全恢复知觉的胸腔之中。大口地喘着气,呼吸着这短暂数秒间缺失的空气。
而再看阿拉莎,此刻她身上便冒着白色的烟气,就也如喘着气般,身上的魔法纹路,就随着她身躯的律动时隐时现。再看她的衣服已经大面积破损,手上提着方才被拆除的械甲,就如方才经历一场恶战一般。
「他妈的,这音爆造成的伤可真难治,光是治尖爪一个就费了我两成力量……就比清除其他七个方位的灰毛族士兵花的力量还他妈多三倍。」阿拉莎目露认真的杀意,朝着对面那披着深蓝战衣的少女,活动着身上的关节,发出咯咯的清脆响声,「战衣天使……让我猜猜,从能力表现来看,你应该是那位,‘音爆’吧?」
本来以为自己胜券在握,要想好好玩弄和折磨一番手下败将,并把他们惨死的样子好好欣赏一般的,被称为「音爆」的少女。在见到阿拉莎轻易治好了尖爪还称她已解决了七个方位的灰毛族先遣部队后,不由地一惊,随后就好像是假期突然被补习班挤占而恼羞成怒的小孩般,气急败坏地大吼起来:
「他,他妈的东西,你,你敢坏我的好事!我我我要弄死你这婊子!你这家伙,他妈的,你他妈的到底是谁!!!」
「你老子,阿拉莎。」
轻描淡写地回复过后,阿拉莎摆出架势,再度有迎战的意思。但回看音爆,此时她苍白的脸上却憋成了紫色,狠狠地磨着牙,就好像随时咬人的恶犬。可似乎,她却迟迟没有要战的意思,就好像是怕了阿拉莎一般,甚至连进攻的意愿都没有展示出来。
「欸,欸嘿,欸嘿嘿嘿嘿嘻嘻嘻……」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音爆的脸上现出另一种感情的笑,那是一种如同小孩瞒天过海地欺骗了大人般,贱格而又欣喜的笑意。她的身躯立刻隐入黑暗,只留下些许不知所谓的话语,「今,今天老子放过你……好好珍惜还能苟活的时光吧,嘻嘻嘻嘻嘻……」
「他妈的,想跑!」
「阿拉莎阁下!不,不好了!」忽然,一个声音止住了阿拉莎追击的脚步,是被汗水湿透全身,方才赶到此处的公主长尾,此刻她便穿着武士的战斗服,仓皇地骑着战蝠赶到此处,「你,你们的同伴被……被抓走了!」
「啊……」阿拉莎的处理器「嗡」地一下宕机了几秒,回过神来,她只能着急得直跺脚:「他妈的,果然,这帮家伙的目的就是赛薇!我就说怎么这么奇怪,非得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七个方位一起进攻!原来是这样……他妈的,老子见到战衣天使参与进来的时候早该知道这样了!」
「他妈的,乌塔!你这东西给我死出来!」想到此处,阿拉莎立刻朝着黄眼国族城中的方向吼去,使得整个黄眼族范围内,都可听到阿拉莎的怒吼,「蠢货,不是叫你保护好赛薇……」
「阿……阿拉莎!赛薇,赛薇在这里。」
「哦,赛薇!太好了!」
这时,在看到在她身后,从蝙蝠的背上跳下而跑来的赛薇,阿拉莎顿时喜出望外,一把抱起赛薇,高兴地说着。
然而随即,一个新的疑问脱口而出:「那,那刚刚他们抓走的是……」
「乌塔?!」
赛薇和阿拉莎两人异口同声地惊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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