秤上的銀月 - 17

「阿米娜，」伊恩輕聲呼喚，「送西蒙斯和墨菲女士回去。」

「知道了。」

「欸？」墨菲從食物之間抬起頭來，「我還沒吃完耶。」

西蒙斯湊到她身邊悄聲說：「別管了，快走，等一下我再買點心給妳。」

墨菲露出失望的表情，遲遲不想從椅子上起身。西蒙斯看她一臉不甘願，於是他強硬把墨菲拉離椅子上，她才拖著腳步離開包廂。

當西蒙斯走出門時，魯本的手下全站在外面狹窄的通道聊著天。尤其是墨菲經過他們的時候，他們幾個男人向他們投以打量的目光。但那種眼神看上去不像是帶有色慾。西蒙斯注意到有幾個人見到墨菲的時候，他們在極短的時間內瞇上眼睛，這種反應不像是看見美人的模樣。不過天曉得，說不定這些男人對異性沒有興致。

而這些人就是海軍嗎？

西蒙斯低著頭，不想和他們對到眼，只用眼角餘光去端倪他們的樣貌。比起海軍，他們這群人外面穿著大袍，底下似乎還藏著各種看不出功用的器械。正當西蒙斯的注意力還在思索他們的身分時，墨菲拉了幾下西蒙斯的衣角。

「你要買什麼東西給我吃？」

他的思緒立刻被拉回來，「別急，這家餐廳也有賣甜點。就算妳不喜歡，附近的烘焙坊也還有營業。」

「那我跟你說我想要什麼。」

墨菲湊到他耳邊，低聲說：「聽我說話就好了，不要做任何反應。不要盯著那群人看，他們很危險。」

西蒙斯感覺心臟慢了一拍，像是被人往心窩重擊。他認為自己動作已經夠小，還會被墨菲注意到他的動作。而且這個懶散一整天的女孩子，竟然好心提醒他。儘管有些遲疑，但西蒙斯的直覺告訴他現在必須聽她的話。於是他趕緊露出假笑，「是嗎？妳喜歡吃蛋糕，我等等去樓上問問看。」

他們快步離開，就連阿米娜似乎也察覺到他們不對勁，趕緊走上階梯。他們離開餐廳後便返回市政廳。

西蒙斯問墨菲：「剛才是怎樣了？該不會妳又惹火人了？」

「哪有，他們是看我不爽。其中一個人看到我的時候，手上還一直放在刀柄上，他就一副就想要拔刀砍我的樣子。」

「人家沒事幹嘛砍妳？」

「因為我很特別。」

「哪裡特別？」

她噘嘴，「我不能說。」

「為什麼？」

「我有跟人約定了。」

西蒙斯突然想到她和主教認識，說不定她跟聖堂之間有什麼約定。

「好吧。那打架妳怎麼可能會輸？幾個人應該不會怎樣吧？」

「他們是鬥術師。」阿米娜在一旁附和。

「鬥術師？那是什麼？」

「一種以魂術戰鬥的職業，你可以把他們想像成魔獸，而且還跟人一樣會耍詐。」

墨菲接著說：「如果剛才打起來，那家餐廳大概就會瞬間消失。他們家的東西那麼好吃，我還想要再吃一次。」

「說來說去只是為了吃的……」

「所以我的甜點呢？」墨菲向西蒙斯遞出雙手。

西蒙斯從腳邊拿出一個紙盒，裡面裝著事先跟侍者說好的甜點。原本西蒙斯就打算給墨菲，看在她沒把餐廳給掀了的份上。她打開一看，驚訝地嘴巴大開，「這是……」

「蛋糕。」

墨菲挖了一口，發出滿意的驚嘆聲，「有花生的味道！」

「不要用手挖，回到市政廳妳再拿餐具吃。」

「好啦。」

阿米娜說：「你確定她不是你女兒嗎？」

「怎麼可能？從年紀來看，她只能當我妹妹吧？」他頓了一下，對著墨菲說：「妳應該比我年輕吧？」

「你這樣很不禮貌，怎麼可以問淑女年紀？」

阿米娜附和：「我同意。」

「但看在蛋糕的份上，我原諒你。」

「是……」

西蒙斯看向窗外，今天忙了一整天，入夜的龐拜魯總有一股讓人冷靜下來的魔力，西蒙斯才得以整理思緒。他回想起今天發生的種種事件，一路從聖堂到紅堡區，感覺時常有事情發生。離神儀祭剩沒幾天，他真不希望在那天到來前再發生什麼意外。

而且今天那場放火事件，真的是阿爾維斯所警告的災害嗎？那場火災根本沒人傷亡，事情也很快地落幕了，感覺就沒那麼嚴重。

還有那個叫魯本的人，他跟伊恩和帕索斯到底有什麼糾紛？

「對了，阿米娜。」西蒙斯開口說。

「怎麼了？」

「那位海軍司令……就是那位跟麥隆先生吵架的人。妳覺得他說的是真的嗎？」

「我怎麼可能知道。」她聳肩，「不過我確實知道魯本這個人。在我小的時候，他就是跟帕索斯和麥隆家一起參加海盜戰爭，但我也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就沒看過他了。」

「而且他說的話顯然是哪裡出了差錯。如果帕索斯真的殺害了麥隆爵士的妹妹，他們怎麼可能還會一起經營這座城市二十幾年？」

阿米娜挑眉，「你是在提出疑問，還是在替帕索斯說話？」

「我只是好奇問問看而已。」

「西蒙斯，你就老實一點吧，至少別對我這個聯絡人說太拙劣的謊。」

西蒙斯嘆氣，「好吧。我是覺得帕索斯丟下一個爛攤子給我處理，才讓我淪落到這種情況。我在想，要是他以前真的做過傷害同伴的事，我早一點知道的話，我就不必面對和聯合會磕頭謝罪的結果。」

「但你小時候是北港區的戰爭孤兒吧？你有想過如果沒被帕索斯領養，你還會有今天嗎？說不定你還沒成年就死在街道上了。」

「這倒是真的……」

阿米娜將目光放在街道上，「你現在依然就只有兩個選擇。離開這座城市，或是好好處理神儀祭。你再怎麼後悔或是假設都是白費力氣。」

「妳說的很有理，但我現在只想躺在床上，什麼事也不想做。」

「然後呢？問題也沒有解決，倒是有很多人樂於解決掉你的命。」

墨菲舉手，「如果有人要打西蒙斯，要先打贏我再說。」

阿米娜露出微笑，「看來今天你真的獲得一個妹妹。」

墨菲對著西蒙斯露出憨笑，西蒙斯也不禁露出苦笑。

「大概是吧。」

西蒙斯和墨菲在市政廳前與阿米娜道別後，他們看著她的車漸行漸遠。西蒙斯內心的疲態寫在臉上，他帶著墨菲回去市政廳，眼裡透著對即將來臨的休息的渴望。他腦海中盤算著是先泡個熱水澡，還是直接回房睡覺。但離神儀祭只剩下幾天，再加上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讓他心中無比矛盾。

在他身旁的墨菲哼著歌，似乎對今天的結尾很滿意。西蒙斯看著她愉悅的表情，心中的疲態也稍微消散了些。

把她當作是妹妹嗎......

也許在過去某個時刻裡，他會同意這件事。但現在他已經沒有精力去思考到底要不要把她當作是妹妹，這個人分明是他的保鑣，怎麼立場卻反了過來？

突然，墨菲停下腳步，歌聲也戛然而止。她指著前方說：「西蒙斯，那個女生怎麼一直瞪著我們？」

「誰......」

西蒙斯疑惑地追隨著她的視線，在市政廳的大門上看到一個他熟悉的身影，她正冷冷地盯著他們。

「卡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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