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醒 - 荊棘：夢

夜，月光從糾纏的枝椏間透進來，灑落在雪地上，空氣中是閃閃光沫，三個孩子在雪地上堆著四不像的什麼。最小的往前踏了一小步，步履不穩，繼而往後仰，跌坐在地上。最大的見著便笑了起來，伸手摸了摸小的臉。才比那最小的大不了多少的孩子心裡生了一絲怒氣，往大的推，卻是栽進其懷裡。大的更是樂了，抱著兩個孩子躺到雪地上翻滾，嚇得二人尖叫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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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火堆旁坐著的人往孩子們看來，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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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穿玄色長袍的一臉嚴肅，「靖兒。不能……」想要站起來給孩子訓斥一番，卻被穿白色長袍的人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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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孩子玩耍打鬧，讓孩子們去解决吧。」笑得爾雅，手沒有放開，往旁邊小小的身影看去，「名兒。你去看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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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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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名兒的孩子走了幾步，頓了頓，然後彎身堆了一個小雪球，往大孩子擲去。大孩子稍愣，看罷是她，便笑著堆起一個雪球，爬起來追著她擲。兩人開始了小雪地上的追逐，笑著互擲雪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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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有點愣的凌斐坐了起來，看著她們追縱著、笑著，便也笑得開懷。把亭凜抱在懷裡，學著大人們抓著她的小手，在空氣中比劃，唱著大概只有她們自己明白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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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聲此起彼落。小小的雪白庭園，是她的極樂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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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時，一滴眼淚滾下面龐。活到此刻，瑜勒飛才真正體驗過做夢這回事；像極現實的虛幻，絕對的虛幻，可以美好的虛幻。在這以前，所謂夢對她而言從來是記憶重演；不過時序變得凌亂，變得隨機，變得極度偏頗。夢裡，重重覆覆的都是那段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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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壇下那侷促如牢籠的空間裡，她緊抱著亭凜，皮膚與老舊木頭磨擦而來的痛和癢讓惶恐無限放大。用盡力把抖著的亭凜圈在懷裡，小小的心臟與腦袋撞在一起，心跳聲清晰無比。從那木門隙縫看出去，狹窄得差不多可以忽略的視線範圍裡，最終只剩一片刺眼的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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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隻溫柔的手被鮮血沾染，白晢的皮膚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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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移動視線，看著鮮血在地上匯成血泊，血腥味攻陷靈魂，除了把懷裡的人抱得更緊，身體已不懂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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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嗎……凌……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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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都不像是醒來，而是靈魂被什麼狠力抽扯回現實。經歷無限墜落的無力感後只剩彷徨，和眼淚乾涸後的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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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聽到，卻也什麼都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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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來人溫柔一問，爾雅地坐到床邊椅子上，給瑜勒飛端來一杯清水，「今天感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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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昨天好一些。還是有點暈眩，腿沒力。」點頭謝意，接過清水，喝了一口，「作了一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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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好事。」霜之梵微笑，「你的無遺記憶不能過於緊繃。好好養好身體；多作些夢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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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霜之梵，瑜勒飛頓感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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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冰棘之森昏倒，醒來便在朽王府、自己的大床上。躺在床上的是一副女性胴體，她重重地呼吸了好幾口，胸前一陣鬱悶，不曉得是胸口突然多出兩團肉，還是心裡的矛盾心理作祟之故。頭很痛，痛得似是要裂開一般；不禁抱頭，輾轉於床上，發出幾聲喘息。那喘息的聲音不算嬌媚，但帶女性的溫柔，陌生得讓她很是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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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並不是夢境。霜之梵真的把他本來的模樣換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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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霜之梵的呼喚，一直整裝戒備著的亭凜和雲傾快馬來到冰棘之森。只見瑜勒飛躺於冰棘之森入口的雪地上，臉色死白；霜之梵則盤膝坐於旁邊，閉著眼，以靈力築起小小的結界，將兩人包圍於其中，擋於風雪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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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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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之梵！你做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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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馬便往兩人跑，卻被結界擋下，彈飛出數丈外。霜之梵依然閉著眼，以靈力將話語傳到亭凜的心裡；亭凜便依著她的指示，脫下罩袍，伸手在結界僅有的縫隙裡把勒飛拖出，裹著，施靈力將人帶回朽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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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這到底是在演哪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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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臉茫然的雲傾還沒弄懂眼前所見，見著的只有霜之梵咀邊的一抺微笑。他站直身體，皺眉，想要質問她時，卻見結界消失；霜之梵強大的靈力頓逃無蹤，及後口吐鮮血，便倒了下去。雲傾慌忙上前把人抱住，拍了拍她蒼白的臉，大聲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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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得到。不用……那麼大聲。」相比之下，霜之梵的聲音如垂死般弱，風雪中幾乎被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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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怎麼了？你怎麼……你能再喚亭凜來嗎？讓她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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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一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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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按著霜之梵所說，把人抱到冰棘之森入口那棵樹下，讓她倚在樹幹上，保持坐著的姿勢。把馬兒拴好，見著霜之梵緊皺著眉，他便把人稍稍拉起，從後把人抱著，讓她枕在自己的懷裡。霜之梵沒有拒絕或反抗，眉頭放鬆了點，一絲靈息於臍下緩慢地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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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傾不自覺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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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瑜譽的兒子，亞凌斐換成了瑜勒飛，以男性身份生活，服食各類藥物來抑壓女性性徵生長。針對性的肌肉訓練，加上拿素這些年來的各種試驗性藥物，她的外型與男性相去不遠；體內還留有女性生殖器官，除卻讓她偶爾記起自己內裡依然是女的以外，沒有任何用途。宗主亞子朗的過繼女兒早已不是她能說及的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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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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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幻與真實，存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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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總說著玄得可以的東西。」擦去眼角的淚，苦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接你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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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知道的。」繞有意味地笑，「你不經歷過嗎？像極現實的虛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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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難道是大夫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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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霜之梵往床頭几上的香薰甩了甩頭，「斷魂絲的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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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倒不像是什麼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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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壞難辨。」霜之梵笑了，輕咳一聲，「大雪山，這邊是冰棘之森，另一邊是懸崖峭壁。同樣嚴寒，卻是很不一樣的生物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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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連地理也有涉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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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勢所逼。」冷笑，往緊閉的房門看了看，「那邊最危險的地方是一個陡峭得很的山頭，陸行動物無法到達的角落。山的峭壁，長著一種叫紅顏的植物，外表有點像彼岸花。還沒開花時像美人臉龐上的胭脂，所以有這樣的名字。不過，紅顏花開的時間很短，大概是兩小時內的事，沒多少人見過。花瓣呈血紅色，且迅速變深，凋謝時幾乎呈黑色，花蕊會產生毒素，滲至莖根，像自殺一般殺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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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竟有這樣駭人聽聞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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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它凋謝前將花摘掉，撕開莖根，取其中依然血紅的，便是斷魂絲。抽取其內毒素，濃縮千倍，便是讓人生不如死的劇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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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知道大夫可會透露，我還有多久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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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之梵開懷大笑，笑聲卻有著鎮定人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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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在濃縮過程中注入誠木的精油，煉出的便是這香薰。殺不了人，痛也不痛，倒有壓抑靈力的作用。它的效力不如絲蠶蕊那般猛，不會讓你靈力全失，反而能減低靈力常駐體內的消耗，讓你得以稍微放鬆，當一個短暫的平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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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對我來說就不是毒，是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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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能依賴。」靠近，勾著勒飛的下巴，微笑，勒飛便自發張咀，「用度過重，或持續太久，靈力會在不知不覺間有所傷損，甚至耗損元神。對靈力處於不穩階段，又或是情緒波動甚大的人，傷損更是加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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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似乎意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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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傾的母親……雲之秋，正是被下了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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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勒飛一下子變得激動不已，胸口便是一陣絞痛。霜之梵以一指直戳其胸口，一絲靈力把人壓了下去，才讓她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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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不能激動。我才剛說了，情緒波動會令傷損加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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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秋姐姐被下了藥。是列科夫幹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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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知道。但是，要禁錮一個奧族女子不是容易的事；外族沒有靈力幫助，便只能依靠藥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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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混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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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雲傾，或許是從母體那裡染到了毒，也或許是家裡一直點燃這種香薰，靈力才會受抑壓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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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勒飛皺著眉，嘆了一聲，「這事斷不能跟他說。與他母親相關的，都是他的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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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沒要跟他說什麼。」伸手摸了摸她的臉，莞爾，替她蓋好了被子，「靈力在奧族從來是女子的事。不過，現在你別多想，好好調息。待你回復過來，我們便開始治你內裡，補你的失缺。只有這樣，你才可以開始修練，才能學會控制你的記憶，將你討厭的能力變回助你一臂之力的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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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要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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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之梵收起了笑容，瞇眼看著勒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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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世裡有些物事並無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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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時，瑜亭凜輕敲在門上，進來往霜之梵恭敬微笑和點頭，便來到床邊，深呼吸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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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伯迪衛長已經伏法了。沒留下任何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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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瑜勒飛嘆氣，頓了良久，抬首又是一聲嘆息。「他……始終無法接受我並不是他心目中的世子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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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迪是朽王府內室親衛，一直像大哥哥那般守在瑜勒飛身邊，忠心耿耿。意外發現瑜勒飛的真身，他選擇背叛；若非他親口承認，王府上下無人會相信他就是在瑜勒飛的食物中下毒的人。辱罵瑜勒飛時的面目猙獰甚至把與他共事的同袍嚇愣、嚇哭，王府頓然陰霾密佈。對他來說，他的背叛不過因為瑜勒飛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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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頭髗由瑜亭凜砍下，屍首被踹下懸崖，免卻分屍獸食之極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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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從來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霜之梵看了看一臉愁緒的瑜勒飛，「斬了，對大家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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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如假包換，就不會出這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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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朽王這個爵位本來就是為了保護你們而存在的。」斟了水，送到瑜勒飛面前，「他不死，死的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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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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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需要在意的只有養好身體這件事。」霜之梵收起笑容，定睛看著瑜勒飛，「現在的你是不堪一擊的。只有發揮奧族尊上真正的力量，才談得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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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尊上也難說。」瑜勒飛垂頭看了看自己胸前，輕嘆，「我連自己要描繪的是怎麼一個未來也想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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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急。」霜之梵拍了拍瑜勒飛的手，微笑，「很快，你便會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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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起，對瑜勒飛來說是多麼陌生的用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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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出生那刻開始，她便能記住所有。見過的，聽過的，嗅過的，嚐過的，觸碰過的，無一遺漏，毫無偏差。這一切外來的，帶動著內裡，身體的每一個反應，心裡的每一種情緒，腦裡的每一抺思維，也同樣沒有任何過濾銘記在腦裡。這是她的異能，無遺的記憶；別人夢寢以求的天賦，將她綑綁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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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記或記，她沒有選擇的權利。記起，從來是反射動作，因著沒能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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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的門再度被打開，來人急步走進。霜之梵站起，退到一旁，騰出位置讓人兒坐到床邊；來人便不客氣地坐著，伸手往瑜勒飛的臉摸，笑得燦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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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不信。」明縈笑得燦爛，把瑜勒飛的頭髮撩起，看了看一旁的瑜亭凜，又再看回來，「我的美人竟然長得跟亭凜那麼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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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親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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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還是沒有亭凜的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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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我是棄糟糠的渣男，當然不純不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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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縈笑著給勒飛的胸口搥了一下，被那回彈嚇愣了一瞬，然後開懷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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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渣男小姐就給我乖乖躲起來，好好休養吧。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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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君上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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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別謝我。我可是要在這裡監管你，看你還敢往哪裡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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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勒飛苦笑，讓明縈笑得更開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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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與自己青梅竹馬的女孩，確切地愛過的人；在無助的時候，瑜勒飛總會先想到她。但她從不給予溫柔的安慰，喜歡逗趣調侃，喜歡把自己弄得更為無奈。自己的一切，她無所不知；在她面前，自己總是赤裸裸的，卻沒有惶恐。有時候，她會想，那喜歡之上或許也有責任；然後搖頭苦笑，嘲諷自己的狹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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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皇的愛，總與別不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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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就是霜之梵嗎？」稍稍收起笑容，明縈轉過臉去，往霜之梵的臉上打量，「亭凜說得先生跟生神仙沒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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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笑了。」霜之梵微笑，稍稍躹躬示意，「老朽只是活久了，知道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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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朽？」明縈輕聲笑了，「先生的謙虛與眾不同。我也很久沒有碰上先生這般奇妙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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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妙一詞，老朽高攀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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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那個誰下的毒是先生發現的。余倒想知道是怎麼發現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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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骨埃雖然無色，但氣味帶甜，混於茶水裡會吊出落葉的氣味。那氣味極輕，一般人難以察覺；無奈我百毒纏身，沒什麼毒能逃過我的感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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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樣的才能還真是可怕。你要殺人害人大概跟治人救人相差無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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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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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如此精於毒理，比爾的死，不可能沒有想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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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棘：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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