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紡織工廠內,身為第二十代的埃夫勒伯爵,查理(十二世).德.埃夫勒默默地盯著眼前昏睡過去的穆蘭那姣好的臉龐,心底不免想起了三十年前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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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夫勒伯爵就是當年的小查理,小查理就是現在的埃夫勒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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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過境遷,如今這位高大瘦削,頭髮花白,看似年過六旬,實則只有四十二歲的老人,縱然因為年齡的關係導致實力有所下跌,僅剩中級騎士的戰職等級,但他的「鐵鎚騎士」之名卻響徹整個法蘭索瓦王國,乃至在歐陸諸國間都極富影響力,變成了人們口耳相傳的那位歷經波旁王朝、法蘭索瓦大革命的共和國時期、拿破崙皇帝的波拿巴王朝、波旁王朝復辟,到現今奧爾良王朝統治的老貴族騎士,法蘭索瓦王國的帶劍大貴族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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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親身體驗」過初代鐵鎚騎士查理一世所經歷過的阿爾比十字軍戰役,在米雷之戰中取下了亞拉岡國王的頭顱,他也「親身體驗」過當年那場血腥大革命,走上過斷頭台,他更「親身體驗」過與拿破崙皇帝一同上戰場衝鋒陷陣的感覺,但最終他本人卻親眼見證了皇帝的敗北、法蘭索瓦帝國(波拿巴王朝)的覆亡,以及其後的紛紛擾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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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似的外表,名子同樣是查理(十二世).德.埃夫勒,明面上也是同一個人,然而在外人不知曉的情況下,實際上真正扮演這一位「鐵鎚騎士」的人選在私底下換過了一次又一次,並透過各種方式淡化了人選之間的差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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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因為在聖米歇爾大教堂輕易向穆蘭立下了難以完成的青澀誓言,被家族抓包,最終被廢掉了第一順位繼承權的小查理,幾經周折,最終騎士的頭銜卻還是傳到了他的手中。埃夫勒家族一直以來都透過教會祕法將此前所有人選的片段記憶灌輸給他,確保他成為如假包換的「鐵鎚騎士」,不出差錯,難以辨認真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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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來,經歷了那麼多事情的查理(十二世).德.埃夫勒,那顆熱血的心早已變得麻木,人格變成了歷代「鐵鎚騎士」那光輝燦爛的靈魂與記憶揉雜在一塊兒的人工產物,變得不再是自己而是另外的某個人,但他仍然記得12歲時那個還被叫做小查理時的自己所留下的鮮明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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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是不能違背自己所立下的誓言的,否則便會在這條路上寸步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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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夫勒伯爵也曾用自己的方式努力過,意圖把穆蘭給解救出那恍若地獄的人世間,他不是不想完成自己當年青澀的誓言,然而歐特維爾家族卻沒有給他任何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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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蘭.德.歐特維爾此前一直患有隱疾,疾病的內容被歐特維爾家族當作秘密,不被外傳,但很快所有人都知道她究竟有什麼根本上的問題,以致於明明是歐特維爾本家直系子嗣,卻無法繼承騎士頭銜與家族爵位,一直之間各種謠言傳得沸沸揚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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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長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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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字面意義上的意思,她的身體處在嚴重發育持緩的狀態,身材相比於同齡者如等比例縮小般迷你,跟洋娃娃似的,小時候發育還算是正常的,但到了接近青春期的時候就基本停止發育了,並且她的臉頰、皮膚,甚至是嗓音,都像幼童般完全沒有衰老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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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項「凍齡」的怪病無論任何名醫前來醫治都束手無策,然而有古老傳承的貴族原則上是不會輕易放棄掉任何有天賦的孩子的,犯錯的小查理如此,永遠年幼的穆蘭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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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埃夫勒伯爵所知,歐特維爾家族最後的決定是用某種詭異的祕法將穆蘭的身體給冰凍住,作深低溫保存,使她陷入冬眠的狀態,暫停在某個時刻,等待時代演進與醫學進步,直到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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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夫勒伯爵一直沒有親眼看過冬眠狀態下的穆蘭,只知道她從此消失了很長一段時間,諾曼第的貴族們也逐漸淡忘了她,彷彿穆蘭從未來過這個世界上一般,但後來情況有變,不知道歐特維爾家族是什麼時候得到了哪位貴人的鼎力相助,最終居然真的成功找到了怪病的醫治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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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家族之間的關係一向不怎麼友好,而且基於穆蘭與埃夫勒伯爵兩人之間曾經發生過的醜聞,歐特維爾家族特意向埃夫勒伯爵本人隱瞞了這則重磅消息,所以埃夫勒伯爵最開始並不知道穆蘭重新康復的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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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凍後,重新開始長大的穆蘭以16歲的天才之姿考入了聖西爾軍事學院,離開了諾曼第,也離開了埃夫勒伯爵的勢力範圍所及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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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特維爾家族當主兼阿夫朗什伯爵,外號「狐狸騎士」的羅貝爾無比狡猾,他甚至將穆蘭指認為女兒,讓她成為頭銜與爵位唯一的繼承人,她也變成歐特維爾本家(多年前是原來的分家)這一代的獨苗,備受呵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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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曼第貴族圈子裡只有很少一部分的老人知道這段往事,大多數人並不知道新生的穆蘭.德.歐特維爾其實就是幾十年前那一位同名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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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埃夫勒伯爵已然有了自己的人生,他並非把當年的誓言當成屁話,純粹是因為教會祕法的影響,他已經跟12歲時的自己不同人格了,肯定不會再把當年的誓言當作最重要的事,更何況,他擁有埃夫勒家族的傳承箴言「鐵鎚在手,當奮勇也」可以當作新的誓言,因此也沒有戰職等級真的難以提升的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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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終於知道穆蘭重新開啟新人生的埃夫勒伯爵,選擇從遠方默默觀察著新生的穆蘭,保持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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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夫勒伯爵認為,自己的存在對穆蘭來說已經不再那麼重要。新生的她可能不再需要某人的拯救,自己只要無聲地守護她即可,埃夫勒伯爵從這之中找到了某種平靜。雖然他無法再成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但能夠遠遠地看著她幸福,對他來說已經是一種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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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夫勒伯爵下一次再親眼見到穆蘭,已經是她從聖西爾軍事學院畢業,接到國王的命令,坐上最新款的奧爾良號蒸氣魔法列車前往盧昂平叛的路上了,與在聖米歇爾大教堂那一次,已然時隔足足有三十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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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就有了奧爾良號頭等車廂上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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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夫勒伯爵站在車廂的門口,心中自信地以為自己已經準備好了,哪怕再次見面,他也不會被任何情緒所動搖,然而,當穆蘭的身影出現在他眼前的那一刻,他的內心瞬間被千百種複雜的情緒所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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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未見,穆蘭的模樣似乎未曾改變太多,依然那麼熟悉,猶如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女般完全沒有歲月老化的痕跡。她的眼神依舊明亮,面容卻多了一絲成熟的韻味,那種無以名狀的魅力讓埃夫勒伯爵一時無法移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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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之而來的是深深的悔恨,他們之間曾經有過回憶,以及未曾說出口的話語和未完成的誓言,如今全都在這瞬間如潮水般湧上心頭。接著是深沉的悲傷。看到穆蘭,他不禁想像起這些年來,她是如何在冬眠的夢境之中度過內心深處的空虛與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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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是一種強烈的渴望。穆蘭的出現讓他心中重新燃起了異樣的火花,他渴望能夠完成當年還是小查理時所立下的誓言,他渴望她的信任與愛,他渴望她的全部。這些情緒交織在一起,使埃夫勒伯爵一時語塞,無法上前搭話。他只感覺到心跳加速,手心微微出汗,整個人如同陷入了一場無法逃脫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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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年過去,她還記得我嗎?她還認得出我嗎?她記得當年我的誓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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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夫勒伯爵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試圖用平靜的語氣開口搭話,但內心的波濤洶湧卻無法掩飾,他心裡隱隱約約知道,這一次見面將會決定他們未來的命運,而他,已經無法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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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我都會完成當年的誓言,埃夫勒伯爵在心裡堅定地告訴自己。這個誓言早已經成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深深地扎根在他的內心。每當他試圖擺脫這個執念,腦海中便會浮現出三十年前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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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悄悄地觀察著他的女兒米莉耶拉和穆蘭攀談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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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正是最好的時機,他如此告訴自己。埃夫勒伯爵深吸一口氣,決定不再猶豫。他邁出堅定的步伐,朝著她們走去。心跳逐漸加速,但他知道這一刻不能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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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蘭、米莉耶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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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夫勒伯爵默默地走到兩身旁,開口說道,聲音有些沙啞。當埃夫勒伯爵走近時,女兒米莉耶拉首先注意到了他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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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您不必親自過來的,讓我帶她過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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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莉耶拉的表情有些驚訝,一臉不解地看向她的父親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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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莉耶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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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夫勒伯爵突然憤怒一吼,把穆蘭跟米莉耶拉都給嚇了一大跳,米莉耶拉甚至開始面有懼色地發抖了起來,把手上的名貴紅酒都給灑到了地上,但埃夫勒伯爵並沒有關心一下他百般厭惡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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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蘭。」埃夫勒伯爵一改先前面對女兒的態度,反而柔聲地對穆蘭說道。「這是一個美好的晚上,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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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這是一個美好的晚上,能再次見到您我非常開心,伯爵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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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蘭露出甜甜的笑容答覆。埃夫勒伯爵只覺得她的眼神彷彿能夠穿透肉體,直達他的心靈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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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我的位子聊聊吧,我的妻子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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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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