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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自由，天下古今幾多之罪惡，假汝之名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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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麗-讓娜．羅蘭．德．拉普拉蒂埃，「吉倫特的無冕女王」，與丈夫同為吉倫特派領導人之一。太陽曆1793年霧月野生楸樹日，雅各賓派的領導人馬克西米連．羅伯斯比爾以背叛革命的罪名，將羅蘭夫人送上斷頭台處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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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成千上百年來一塵不變的陳舊法蘭索瓦，一直都在同一套遊戲規則底下苟延殘喘，即便偶有舊王朝傾覆，新王朝初生，也只是在玩著換湯不換藥、舊瓶裝新酒的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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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法蘭索瓦要如同那位偉大的皇帝陛下般，打造出一個全新的政治、經濟與社會，進而撼動整個歐羅巴大陸乃至全世界。這次不是透過對外國的戰爭，而是要從根本的內政發展上領先甚至輾壓。國際威望、國內生產總值、識字率、國民生活水平、市場規模大小、海外殖民地都是新生的法蘭索瓦要努力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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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客．傅立葉一邊神色狂熱地說著，一邊舉起右手用力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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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您的夢想嗎?雅客．傅立葉先生。一個新生的法蘭索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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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蘭忍不住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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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美麗的女士，舊的法蘭索瓦體制正在不斷阻撓新生法蘭索瓦的發展。牢牢佔據大量土地，又固步自封的貴族們絕大多數都跟不上時代的潮流，他們的特權，以及他們的千百年傳承就該隨著血脈凋零而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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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了話匣的雅客．傅立葉滔滔不絕地陳述著他的願景，看著他激動的模樣，穆蘭忍不住在心裡嘆了口氣，這位前財政大臣看來是個情緒一上來便不管不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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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你在貴族的面前尋貴族特權的晦氣是吧?不怕被我給一刀砍了?難怪不讓我用埃夫勒家族的私兵去救人，想來是盧昂當地的實業家與土地貴族，雙方早有些恩怨要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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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立在血脈貴族之上的老法蘭索瓦，屬於平民的新法蘭索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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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蘭用不易被人察覺的音量輕聲喃喃自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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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以感覺得到有股哀怨的情緒從心底湧出，來自身體前主人的記憶與情緒在不斷影響著她的思緒。如果言論是可以被實時評價的，那麼真正的穆蘭．徳．歐特維爾對雅客．傅立葉的「激進言論」肯定點了超過一百個倒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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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等艙包廂內狹窄的通道就像條令行禁止的界溝，橫在面對面的兩人之間。月光從窗簾間點點透出，撒在穆蘭烏黑秀麗的短髮上。高文則一言不發地待在位子上旁聽，這位出身平民的騎士侍從似乎對雅客的言論充滿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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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說得有些過份了，不好意思忘了妳也是貴族的一份子，但時代洪流的不可逆是共識。看在金拿破崙的份上，麻煩妳勉力將人給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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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客慢慢冷靜了下來，身為前財政大臣的他對於金錢的敏銳度異於常人，他相信眼前的男裝麗人對於財富的渴望不遜於他，即便身份與理念不同，被錢財所蒙蔽的真誠眼神騙不了任何人。然而或許是來自前世現代人的記憶，讓此刻的穆蘭能夠表現自然，不同於一般貴族的執著，顯得更加平淡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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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我知道該怎麼做了。」語畢，穆蘭又將雙臂橫在以女性來說過為平坦的胸前交叉擺放著，微微側傾著俏麗的臉孔，對著雅客以現代人的視角多說了幾句。「新法蘭索瓦確實是大勢所趨，然而舊法蘭索瓦也有屬於它的好處，封建體系與貴族特權固然落伍且不平等，但至少它明文界定了每個人的身分、權利與義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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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某一天土地被工廠覆蓋，佃農成為了工人，國家實權被官僚與商人所掌控，人們的生活未必會過得更好，也有可能更糟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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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忘了問您，當工作可以被蒸氣魔法機械給輕易取代後，這些人的生活會發生什麼事情?有哪位實業家還會願意用以前的薪資聘僱工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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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蘭發出了靈魂拷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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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說的很有道理。新式的機器跟國外技師都花了大價錢，既然工業品能機械化生產，理性自利的實業家們不可能用同樣的薪資水平雇用以前的工人，最符合利益的做法是從本地雇用大量的廉價童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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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客倒也實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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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國民水平的提高僅限於城市中的中上階層，並且這些人加起來也只佔有國家總人口的一小部分，財富卻幾乎全聚集於此，那麼這樣的新生法蘭索瓦能不能長久我不知道，但肯定不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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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蘭繼續發出靈魂拷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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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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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客略為思考下後便點了點肥碩的腦袋，再度同意穆蘭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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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貴族殘存的血脈至今也還在發揮著力量，想想大革命時連斷頭台都殺不死的古老家族，以及他們在拿破崙皇帝橫掃大陸時所做出的貢獻。蒸汽魔法機械不只對平民有利，對部分貴族也同樣有利，您忘了考慮到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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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們可以改天再討論這個問題，到時再好好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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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打到了痛點，雅客終於淡定不下去了。數十年前，正是法蘭索瓦的騎士老爺們率先打破傳統，騎上了在當時人們眼裡匪夷所思的魔導飛行器，才促成了拿破崙皇帝百戰百勝的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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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回到正題，我要拯救的人是誰?有比如畫像或黑白照片之類的線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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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蘭倒也沒有就方才的話題繼續死纏爛打下去，而是迅速將話題轉回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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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像或照片沒有。不過人質很好認，在妳進廠房的時候一眼就可以認出，現在大概是被關押在某個倉庫內吧。她的名子是格妮薇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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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格妮薇兒的來歷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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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阿爾比恩聯合王國高薪聘起來的魔法技師兼入股的合夥人，剛剛給你們看的那幅新式蒸汽魔法機械設計圖就是她的得意作品之一，改良後的動力轉換效率至少大幅提升了10%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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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年輕的女孩子是真正的天才，對新生法蘭索瓦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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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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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蘭有點驚訝地發出了驚呼，高文聽到則在旁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一個全國唯一的女騎兵軍官還會驚訝於魔法技師的性別，什麼跟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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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格妮薇兒是個還很年輕的女孩子，個性有點古怪，不怎麼平易近人，得好生伺候著。妳到時一眼就能認出她來，不必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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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那就先這樣。為了保險起見，我跟高文明天還是會答應查理伯爵的提議，跟他借兵以防萬一。您也知道徵召兵團現在屬於無兵可用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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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如果格妮薇兒還活著，請務必保證她的安全。那我就先行告退了，之後我們在盧昂的一座郊外旅館見面，那裡很偏僻，足夠安全，我會在那裡支付事成後的報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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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蘭點了點頭，雅客便也不再多話，麻利地起身便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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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睡覺吧，妳今天大概也累了，我的騎士大人。我來守夜，隔天一早我便去給老查理回覆，不必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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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文打了個哈欠，半瞇著眼依舊坐在位子上，一副想睡卻又不能睡的樣子。穆蘭解開了騎兵軍官制服的外套，然後披上了件柔軟的毛絨，便倒臥在包廂的橫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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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包廂橫椅既能坐又能躺，唯一的缺點就是硬了些，同是頭等艙其實也分了三六九等。即便出身自歐特維爾家族這等名門的本家，即便自騎兵學校畢了業成為軍官，穆蘭也都沒有獲得家族的太多重視與資源傾斜，以致於沒錢訂附帶柔軟床鋪的更高級包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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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內的昏黃煤光隨著夜色漸深而逐一黯淡熄滅，包廂裡頭一片黑暗寂靜。枕著軟綿綿又厚實的羽毛枕頭，穆蘭閉上了雙眼，回想著今日所發生的事情，思緒如雪片般在腦海中不停紛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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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集中精神深呼吸，努力將這些雜念給一點點排除掉。每一次的深呼吸，她都能感受到空氣在鼻子與身體裡流動，思緒開始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寧靜平和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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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呼吸變得更加平緩而深沉，意識逐漸陷入迷迷糊糊的狀態，不再感覺到自身的存在，最終完全沉浸到了夢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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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蘭隱隱約約感覺到夢裡有什麼東西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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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一個夜色如墨般漆黑的夜晚，銀白月光灑落在波紋輕輕蕩漾的湖面上。一片靜謐的氛圍壟罩在湖畔，偶有微風輕輕拂過樹葉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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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中心有一座浮在水面上的小島，島上則屹立著一座頗有年帶感的古老石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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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碑上突兀地插著一柄長劍。藍色的劍柄上裝飾著繁複的金色花紋，在月光的映照下閃閃發亮，劍身泛著銀光，其上雕刻著一排難以辨認的符文，劍的前端則深深沒入了石碑裡，也不知道當初是誰有這麼大的力氣才能將劍給插進去，並且這柄劍還異常的鋒利與堅固，不致於斷裂損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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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小島旁的湖水開始飛快攪動，形成一個連通湖底的漩渦。一位美麗的金髮女子從漩渦中心緩緩升起。她身著一襲濕漉漉的白色連身裙，身材姣好，肌膚如白玉般無暇。眼眸如湖水般清澈，神情肅穆中帶著一絲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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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隨意地在湖面散著步，裙擺飄揚在水面上，每當她赤裸的玉足輕觸湖面，湖水便泛起陣陣漣漪，金髮則如瀑布般流瀉在她的瘦削雙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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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踏水而行，最終走到湖心島的石碑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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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她凝視著石碑上的長劍，然後伸出白皙的手輕撫石碑的邊緣，彷彿在感受著什麼。女子似乎在輕聲呼喚著，她的聲音如潺潺流水般空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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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陣涼爽的清風襲來，女子憑空消失不見，夜晚又恢復了平靜，湖水形成的漩渦也瓦解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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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發生的一切彷彿一場虛幻而美麗的夢，唯獨湖心島上的石碑靜靜地佇立著，與從來沒有人能拔出的長劍一同見證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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