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安邑潼就收到消息,八班的女生被退學了。
陳曖萍老師觀察四下無人,才告訴他:「聽說是在校內召喚了異生物,主犯被退學,2個從犯被輔導轉學,應該會轉到南部分校。南部分校最慘了,別的分校遇到難處理的孩子都往那裡丟,我老家在南部,但我可不想在那邊教書。」
「3個學生怎麼可能有辦法在學校召喚異生物?」
「我也不清楚,你有空幫我問你們班班長,他知道得很多。」
傅承沐「萬事通」的名號大到連老師都納入情報網了是吧。
「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啊?」
「就在昨天晚上!今天早上琴房就拉起封鎖線,早上第二節我帶學生去練唱就進不去了。」
安邑潼努力隱藏住詫異,進一步問:「確定只有3個人嗎?」
陳曖萍猛點頭說:「就是那3個常惹事的女孩子,之前因為擅自出校外被記小過!主任警告她們再犯錯就會被退學,她們才安分一段時間,誰想到現在又出來作亂!」
和陳曖萍老師哈拉幾句後,安邑潼找到傅承沐,立刻問他:「我聽說八班女生被退學了。」
朱璉靚也走出來,雙手交叉在胸前說:「你問我會更清楚。」
「你們做了什麼?」
她聳肩說:「幫學校找到罪魁禍首而已。」
「但那不是她們做的啊!傅承沐有告訴妳吧?」
「這些是阿沐的決定喔。」朱璉靚斜眼看傅承沐,他坦然說:「剛好有這件事情發生,讓她們承擔責任是最好的方法。」
朱璉靚說:「現在也不用瞞你,本來我們要把紅琴房的傷害事件推給她們啦,都快要做完整套戲了,突然冒出異生物,當然不能放過好機會。還好只是隻很弱的奶油怪。」
被安邑潼喚作蒼白怪的怪物,相當普遍,俗稱奶油怪,算是異生物中膽子大的,時常溜過邊界。萬幸的是,這種生物不強,解一樹才會當機立斷判斷殺死牠。
朱璉靚說:「雖然這次的召喚,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不是那些蠢女人做的,她們靈力比我們學校裡的松鼠高不了多少。一定是某人,像是有異眼的某人,才有辦法引發怪物入侵。謝謝我和寶凜吧,我們兩家幫你喬,才救了你。」
家長會會長的女兒,政商名流的女兒,對事情的影響力比一個菜鳥老師大多了。
安邑潼搖頭說:「我不希望我的錯害到別人,我可以自己承擔。」
「是喔,差點害死學生、違反重大校規、違反宵禁,這些你都要扛?」
面對咄咄逼人的朱璉靚,安邑潼氣勢弱了一點,但還是挺起胸膛說:「當然!」
傅承沐開口了,「那些女生,曾經把姑姑關在廁所裡,有往她頭上倒廚餘、潑她水,最嚴重的一次,是把粉筆灰倒到姑姑眼睛裡,害她被送去急救。按照一般程序,這些事頂多被記警告,事情就會被校方壓下來。因為在老師看來,姑姑是有能力反擊的人,被欺負而不回擊是她的錯。這是我們班被賦予的期望,一點都不公平,我們班上很多人只是普通、聽話的學生,學校不應該檢討被害者;但是如果是傳遍整個學校的事,像我們最初設計的紅琴房傳說,學生和老師會覺得有趣而傳開,最後誰也不會忘記她們做的事,家長會那邊再反映,就會是整所學校的校安問題,牽涉到結界的效力,學校沒辦法裝死。沒有得到老師的同意,我要向老師道歉,對不起,但是我還是會選擇這麼做,因為一味溫和,是保護不了大家的。」
「逼走那3人,依然不會影響我們班被排擠的局面。事情不是這麼單純的。」
朱璉靚冷笑說:「別忘了,我們班有糾察隊隊長,這陣子早就把那些賤人的把柄都收集好,等一次爆發。我們前陣子忍耐,就是為了找到更多證據,各班的那些猴子還以為綺茗是怕了,呿!其他人不退學也會被記過。」
安邑潼無奈地說:「記過對他們不痛不癢吧。」
朱璉靚回嗆:「你和他們班導喝茶才沒屁用!」
安邑潼確實私底下和老師們談過很多次,就像朱璉靚說的,是看不出效果,可是也是唯一合法的途徑。
彷彿猜到他的疑慮,傅承沐推推眼鏡說:「八班女生被輔導轉學的事,能對其他班同學產生警告意味。夜暝四所分校距離很遠,轉學後和原來朋友的互動,久而久之就會被切斷,要回家也不方便,沒有人想被轉到別所學校,這或許比退學還讓人頭痛。」
「退學還能離開爛體系,轉學就等著被別的分校的猴王霸凌吧。」朱璉靚滿臉不屑。
「事情已成定局,老師想罰就罰我吧。」傅承沐這樣說,安邑潼更沒立場罰他了。
他只好回:「對不起,我沒有幫助到大家。」
朱璉靚沒好氣地說:「你自己的事還沒解決!不要忘了給你通靈板的混蛋。」
「你們連這都知道!」
「只有閔白痴會在通靈板加表情符號。」
「璉靚,我也討厭他,但直接把人家綽號叫成白痴不太好。」
朱璉靚扔出一個震撼彈,「他和他們班的女生有關係。」
安邑潼懷疑自己的耳朵,不過話由傅承沐說出口,可信度瞬間提高到百分之百。傅承沐說:「有人傳老師你和我們班上的女生過度親近,其實最初被看到的是閔老師。他和班上女生會互傳曖昧的訊息,也會私下見面,以防萬一,我把他們的訊息備份下來了。」
安邑潼看一眼那些文字,就噁心地別開頭。「得告他才行!他根本不配當老師!」
傅承沐卻說:「這樣的證據,恐怕無法立案。希望能請老師你幫忙。」
「好!要我做什麼?」
朱璉靚露出邪惡的笑容說:「威脅他!」
學校的餐廳區,有全校唯一一間咖啡廳。安邑潼在這裡和許多老師約過喝咖啡,包廂座位的隱私性不錯,隔音效果也好。
他照舊點了一杯夜暝高中招牌的符咒拉花咖啡,等待閔良昕來到。
「你來得好早啊!」
「是你遲到。」安邑潼面無表情地說。
閔良昕在他對面坐下說:「我原本打算不來,願意出現就算你幸運啦。」
「你不怕我檢舉你囉?」
「檢舉什麼?」閔良昕皮笑肉不笑。
「跟未成年的學生保持距離,是做老師的基本道德。」
「是啊。」
安邑潼直接拿出手機,展示對話紀錄,並搶先說:「截圖你可以當作是偽造的,我手上還有其他證據照片,保證可以讓你沒辦法抵賴。公布出來,你在學校裡就不用混了。」
閔良昕的臉色頓時陰晴不定,頃刻才擠出一句:「你想怎樣?」
「你沒資格當老師,滾出這間學校,以後也不准在任何地方教書,連補習班都不准。一旦你違反,我就會追過去,公布這些證據,讓你待不下去。」
慣犯閔良昕當然不會被幾句話唬住,他馬上恢復平時的輕佻,「我不清楚你說的欸,不過我聽說有學生在琴房打開空間裂縫,那明明是你幹的,我說出去你就會被炒魷魚。」
「那件事不是該罰的人都罰了嗎?我是老師,怎麼可能蠢到違反校規。」
「你別忘記,通靈板就是證據!」
「什麼通靈板?」安邑潼揚起眉毛說。
閔良昕舌頭打結,說不出話。要陷害安邑潼的他,又怎麼可能告訴別人他借給安邑潼通靈板。
「我跟你同事一場,才先警告你;但也別以為你逃走我就追蹤不到,我的異能絕對不會讓你逃掉,不管你逃到國外哪座不知名的山裡,還是潛到海底,我都會找到。」
除了班上的幾個同學,大部分人都不清楚安邑潼的異能,只知道他藉此被破格邀請作為夜暝高中的教師,必定是很強大的能力。就讓閔良昕猜吧,盡情腦補他有多可怕。
安邑潼將剩下的咖啡一飲而盡,放下空馬克杯,不再看閔良昕一眼地離開座位。
辦公室裡,傅承沐和朱璉靚已等候多時,看著安邑潼摸著肚子走來,朱璉靚說:「慢死了!」
安邑潼從齒縫中擠出,「我耍帥一次喝光拿鐵,現在有點噁心,肚子裡都是水。」
朱璉靚說:「你是被嚇到吧?」
是也沒錯。主動找人吵架,這種事安邑潼頭一次做,儘管他下定決心不管閔良昕的反應如何,都不會妥協或屈服,但臨走前閔良昕鐵青的臉色和不善的眼神還是很讓他胃痛。
「他真的會聽我的話嗎?」
朱璉靚說:「不然,就輪到我家律師出場了。」
傅承沐思考,「也許直接提起訴訟更好,不過相對地,出來做證的同學也要受到有色眼光看待。」
朱璉靚甩甩頭髮說:「多的是方法,不用提早瞎擔心。我們的戰爭還沒結束,輿論戰才要開始!接下來,老師你要在辦公室裡要多傳我們放出去的情報,尤其要跟八卦會會長說!」
安邑潼問:「那是誰?」
「陳曖萍!」
這個綽號倒是恰如其分。
十班下一堂課就是他的化學課,一敲響鐘聲,心情大好的安邑潼就問同學們:「我們化學的進度滿快的,這堂課,你們要寫練習卷,還是去琴房練唱?」
學生們彼此互看,交頭接耳一番後,由班長傅承沐代表發言說:「寫練習卷。」
安邑潼驚嚇地大喊:「選錯了!你們要練唱!走,等一下在琴房集合!」
大家這才各自抓上樂譜、水壺,三三兩兩走出教室。
在異生物入侵事件過後,紅琴房重新修整了結界,現在連一隻小幽靈都跑不進來,房間內似乎也明亮了些。眾人歡笑著擠進紅琴房後,就在黃綺茗的指揮下,唱起自選曲五月天的〈知足〉。憂傷的抒情曲,被唱得活力十足,黃綺茗搖頭笑著說:「不行啦!我們先練指定曲。」
他們嘹亮有力量的歌聲,唱起軍歌倒是很合適,這次大家也終於成功憋住笑意,不過在唱完後安靜幾秒,立刻爆發鬨堂大笑。笑聲的背後,無疑是前些時日嚴格自我管束後的解放,也因為他們的「戰績」總計讓1名學生退學、4名學生輔導轉學、超過10人的記過處分,以及無數支愛校服務。
待同學們笑夠後,傅承沐走到前方,對著所有人說:「這陣子辛苦大家了,每個人都在努力忍耐,也一起同心協力找證據。在這次事件中,老師也默默出力很多,像是跟別班老師斡旋,還有幫助被欺負的同學,這是之前的老師從來沒有為我們做過的,我們要謝謝他。」
掌聲仍舊不太整齊,但已經比剛上任時稀稀落落的「歡迎」掌聲好多了,安邑潼害臊地低下頭。
傅承沐接著又說:「我知道,班上的人都覺得讀書最重要,這也是學校一直逼我們做到的。從國中以來,我們班就很少花心力在活動上,想要弄活動總是會被老師罵。後來有同學離開、也有新同學加入,到了高一,我們變成現在的組成,是個全新的開始。這次,班導支持我們練習比賽,我們可以來挑戰過去沒做過的事。我認為目標要放在前三名。」
底下有人起鬨,似乎是雷鈞霆,「不是第一名?」,他的朋友跟著嚷嚷。
傅承沐不為所動,「現在才開始認真,要求第一名太不切實際了。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大家要好好享受,暫時拋開讀書,畢竟前面的時間我們都那麼努力苦讀了,剩下一、兩個禮拜放掉,也不是太過分的事。」
話很少的白石玲奈意外地開口問:「現在開始來得及嗎?」
傅承沐笑說:「我們是相處最久、默契最好的班級,就算有些同學高中才加入,也沒有其他高一班級比我們被訓練得更多;而且,我們一直以來都被要求要達到各種嚴格的目標,最後也都成功完成。只要我們有心,我相信,前三名沒問題。」
雷鈞霆大聲說:「阿沐都開口了,不能不聽吧!」
有一個人起頭,其他人也跟著贊同,傅承沐點頭說:「那我們接下來就要認真練習了,我已經排好衝刺計畫,再麻煩大家配合。軍歌我們唱得很熟了,不會輸別班,但我更希望我們可以把自選曲唱好,畢竟是睿依選的歌。」
被炒熱的氣氛霎時降到冰點,黃睿依,這個人的名字幾乎成為禁忌,談論起來太過痛苦。傅承沐雲淡風輕提起,彷彿黃睿依只是轉學或出國旅行,他卻是和黃睿依要好的朋友之一。
傅承沐推推眼鏡說:「我們可以唱好,為了不讓別班瞧不起,更重要的是,不讓我們自己失望,不讓身邊的同學失望。之後準備的日子會很辛苦,不過結果出來會是值得的。一樹,你有帶單字本過來背嗎?」
面對突如其來的問句,解一樹的回應是,「現在是做那種事的時候嗎?」他凶狠的語氣引發歡呼,連小花蕾也帶著幾分驚訝望著他。 傅承沐笑著說:「讓我們一起熱血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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