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裡又傳開新的校園怪談。
解一樹從來就不屑於聽取這些閒事,在上體育課時,萬事通傅承沐讓大家見識到他收集情報的能力,共說了13個不同版本的校園新傳說,每個都脫不了和枉死女學生的關係――學校裡哪來那麼多死於非命的人?要是照最誇張的版本,一年總共死到30個人,這所學校早就倒了。
為什麼受害者都是女生,也許只是巧合,陳俊植和周成炫不就是男生?他更關注的是,小丑前面都是嚇人,怎麼手法突然轉為殺人。
課上到一半,鹿盈盈才走進體育館,前半堂課她八成又被行政人員找去談公務。小花蕾看到她立刻招手喊著:「斑比!我們這裡缺一!」隨即轉頭對解一樹說:「我要休息一下。」
盈盈補上小花蕾的位置,和解一樹同組,對抗傅承沐和姑姑。
這個分組太不公平了,尤其解一樹不想在盈盈面前表現得太差,卯足了勁揮拍,很快戰局就一面倒。姑姑放下球拍說:「我不想打啦!」
剛好梁寶凜等人跑來說想要打羽球,傅承沐拿羽球球具和她們交換了籃球。
解一樹主動說:「我和姑姑一組,盈盈和阿沐和花蕾一組。」
傅承沐笑笑說:「你對自己很有信心啊?」
「廢話。」
剛剛對打後,解一樹能看出,盈盈的運動神經算是中等而已,就算姑姑是運動白痴,解一樹和她一組也可以穩穩取勝。
打籃球時,解一樹放鬆了些,大部分的時間都把球傳給姑姑投籃,但她還是很難投進,甚至還一球砸中掛在體育館舞臺上的國父畫像。眼見球滾到後臺,姑姑只好認命地追上去。
傅承沐趁著短暫的休憩時間,問盈盈:「妳平常有在打球嗎?」
「小時候滿常打羽球和籃球的。」
「妳以後可以多跟一樹打球,他需要一個跟他一樣勝負欲旺盛的對手。」
盈盈迷惑地歪著頭說:「我的勝負欲很強烈嗎?」
原來她自己沒察覺?解一樹馬上就能感覺出,她和自己是同類人,都是極度不服輸的類型。想到近日公布段考成績,才剛來交換的盈盈就殺進班上第四名,更激得他想要和她一決勝負。
小花蕾彎身扶著腰說:「妳超兇的,我好久沒有打球打得這麼累!」
「對不起!我沒有要兇人的意思!」
「不是啦,我是說,妳很拚命!就和一樹一樣。」邊說著,小花蕾邊偷笑掃向解一樹。
這些人,到底多想要把他和盈盈湊對?解一樹幾乎要翻白眼。
傅承沐看向舞臺說:「姑姑還沒找到球嗎?」
靠舞臺最近的小花蕾說:「我去幫她。」便跳上舞臺。
見狀,傅承沐轉回去問盈盈:「妳最近還適應嗎?」
「很好。」盈盈掛著營業用笑容說。
「一樹跟我說過很多次關於妳的事,他說妳的能力很強,處理公務的手段很漂亮,希望有機會再跟妳一起工作。上次我看到你們兩個一起去圖書館,如果需要人幫忙搬重物或是討論公務的事或有其他任何需求,都可以找他。」
解一樹受不了傅承沐想撮合人時的聒噪狀態,乾脆說:「我也去幫忙找球。」
傅承沐很不給面子地直接笑出來。三個人找一顆籃球是滿蠢的,但解一樹不想繼續站在這裡被調侃。姑姑和小花蕾跑到哪去了?找籃球,又不是叫她們找一粒灰塵或一根頭髮。他走到布幕背後,沒有看到她們的人影,便繼續往後臺走。
不料,在那裡,他看到兩個女生倒在地上抽搐不止,他衝上前大吼:「花蕾?姑姑?」
感覺到有人快速移動到他背後,他反射性一拳揮去,卻在打到人體前,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他坐在小小的課桌椅上,老師正在講解數學,是個風平浪靜的下午。
一聲尖叫劃破寧靜。接著,尖叫聲此起彼落,就像樓下在舉辦一場派對。小學生總會因為某些奇怪的原因大吼大叫,當時他並不特別在意。
但現在觀看回憶的他知道接下來會怎麼演變。她會跑進來教室,尖叫著「哥哥!」。
正如他的記憶,她跌跌撞撞出現在面前,後面追著一個男人。在小小的一樹面前,那個男人是如此高大,即便已經成長為16歲青少年,此刻,他仍然得仰望對方。
不可能對抗這個人,必須要跑,否則會死,他和菡蕊都會死在男人手上那把刀下。
菡蕊……
「滾開!」他往前衝撞,撲倒男人。
現實中的他也醒了過來,看見自己撞倒了一個身材嬌小的小丑打扮少年。油彩像暈染般胡亂塗上,眼周被塗得漆黑,眼睛就像是兩個絕望的黑窟窿;小丑的嘴脣用血紅強調,嘴角線條一邊向上延伸勾起,另一邊卻是垂下且拉長到臉側,彷彿左半臉裂了道縫。胡亂抹開的鼻血染出小丑的紅鼻子,右邊眉毛的右上角畫上一串鮮黃星星。隨小丑一步步接近他,解一樹看見那張臉上有多處血肉翻出的怵目傷疤。
眼前這人絕對是個年紀比他還小的孩子,不是什麼天生矮小的成年侏儒症患者,解一樹馬上判定。他知道自己應該趁勝追擊。以體術作戰的他,不會搏不過這個小孩子。
理性上知道該怎麼做,實際上,他的雙腿軟得像煮過頭的麵條。
自從進入夜暝體系的五年以來,他面對過各式妖魔鬼怪,妖魔當然可怕,還會帶來生命威脅;鬼很難殺死人,可是嚇人技術一流,小時候他也被嚇到不敢前進過。然而,這是自從小學五年級那件事以來,他第一次腿軟。
在這個小丑面前,他重新回憶起恐懼的滋味。那是一種無法抵抗的東西,在人生第一堂符咒課,老師就說過,「當你陷入恐慌,一句話都可以奪走你的性命」,這就是咒的基礎。在極度恐懼的時候,遑論身上有再多武器,也會動彈不得,宛如被石化。動物本能瘋狂響起警鈴,全身發抖到想吐,腦袋裡不斷迴盪著「好可怕、會死」。救命,拜託誰來救他,他不可能獨自對抗怪物。不對,世界沒人能打贏這種怪物吧?
他眼睜睜看著小丑接近他,對準他的額頭高舉鐵鎚。
好怕,好想逃跑,不能逃的話,不如早點死了算了。
可是不要說逃跑,他連閉上眼睛的力氣都沒有。
「琲年!」
一道呼喊終止了小丑的動作
盈盈的出現打斷小丑的殺戮,她似乎不受那股詭異的恐懼力量影響,跑向他們。
小丑舉著鐵鎚,繼續朝他們走來。盈盈連忙拉起小花蕾,解一樹抱起姑姑,兩人往體育館跑。正在打球的他們班和二年級某班的同學,看到兩個血流滿面的女生被帶出來,愣愣地放下球。解一樹大喊:「快跑!」
當小丑走出簾幕後,整個體育館的空氣為之凝結。解一樹也感覺到那股沉重的壓力。
眾人盯著小丑時,體育館的燈忽然全數爆裂,因為有從天窗透進來的日光,大家仍然可以看見小丑的頭越來越歪,折了超過九十度,嘻嘻的笑聲像是在人們耳際響起,並一步步走向眾人。
這個畫面,解一樹才不會怕,他看過更多醜陋的妖魔鬼怪。可是,為什麼,他再次因為恐懼而跪在地上?連他高傲的自尊都敵不過凍結全身的恐慌。許多人想跑,卻被自己的腳絆倒,居然沒有一個人能跑出體育館,連尖叫聲也發不出來。
尖銳哨音讓他的腦袋清醒了一點,吹哨的是二年級那班的體育老師,他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壯漢,常帶領著學生出公差。解一樹以為他要叫大家振作,不料他卻大吼著:「所有人!撤退!」
小丑倏地轉向他,拿鐵鎚敲向他的膝關節。那麼小的一個孩子用鐵鎚敲一個身高190公分的壯漢,應該是很可笑的畫面,體育老師的關節被粉碎的聲音卻讓解一樹笑不出來。那個經驗豐富的帶隊老師,居然像尊黏土人一樣任憑身高140幾公分的小丑把他的腳打斷,接著小丑的鐵鎚落在老師的腦袋上,直接砸出他的腦漿。
解一樹無法別開視線,像是被蠱惑地直直瞪著這樁慘劇在眼前發生。打死體育老師後,小丑對盯著他看的師生們咧嘴一笑,甩去鐵鎚上的淋漓鮮血,往最近的那團女生走去。
「給我停下來!」
鹿盈盈喊著,像是在抵禦某種肉眼不可見的力量,十分勉強地站起來,她的雙腿顫抖著。見狀,小丑朝她走來,好整以暇打量眼前這個瘦弱的女孩,對又跌回去的她高舉鐵鎚。她就是下一個受害者。
不可以讓她出事!
這個念頭浮現的同時,解一樹生出一股力氣撐起身體,跌跌撞撞地邁出步伐,將小丑撞倒在地。他的行動解除了盈盈的束縛,她也撲上來扭住小丑的手,不過小丑在被制伏前抽出一把暗藏的刀,劃傷了盈盈和一樹,也撲滅了他們好不容易興起的勇氣。
幸好他們的反抗似乎出乎小丑的意料之外,逼他回到後臺,應該是從後門離開了。籠罩眾人的威壓也才終於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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