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內響起遊行的音樂。就像是遠處的遊行花車正在朝他們開來。
「負面情緒越強烈,煉出來的蠱越強,他們沒辦法讓我們自相殘殺,就會派人來追殺我們,直到我們剩下最後一人,這樣也符合煉蠱的定義。」盈盈的言語擲落在慘白如骨骸的地磚上。
小花蕾困惑地問:「可是,為什麼?我們有做什麼嗎?」
壞事降臨,從來不需要理由,解一樹想,並感覺自己的身體微微顫抖,不知道是哪種情緒導致的。
這時候,站出來領導眾人的還是傅承沐,他當機立斷說:「先去室內躲起來,再找通訊設備對外求救。手環可能有定位追蹤,丟掉。」
當他們跑到旋轉木馬附近時,三隻分別為粉紅、粉藍、白色的樂園吉祥物兔子布偶分別拿著鐮刀、長刀和斧頭從不同方向包圍他們。
盈盈和林率優、蘇炯均對上其中一隻,盈盈放出蛾蠱攻擊粉紅兔時,林率優則從包包裡拿出保溫瓶充當武器敲打兔子的肩膀,蘇炯均則用體技攻擊,趁勢搶下兔子的鐮刀。
凌軒、傅承沐、姑姑、韓宇真、常嘉矩合力抵抗粉藍兔,其實當中唯一有用的大概只有自從成為跨界師後身上就常備強力符咒的凌軒,傅承沐也帶了幾張結界符能支援;姑姑雖然在戰鬥中可以稍微預見未來,但她頂多能夠拽著韓宇真躲開揮過來的長刀,化身為白鼻心的常嘉矩則不時上前賞粉藍兔幾爪,可惜效果有限。
解一樹和小花蕾的組合就很穩定了,即使對上的是最大隻、武器看起來也最有威脅性的斧頭白兔,仍舊沒有落下風。在小花蕾用簡單的藤蔓絆住白兔的動作時,解一樹順勢一記踢擊就把白兔踹倒在地。小花蕾趁機撿走斧頭,不過斧頭太重,她拖行一小段距離就拿不住了,還是解一樹拾起斧頭,把又被藤蔓絆倒的白兔從左肩斜劈開。
白兔被劈成兩半的瞬間,飄出一股濃烈的惡臭,就像是在盛夏放了七天的腐敗肉類。一批蚊蟲從布偶裝內竄出,飛向解一樹和小花蕾,不過馬上被解一樹用火燒得精光。這對搭檔解決完一個敵人,立刻跑去幫其他組人馬,現在解一樹不再手無寸鐵,握著重斧的他毫不留情砍向粉紅兔和粉藍兔。
粉紅兔和粉藍兔「死」的時候,布偶裝內部同樣傳來腐臭味和蚊蟲,照樣被凌軒和解一樹用身上刺青連結的火咒燒掉。
在三隻布偶變成三具屍體後,傅承沐蹲下來查看說:「裡面是人。」
盈盈說:「是被下蠱控制的人,像水蛭那時一樣,他們的內部也被吃空了,早就是死者。」
「至少我們有武器了。」傅承沐說,眾人對看,最後長刀和鐮刀分別到了傅承沐和蘇炯均手上。
逃進他們中午用餐過的漢堡店後,他們用桌椅建立了基礎的防禦工事,才稍微放鬆下來。姑姑發著抖說:「太奇怪了,他們真的要殺掉我們嗎?可是……我們有十個人,不可能全部都……」
蘇炯均把玩著鐮刀說:「這就是只對我們下手的原因,要是有梁寶凜或白石玲奈、朱璉靚那種大小姐在,就很難把事情壓下去,而我們都是死了也沒差的。」
韓宇真強自鎮定地說:「如果我失蹤,我的爸爸媽媽一定會來找我。」
蘇炯均嘲諷地說:「在音樂圈裡你爸爸算有名,但是他們也不能真的做什麼吧?頂多鬧一鬧,不管是恐怖分子入侵或是飛機失事,失蹤的理由要多少有多少,反正校內的未成年人只會失蹤不會死嘛。」
韓宇真僵硬地說:「那我們跟梁寶凜她們求救?」
「可能是個辦法,如果她們來得及救的話。」
傅承沐看向盈盈,盈盈搖頭說:「布下『繭』以後,對外通訊通通會被切斷。」
蘇炯均接著說:「十之八九,我們班其他人的通訊也被切斷了,聯絡得上才有鬼。真感謝妳啊,斑比。」
林率優猛地抬起頭,怒視著蘇炯均說:「干她什麼事。」
解一樹也向蘇炯均逼近一步,質問道:「你在怪她?」
「就是她的問題。我發現自己有『共鳴』後,就不再參加團體出遊的活動,就是為了不連累別人。她知道自己是目標,卻還大搖大擺走出來,才會害我們被牽扯進來!」
林率優氣勢凌人,站上前說:「不然你要她怎樣?一輩子關在家裡?我們這次會參加畢旅,不就是因為相信學校的保護?憑什麼她不行?你又知道是她的錯了?說不定是我們這兩個衰鬼影響的,你要是太害怕,乾脆把我們全殺了,你就可以活!」
林率優常常嗆蘇炯均,但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認真和他吵起來,認識他們好幾年的同學們都愣住了。蘇炯均睜大眼睛,認清現實後,也扭曲著臉說:「就是她的錯,上次也是她弟搞出來的問題,不然難道是我的錯嗎?」
傅承沐冷靜地站到三人中間說:「布下這個局,不會只是因為我們其中任何一個人的關係,失樂園蓋出來,恐怕打從一開始就是為了要陷害跟我們一樣倒楣的人。反過來說,盈盈還有醫藥世家的保護,那個人卻還是敢對她下手,可見我們在他眼中都不是重要的角色。也不要想誰可以活下來,就像盈盈曾經被追殺一樣,煉蠱成功的人會馬上被吃掉,不會有活口,不抗爭終究會死。按照盈盈之前的說法,從外面破壞『繭』幾乎是不可能的,而且在煉蠱結束之前踏出場地的人都會死,唯一解法是毀掉裝著蠱的『甕』,那我們就去找甕。」
解一樹說:「甕可能埋在任何地方,說不定埋在自由落體底下,怎麼挖?」
盈盈靈機一動說:「老師可以!」
如果是傳說中可以伴隨跨界師出入異界的靈貓,還是強大到可以化形的靈獸,說不定真的有辦法。解一樹和唯一知道內情的凌軒對看一眼,由較擅長表述的凌軒說出安邑潼是靈貓的事實。縮減版的敘述帶出的龐大資訊量,讓大家都細細咀嚼,無法做出即時回應。最先整理出頭緒的還是傅承沐,他說:「現在看來,跟老師求救是最好的方法,老師的眼睛可能可以找到甕,或者他也可以跟醫藥世家求救。」
盈盈舉手說:「如果把繭的邊界炸出一個小洞,我可以試試看讓我的蠱飛出去求救。」
蘇炯均譏誚的表情讓他比平常更討人厭。「怎麼炸?用愛發電嗎?」
傅承沐說:「遊樂園內都有煙火,集中一點,只要炸出一個可以讓飛蛾通過的洞就好。」
小花蕾望向常嘉矩說:「你能找到存放煙火的地方嗎?」
仍然是白鼻心型態的常嘉矩有點猶豫地點了頭。
盈盈說:「我可以用蠱幫你加一點力量。」
她召喚出鬼蝴蝶,讓牠附在常嘉矩身上,看似吸吮,實則是往他身上輸入靈力。接收了一些能量後,常嘉矩跳起來,四處亂竄,似乎驚訝於身上湧現的力量。雖然從一隻白鼻心的臉上很難看出表情,解一樹猜測,常嘉矩此刻蹦蹦跳跳的動作,是在表示他有信心。
在漢堡店內搜索到菜刀等武器後,武裝好的眾人跟在常嘉矩身後,離開餐廳。才沒走幾步,解一樹就感受到視線。順著異樣的感覺望去,他看見鄰近的樹上蹲伏著一隻樂園吉祥物的貓頭鷹,牠有著貓頭鷹的腦袋、身體和一雙人的腿,牠正盯著他們。
「左邊!」他警告,在貓頭鷹朝他們飛來時,拉著小花蕾和姑姑閃過攻勢。
小花蕾不愧是他的搭檔,反應還是很快,馬上用一條較硬的荊棘朝貓頭鷹戳去。貓頭鷹及時閃開,荊棘只刮掉牠幾根羽毛,否則以牠飛過來的衝速,或許戳穿牠的翅膀都行。
貓頭鷹想要飛走,但一隻腳被藤蔓綁住,還沒掙扎開就被解一樹的斧頭攔腰砍斷。這次從貓頭鷹的布偶裝內也跌出一具人體,飛出來的卻是蝙蝠,而不是蚊蟲。
在他們沒注意時,七、八隻貓頭鷹包圍了他們,頭部隨著他們的移動而轉動。
根據剛才的經驗,貓頭鷹可以用爪子和尖嘴攻擊,雖然牠們的手部維持爪子形狀而非人手,但或許牠們依舊有辦法像兔子布偶一樣拿武器。勝算不大,解一樹想,剛才的貓頭鷹力氣比兔子還大,要不是貓頭鷹沒料到小花蕾的能力,誰輸誰贏還未知。
眼前至少七隻貓頭鷹,以他們的陣容根本抵擋不了。
就在貓頭鷹與他們僵持不下時,不遠處傳來咆哮聲。幾隻動作快得像風的蜘蛛猴布偶衝過來,扯住一隻貓頭鷹就往牠的脖子咬。蜘蛛猴的體型較小,才貓頭鷹的三分之二左右大,動作卻也敏捷得多,三隻蜘蛛猴撲到一隻貓頭鷹上,很快就把貓頭鷹的頭給扭斷。
除了前鋒部隊的猴子,更多猴子也在路上,猴子尖尖的叫聲由遠而近,見狀,其他貓頭鷹放棄包圍網,轉而對抗猴子。學生們趁機逃走。
跑到聽不太見猴子和貓頭鷹廝殺的聲音後,凌軒才問:「那些猴子是來救我們的嗎?」
盈盈說:「不是,他們也是『蠱』,目前看來園內可能有三種蠱,分別來自三個不同的人。他們是競爭關係,因為用蠱的人必須要吃人或怪物來補靈力,他們應該在搶我們之中靈力最豐富的人。」
傅承沐說:「我們可以利用這點。」
蘇炯均說:「猴子會放過我們,不就代表他們有信心遲早殺光我們嗎?」
凌軒嘆氣說:「閉嘴啦你。」
歷經千辛萬苦,他們總算隨著常嘉矩找到儲放煙火的地方。這裡正好是失樂園的邊界地帶了,他們把煙火運到「繭」附近後,在傅承沐的指導下布置這些火藥。弄好後,所有人躲得遠遠地,由解一樹到稍微靠近的地方點燃煙火。
這堆煙火爆炸的巨響,宛如雷聲,解一樹猜他的耳膜破了,不過這點傷很快就癒合,毋須在意。這麼大的爆炸,也只在「繭」上炸開拳頭大小的破洞罷了,正如盈盈所說,要炸也得用符咒炸,普通的煙火能造成的影響有限。
盈盈送出的鬼蝴蝶努力以最大速率飛出洞外,看慣蛾蠱慢悠悠動作的解一樹幾乎覺得好笑,不過在他聽到電鋸聲後,就笑不出來了。
一隻特別粗勇高大的兔子布偶扛著電鋸,朝他們揮舞威嚇。
解一樹和盈盈握住武器,衝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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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要去看遊行的梁寶凜等人,被臨時告知颱風即將到來,樂園要提早閉園,遊客都被要求搭上緊急加開的高速船回到下榻飯店的島。在等接駁巴士的車站,她們遇到雷鈞霆等人,兩組人馬都是秉持著進樂園就要瘋狂玩設施到最後一刻的信念,今天一整天都在用力玩,排隊時遇到彼此好幾次,現在巧遇,只覺得看對方看到膩了。
玲奈問男生們:「你們有看見姑姑她們嗎?」
陳俊植想了想說:「下午玩室內雲霄飛車有遇到,後來就沒了。」
「她跟我傳訊息到一半突然斷了。」
江盛彬說:「妳用什麼電信,是不是很爛啊?」
陳俊植說:「玲奈家的電信怎麼可能爛!」
這些沒營養的回答並不讓玲奈滿意,她看著通訊軟體想,楊秀榮網路成癮,看到食物一定會先拍照打卡,但是她的IG也沒傳限動。這很不像她。
見玲奈專注在手機上,黃綺茗湊過去看她的對話紀錄,隨口一問:「樂園不是關了嗎?餐廳還有開喔?」
「剛剛她還傳餐廳的照片給我。」
朱璉靚背起背包說:「先上車啦,搶車頭位置。」
「我再聯絡看看。」玲奈獨自退到隊伍的最尾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情,再次撥打姑姑的號碼。這時,一隻特別大的飛蟲吸引了她的注意。
當牠近在咫尺,玲奈確定,這是盈盈的蛾蠱。
牠停滯在玲奈面前,體內傳來盈盈的聲音。「我們這組被困在失樂園,這裡被做成煉蠱場,有拿著武器的吉祥物要殺光我們,手環可能被追蹤監聽。去跟班導求救,只有他可以救我們!」
傳達完短短的一段訊息,蛾就自體爆炸,彷彿從未存在過般,連一點粉都沒留下。
雖然搞不太清楚狀況,但基於夜暝軍校式的訓練,學生們比起立刻去質疑每個細節,更傾向於聽從當下上頭給出的指令。玲奈念著盈盈的最後一句話,「去跟班導求救,只有他可以救我們!」。
她脫下樂園的手環,扔到路邊的水溝裡,跑去把準備上車的梁寶凜拉了下來。
梁寶凜疑惑地問:「幹嘛?」
「斑比他們出事了,剛剛斑比用蠱來跟我求救,她說要去找班導才能救他們。」
「出什麼事?」
「班導在哪?」
「是斑比求救?還有誰在?」
「沒時間解釋了!」玲奈第一次這麼想揍自己的摯友,現在是追根究柢的時候嗎?盈盈一般不會使出蠱,她說那不是好東西,只有不得已會用出,甚至戰鬥時她也優先使用三清鈴和手槍、符咒,盡可能不用蠱;而當她必須使出這麼大隻的蛾來求救,情況一定非同小可。
「妳們幹嘛不上車?」朱璉靚和雷鈞霆也走了過來,剩下最後五個乘客排隊等登車,玲奈看手機,距離發車時間還有五分鐘,索性叫他們都扔掉手環後,用唱rap的語速說出剛才聽到的內容。
其餘三人臉色大變,朱璉靚說:「回飯店以後我們去找老師。」
雷鈞霆說:「不對,我們是第一批來這裡的,一直沒看到老師,老師可能也留在島上。」
梁寶凜說:「我聽阿沐說邑潼和顏咨嬿去mall的12樓港式餐廳約會。」
玲奈決定:「我們過去找老師。」
朱璉靚皺眉說:「要是老師不在呢?颱風要來了耶。」
雷鈞霆不客氣地說:「現在五月,來個屁颱風,八成是編出來的理由。」
「五月也有颱風好嗎!你自己看看天空!」
現在的天空的確籠罩著陰霾,隨時會下起暴雨的樣子,跟早上他們來時相比,天候差得多了。
梁寶凜說:「有颱風還讓斑比他們留在島上,不是更需要我們去救了嗎?」
朱璉靚嘴硬地說:「我們又不知道……」
雷鈞霆瞪了她一眼說:「妳最好是有笨到看不出來這整件事很奇怪,我們都聽過煉蠱的事,斑比不可能拿這種事開玩笑。」
朱璉靚辯解:「就算我們全班留下來幫忙又可以做什麼?找專業人士來救才對吧!」
雷鈞霆說:「我們就是專業人士!丟下他們,他們就死定了;但是我們可以送武器給他們,可以跟寶凜和玲奈家其他島上的勢力調來武器。有解一樹和斑比在,他們有可能活到有人來支援。」
玲奈定定望著朱璉靚說:「妳最好做出不會讓妳後悔的選擇。」
「我們要怎麼做?」朱璉靚拗不過他們,嘆氣反問。
雷鈞霆說:「我和寶凜、玲奈去找班導,也聯絡她們家的人。既然斑比說有人追殺他們,那些人一定在島上有準備符咒那類東西,你們去找符咒,蒐集越多越好,在樂園門口和我們會合。」
「難道我要挾持巴士嗎?」
雷鈞霆擊掌說:「聰明!不愧是副班長。」
朱璉靚露出哀莫大於心死的表情。
這時,兩輛黑色轎車駛來,停在這除了巴士站牌和巴士以外空蕩蕩的路上非常顯眼。從車上下來的,是幾個穿著黑外套、別著耳麥的人,一看就非善類。眼見黑衣人朝他們走來,朱璉靚抱著頭說:「我恨你們!」
梁寶凜拍拍她的肩膀說:「先走啦!」
眼睜睜看著三個同學拔腿跑進巴士站旁的芒草地中,前往mall的方向,朱璉靚自言自語:「不後悔……騙肖,我這麼做絕對會後悔。」
現在,她得立刻想個理由安撫那些朝她走來的黑衣凶神惡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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