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部地區較少大片的平原,陸地大多被河流、溪流切得細碎,斷開的路與路間鋪上木、石橋以供往來之人通行。花了兩週,他們抵達一個被稱作晨曦鎮的東北方小鎮。
走在晨曦鎮的路上,范被居民的目光盯得很不自在,還在想又是怎麼回事時,有名中年婦女走上前,問:「是⋯⋯莉安娜嗎?」
莉安娜露出有些無奈的笑容,點頭說:「是我,好久不見。」
「威爾弗里德呢?好幾年沒見到他了。」
「他在外面忙,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回來。」
「可以的話幫我和他打招呼,你們的家都有人去定期打掃,保持得很好。」
「謝謝,我會的。」
婦女的攀談鼓勵了其它旁觀的居民,他們也都來找莉安娜寒暄,將她圍繞在中心。好一段時間,莉安娜才打發完這些熱心的民眾,苦笑著回到范等人身邊。
「妳⋯⋯和威爾弗里德好受大家的歡迎。」黛芙說,范也同樣訝異,不過黛芙不能理解的恐怕是威爾弗里德受到愛戴,范則是兩者都不能。
「以前我在老師家接受訓練時常常幫這裡居民的忙。」莉安娜說。「離開後算一算也有十幾年沒有回來過了,我本來以為威爾弗里德偶爾會來看看的,顯然他也沒有。」
小鎮北方,威爾弗里德的老家是一棟有著用鐵欄圍起的大花園的宅院,雖然大宅舍白色的牆壁上爬著些藤蔓植物,但仍不減其氣派。
莉安娜推開鐵柵欄門,步上石板步道,穿過大花園,從兩邊色彩繽紛的花卉能看出鎮上居民確實有在照顧這裡的環境。她鬆開馬繩,讓馬匹自在地走入花園踐踏。看到馬兒開始咀嚼花朵,范搖搖頭,畢竟大宅旁有個亭子,看上去就是讓馬休息的地方。
安頓好坐騎,進入大宅內,寬敞的大廳裝飾著典雅的家具和藝術品,牆上掛著幾幅精美的油畫、水彩畫,牆邊還立著幾具雕像。看到這裡的一切,范怎樣都想不到主人會是威爾弗里德,他本來以為會看到滿屋子酒櫃,甚至是喝完扔在一旁的酒杯。
莉安娜領著他們往二樓走,在上二樓的途中,幾個人的目光被其中一幅掛在樓層間的畫給吸引。一名英俊的男子搭著紅髮女孩的肩膀,男子開懷大笑,而女孩則嘴角微微上揚,銳利的雙眼難藏笑意。
除了莉安娜外的三人不約而同停下腳步。
「這是⋯⋯妳和他?」范問。
莉安娜這才停下,轉身。
她也抬起頭,凝視著畫中男子好一段時間,然後別開頭,輕嘆口氣,繼續向上。四人來到二樓書房,書房的三面牆是兩個人高的書櫃,櫃中放著厚薄不一的書籍,一眼掃過,不下千本。
「這一面的下四層是普特文書籍,但我不保證只有這四層有。」莉安娜說。「黛芙,妳那邊有普特文字典吧?」
黛芙從背包拿出一本厚厚的書本交給范,范打開,書上寫著一般文字和普特文構成的詞彙。這是范第一次看到普特文書籍,意外地發現其實不需要譯文,也能理解普特文的內容,不如說字典上的一般文字他反而看不懂。
他掀起袖子看手臂上伯特倫的咒文,卻仍不解其意。
「一般書寫和咒文不同?」范問。
「一種說法是語法不同,另一種說法是咒文的構成本就沒有邏輯。」莉安娜說。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能看得懂普特文,只能猜測鑰匙在腦袋中印上許多東西。他把字典交給文斯,從書櫃隨便選一本書,開始翻找著有沒有咒文的線索。
「你不用字典嗎?」文斯詫異道,兩名資深的研究者也不約而同露出相同的表情。
「我開始覺得我是異常生物了,只看得懂普特文。」范苦笑說。
范看著密密麻麻、奇形怪狀的文字,翻頁時,兩指間紙張的觸感讓他感到些許違和,畢竟他一直與書本算不上親近。自嘲了小時候不讀書的自己一下,他繼續把專注放在書上。
這本書前幾頁介紹著一種飄在空中的魚,大小不大,會用食指長度的利齒攻擊各種生物。書上給的資訊得不多,只說牠們是喜歡群居,害怕比牠們更強大的異常生物。他快速翻完整本書,書中介紹了不少異常生物,但並沒有咒文。
他把書放在桌上,發現莉安娜、黛芙兩人頂多只看了十幾頁;至於文斯,他還在第一頁邊看邊查字典。
范正要去書櫃拿下一本書,站起來時卻踉蹌幾步,頭昏眼花,眼前模糊不清。他扶著桌面休息片刻,視線才恢復正常。
忙得焦頭爛額的文斯第一時間關心他,說:「怎麼了?」
「有點頭暈,沒事。」
「要不要到外面休息一下?普特文一天不能看太多的。」黛芙建議道。
「還有這種限制?」范問,尋思著說不定能再多看一本。
黛芙點頭,說:「這種文字是異常的,我們還沒真的變成異常生物。」
「鎮上有月神殿。」
范馬上就被莉安娜說服了,獨自離開大宅到鎮上去問路。純樸小鎮的中午很是清閒,步調緩慢的鎮民走在路上,閒聊著。
「你是跟莉安娜一起來的那位先生,對吧?」一名和藹的大叔上前找他寒暄。
「對,我叫⋯⋯」范有所遲疑,但想到這裡是離西南地區最遠的東北方,應該不會有人聽過他們的名字,於是說:「我叫范.桑恩萊特,請問月神殿怎麼走?」
「我正好要去,跟我來吧。」
范跟大叔同行,路上,大叔自我介紹說他叫卡里,是在鎮西側的麵包師傅。
卡里接著問:「莉安娜最近過得還好嗎?」
「就像你們看到的,算不錯吧。」范說。「她什麼時候到這裡受訓的?」
「好久以前了,那時她好像六歲?七歲?當時大家都很震驚威爾弗里德帶了個女孩回來,我那時還以為是他的女兒。」卡里摸著稀疏的鬍子回憶道。「討喜的孩子,討喜的孩子。」
對范來說,討喜這兩個字跟莉安娜完全沾不上邊,聽到這個評價時還差點笑出聲,只能故做正經說:「確實是可靠的同伴。」
這倒也不是違心之論,不討喜是事實,可靠也是。
「想當然她很可靠了,當初一個小小的女孩整天認真的練著劍。」卡里說。「威爾弗里德每年都會有一、兩個月不在,她還是在那專心練習。我們實在不忍心,讓幾個年紀相近的孩子去找她玩都被她趕走了。」
范終究還是沒忍住,說:「討喜?」
「討喜啊!那群小王八蛋整天搗亂,要他們做點事推三阻四。莉安娜就乖多了,真有事要找她幫忙總是一口答應。」卡里說。「我還記得有次有幾個強盜腦袋壞了要來搶我們這些窮人,她和威爾弗里德兩人就把好幾個強盜趕走了。」
范這下才知道這些為人父母口中的討喜和他想像中的討喜不同,笑著稱是。
「就像我剛剛說的,莉安娜不是威爾弗里德的女兒,你知道她原生家庭發生什麼事嗎?」卡里問。
「我們不會聊那方面的事。」
「這樣可不行,要好好關心身邊的同伴,知道嗎?」
范啼笑皆非,是不是同伴有待商榷;至於關心的話,他自認沒這個本事。
進到月神殿,范馬上皺起眉頭。神壇上滿是燃燒後的蠟,幾支還在燃燒的蠟燭下也沒有燭台。
「你們的神壇看起來挺⋯⋯特別的。」范問。
「外面不是長這樣的嗎?」
范見神殿內沒有其他人,拔出彎刀,用刀背把積累不知道多久的殘蠟從神壇上刮除。卡里見狀表示想幫忙,范遞出刀柄,之後幾名進神殿的鎮民也都被感召,紛紛找來工具幫忙。幾個人忙上好一段時間才終於還神壇一個乾淨。
「這個小哥是新搬來的嗎?」
范聽到其中一名幫忙的鎮民問,正要回答時,卡里替他答道:「誰會搬來這種地方?記起來,這是莉安娜的騎士同伴。」
范臉一沉,說他是莉安娜的同伴還能忍,說他是艾蘭迪爾的騎士可就不能接受了。只是不等他辯白,神殿的門打開,又有約十人走入,鬧哄哄地先是讚嘆神壇怎麼變乾淨了,然後聊起八卦。有些人點起蠟燭,有些人連做做樣子都省了。
看到眼前的景象,范這才意識到月神殿在這裡其實被當成了鎮民交流場所,只能深深嘆口氣,將蠟燭放上神壇,默默離開了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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