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壇上立著一支蠟燭 - 第二十四章：古城

晚上，悉尼闔上故事書，九點往後十五分鐘的睡前故事時間結束。莉安娜有些不滿地噘起嘴，其實以前九點悉尼就會熄燈跟她道晚安的，七歲生日後，她爭取到了晚十五分鐘睡覺的權利。

「晚安。」悉尼說。

「不能再說一個故事嗎？」莉安娜說出她的不滿。

悉尼撫摸她的額頭，說：「早點睡，爸爸愛妳。」

莉安娜縮入棉被中來表達她的不滿，悉尼莞爾一下，帶上房門離開了房間。莉安娜知道悉尼要去藏在家裡的密室了。她曾經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偷偷跟蹤悉尼，怕被發現的她等悉尼走下地下室後趕緊跟上，悉尼卻不見了。

好幾次都沒找到悉尼躲去哪，直到有一次她的調皮搗蛋發現，那是她印象中悉尼唯一一次對她生氣。

躲在被窩裡的她一下子就感覺到悶熱，這才竄出棉被。很快，睡意襲來，她閉上眼，昏昏欲睡之時，房子傳來一陣晃動。

她嚇醒，等晃動停止後從床上跳下，這是個不用睡覺的好藉口，她可以在客廳待到悉尼上樓，用害怕這一陣晃動當睡不著的理由，再撒嬌一下，悉尼肯定不會生氣的。

帶著這個想法，她跑到客廳，剛跳上沙發還沒坐穩，她就聽到有種黏稠的爬行聲音正順著地下室的樓梯向上。上樓的人哼著詭異的小曲，令人不寒而慄，假害怕一下子變成真害怕，她趕緊跑到大門旁。

一名穿著黃色斗篷的人爬上，莉安娜瞪大眼，握著門把的掌心滿是冷汗。那人的五官只剩下一對眼睛，除此之外都如同白色的面具。

「怎麼不睡覺跑來客廳了？」熟悉的聲音中帶點沉悶、濕潤，他的臉部肌肉抽搐了一下，像是要笑又笑不出來。

「爸⋯⋯爸？」

「嚇到妳了？對不起。」悉尼說，黃色的袍袖遮住了平舉向她的手。

突然，一根觸手從袍袖下刺出，直指莉安莉安娜的臉龐。腦袋還沒反應過來，身體的反射動作讓她蹲下躲過，觸手撞破木板門。.

莉安娜感緊奪門而出，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淚水先流下。九點半並不算太晚，街上仍有人在，剛好撞見了正要回家的鄰居。

「莉安娜？怎麼這個時間⋯⋯發生什麼事了？」

「爸⋯⋯爸爸他⋯⋯」

話還沒說完，悉尼已經走出屋子了。或著說，滑出來。

「唐斯沃恩？」那名鄰居疑惑道。

莉安娜繞過鄰居繼續逃跑，剛跑沒幾步，沉悶的打擊聲傳入耳中。她轉過頭，幾滴鮮血灑到她臉上，她尖叫一聲，加快腳步。

悉尼本來就沒有莉安娜短短的腿跑得快，加上體積越變越大，身體笨重後更加追不上莉安娜了。悉尼的高度膨脹到三層樓高，龐大的身軀堵住了整條街，像是蝸牛般緩緩向前。眾人看著這詭異的一幕，有些駐足指指點點，有些則快步逃離。

只是，當大量的巨型觸手從悉尼身下竄出，朝眾人傾瀉而去時，大家都有了共識。一時間，慌亂的叫喊聲不絕於耳，大部分的人都往街道另一端逃；有些則馬上躲回房子內，只可惜石磚砌成的屋子在觸手面前不堪一擊，連牆帶人被輾碎。

莉安娜跑著，越跑越喘，很快就被其他人追過，甩在後頭。聽到觸手爬行的聲音越來越近，她更加慌亂，左腳拌到右腳，撲倒在街上。

她爬起身，馬車寬的觸手已經迫近。突然，有名本來在前方的陌生男子跑回將她抱起，向前逃命。

「謝⋯⋯謝謝。」

男子沒有回話，觸手仍緊追在後，越追越近。眼看男子就要被追上，莉安娜掙扎了一下，她看得出來是她拖慢了男子的腳步。她被如願以償地放下，接著，男子用力推了她一把。她踉蹌幾步。男子在她身後被捲起，碾碎。

她只能繼續跑。

逃到街道口，有一名年近三十的騎士擋在那邊。當晚，那名騎士一直守在那，沒讓任何觸手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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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子⋯⋯是誰？」

「我不認識，就像我說的，沒有被咒文束縛的異常生物會照著本能行動，但人有時會做出無法解釋的行為，決定了人與異常的差別。」

范點點頭，不過莉安娜還是沒有說出人類獨有的東西是什麼。黛芙所說的靈魂？那未免太過抽象了。

「你之後的打算？」

范依然想要確認沃里薩一事，至於瑪琳娜的作為，他暫時不想去想。「我是沃里薩的信徒，瑪琳娜打算取代祂，這也不用問了吧。」他說。

莉安娜微微一笑，說：「那我們算是繼續合作了？」

范同樣也露出無奈大於笑意的淺笑，說：「只能這樣了，有什麼計畫？」

「我剛剛去看了一下，他們並沒有抹去莫羅西尼的鑰匙。」莉安娜說。「我們有鑰匙，伯特倫出入口，一起進到陵墓。」

范只覺得鑰匙沒被抹去有些奇怪，但無論如何，他們都得要這把鑰匙。「他怎麼可能會願意跟我們進去。」

「威爾弗里德和瑪琳娜是他生平最忌憚的兩人，到時候他一定會先以進入陵墓為首要目地。」莉安娜說。「我離開這幾個月他肯定從城裡吸收了大量的生命力，但我們有人數優勢，進去後就看誰生誰死。」

「不怎麼牢靠的計畫。」

莉安娜手一攤，說：「現在不可能有牢靠的計畫了。」

想宣洩的宣洩完了，正事也談好了，范起身，離開房間前跟莉安娜互道一聲晚安。

隔天，莉安娜交接完事情，請獄卒用犬拉雪橇送他們回附近的城市。他們發現了瑪琳娜和威爾弗里德留下的蹤跡，於是繞開那兩人的路徑。雪橇犬跑得極快，即便繞遠路也只花三天就送他們離開了冰天雪地。

路上，范坦承了那天有跟伯特倫在瑟威爾城見過面，對此，莉安娜沒說什麼，這件事現在看來也沒什麼了。

在取過寄放在馬廄的坐騎時，范看到黛芙的馬兒，觸景傷情。他沉默片刻，把那匹馬也牽走，三人四馬往南行，十多天後回到了被陰雨壟罩的西南地區，在夜晚從密道進入塞勒菲斯城。

范這次依然在手臂上寫了兩條強化咒以備不時之需。走過街道，范和文斯都放慢了些腳步，讓莉安娜走在前方。

文斯看著被烏雲壟罩的天空，快要下雨前的潮濕空氣有種特殊的味道。「又回到這裡了。」他說。

「選個地方，結束後我們去過完無所事事的下半輩子。」

「海岸小鎮的豪宅現在應該算我們的了。」文斯說。「還是威爾弗里德家。」

「偷整棟豪宅為強盜生涯畫上句號嗎？」范笑著。「我受夠雨季了，晨曦鎮挺好的。」

「好，就那邊。」

很快，三人來到黃頂大宅前，范敲響伯特倫家的大門。門打開，伯特倫目光掃過三人，最後盯在莉安娜臉上。

「真是稀客。」伯特倫冷冷說道。

「你看起來胖了些，看來我不在的這一個多月你過得還不錯。」莉安娜譏道。

「少了莫羅西尼多了唐斯沃恩，這跟我們說好的不一樣。」伯特倫對范說。

「莫羅西尼的鑰匙在莉安娜那邊，而且，」范退了一步，「妳自己說明。」

「你終究還是比不上瑪琳娜．薩默斯，教團被毀，地盤被奪，現在她拿著五把鑰匙正在來這的路上了。」莉安娜說。

「她已經死了，小妞。」伯特倫說。「我親手殺死了她。」

「看來你不知道她和威爾弗里德聯手了。」莉安娜說。「威爾弗里德在雪松鎮時寫了個咒文在范手上，瑪琳娜事前就知道你準備襲擊，靠那個咒文復活了。你看到大敵已死，吐露出最後一把鑰匙在誰身上，顯然，你又被耍了。」

伯特倫的臉色漸漸變得陰沉。

「別擔心，像范說的，莫羅西尼的鑰匙我也有，我們可以一起進到陵墓的。」莉安娜說。

「一起？跟妳？」

「你不可能認為你的大宅能擋住威爾弗里德和瑪琳娜吧？比起被那兩人整鍋端走，不如賭個可能性，給出入口，一起進到陵墓。」莉安娜問。「我還想不到你拒絕的理由，一個入口的咒文換到四把鑰匙，傻了才不換。」

「妳關了我十五年。」

「他們可不像我這麼仁慈，會讓你苟活十五年。」

伯特倫的表情陰晴不定，轉身回到大宅內，一會兒後，手上拿著黑色的墨水又緩緩走出大宅，來到街道上。伯特倫用手指沾了墨水，在地上書寫咒文。

逾百個普特文圍繞成圓形的咒文陣，伯特倫在之中寫下了瑪琳娜的鑰匙，把墨水交給范。

范接過墨水，寫下他的那一把鑰匙，最後交由莉安娜寫下燭光騎士有的另外兩把，以及莫羅西尼那把。伯特倫詠頌，圓形咒文陣消失，上方空間裂開一條縫隙。

伯特倫率先走進，莉安娜趕緊搶入，最後則是范與文斯。

一陣暈頭轉向，他們來到了在伯特倫畫中看過的古老城市，城市存在的空間就像畫中雪山一樣，虛假又真實。整座城市建造在浮空的巨石上，將他們帶入星空，距離月亮只有一步之遙。

城市中有著無可名狀幾何結構的建築物此時看在范眼中，卻沒有之前從伯特倫畫中感覺到的那股怪異感，只覺得房屋建成這樣也挺合理、美觀的。

一條筆直的通道將城市分成左右側，末端，碩大的月亮之下，同樣的灰色高塔聳立。這是范見到的第四座相同的高塔，他知道也會是最後一座。

身處三百年來眾異常研究者趨之若鶩，卻無人能進入的艾莉諾．索恩陵墓，伯特倫竟像是忘記大敵在後。他流下了一行淚，顫顫巍巍朝高塔走去。

莉安娜當然不會放棄這個機會，從後方拔劍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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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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