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壇上立著一支蠟燭 - 第二十五章：黃袍

長劍停住。

莉安娜的手臂因為施力微微顫抖，長劍卻緩緩被推開。劍尖被一張小小的魚嘴咬住，接著，魚的全身從虛空處竄出，覆著粗糙的鱗片，長著短小的四肢，在空中擺盪尾巴。小小的體型從頭到尾只有前臂的長短，卻有著足以推開莉安娜長劍的力量。

「你們帶著能戰勝我的想法來到這裡。」伯特倫用手背擦拭因感動而流下的淚水。「我也一樣。」

莉安娜的長劍冒出火焰，用淨化咒溶解怪魚，剛燒一隻，伯特倫身邊已經冒出十多隻的怪魚。

怪魚在伯特倫身邊悠遊著，三人趕緊遠離伯特倫。其中一隻怪魚魚尾一甩，如箭般竄向文斯的脖子。文斯閃避不及，莉安娜趕緊伸手一推，推開文斯的同時手臂被削下一塊肉。

莉安娜咒罵一聲，看到十幾隻怪魚繃緊身體，箭在弦上，她快速唸了段咒文，怪魚們飄浮的高度被無形的重力壓得一齊下降了些。

范和文斯趁機搶身而上。「巴拉瓦爾達納。」兩人同時唸道，彎刀、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砍向伯特倫。伯特倫伸出雙手，刀與匕硬生生從手掌嵌入手臂。

兩人均是一呆，伯特倫臉上露出瘋狂，傷口快速癒合，身邊又竄出數隻怪魚。范和文斯的武器被卡在伯特倫體內，一時間竟拔不出來。怪魚咬來，文斯鬆手閃開，范則用力一拉，抽出彎刀後順勢一斬，敲開那隻咬向他的怪魚。

兩人退回莉安娜身邊，恰好莉安娜對怪魚的牽制結束。

「挺不錯的，挺不錯的。」伯特倫說著，身邊的怪魚數量約有百隻之多。

「先逃。」莉安娜小聲迅速地說，三人一起轉身逃向古老的城市。伯特倫胸有成竹，緩步追趕。

他們拐進右手邊的城市，找了間大門開在二樓的奇異房屋，跳入。莉安娜背靠牆壁，抓著被咬的傷口處。

「他透過怪魚抽取生命力，抽出的生命力叫出更多怪魚，即便傷口好了也阻不斷。」莉安娜伸出右手，傷口已經癒合，留下一道齒印。「范，砍了。」

「蛤？」

「別跟我說你砍不下手，還是把刀給文斯？他肯定很願意的。」

范瞪了莉安娜一眼，彎刀砍下，剛才還有心情開玩笑的莉安娜痛得蜷縮起身子，汙言穢語直朝著范罵去。范一臉無奈地看著她的右手快速生長而出。

她滿臉大汗地坐起身，喘息著。「那些怪魚可真難搞。」

一般異常生物麻煩在當淨化咒消滅不了時難以處裡，伯特倫卻反其道而行，用大量可以被淨化咒殺死的怪魚採用人海戰術。

「妳不是有很多生命力嗎？」范問。

「如果你是說我爸留給我的，早用得差不多了。」

就在此時，范赫然想起當時在晨曦鎮看到的普特文書籍，上面介紹著一種叫做空魚的異常生物。因為那是第一本普特文書籍，又有在塞勒菲斯成聽到相關的傳聞，所以他特別有印象。

「空魚，喜歡群居，害怕比牠們更強大的異常生物。」范說。

文斯與莉安娜都用疑惑的目光看向他，他解釋說：「晨曦鎮的書上有寫，突然想到而已。」

「可惜我不會招喚異常生物。」莉安娜手一攤。

「那是因為你們燭光騎士不知道在顧忌什麼，明明坐擁三百年來大部分的咒文書，只要願意進行蠶食，甚至眷養、製造異常生物，我們這些異常研究者早就被滅光了。」

伯特倫的聲音響起，眾人一驚，還沒做出回應，屋子劇烈晃動，從屋頂處被壓垮下來。好在三人身手都不一般，百忙中跳到屋外。

數不清的空魚成包圍之勢，四面八方虎視眈眈著，阻斷范他們逃跑的路徑。

「那只會讓更多燭光騎士變成你們這種異常研究者而已。」

「迂腐，導致你們終將功虧一簣。」

伯特倫一聲令下，本就蠢蠢欲動的空魚鋪天蓋地而來，范和莉安娜握緊武器，準備最後一搏。出乎兩人意料的是這些空魚衝到一半猛地煞住，緩緩後退。

「幹什麼？上啊！」伯特倫叫道，空魚們卻越離越遠。

文斯打開腰間的小袋子，小修跳了出來。

范想到自己剛剛說的，空魚怕比牠們更強大的異常生物。

小修在著地的瞬間膨脹變大，半層樓高的身上張開數隻大眼，尖刺拍打、揮舞，空魚們一哄而散。

「文斯，你⋯⋯」莉安娜看著文斯，欲言又止。

「那本書上有關於認主的咒文，我讓牠吸收我的生命力。」文斯說。「快點結束他。」

范和莉安娜就要朝伯特倫衝去，見狀，伯特倫也馬上作出了應對。數隻廷達羅斯獵犬從兩側建築物的牆角竄出，咬向小修。莉安娜停下，與文斯各站一側，驅逐著獵犬以防小修被咬殺。小修也沒閒著，尖刺穿過幾隻獵犬，就往自己嘴中餵。

「別吃髒東西。」文斯說。

小修動作稍微停頓，卻仍把獵犬塞入口中，大快朵頤。

在更加熟悉咒文後，范開始能看到以往那不可視的咒文了。伯特倫身邊出現無數隻半透明的無形之手朝他伸來，范耗掉身上的強化咒，同時也唸出咒文，讓強化咒的效果最大化。

他不斷閃躲著，在揮過的無形之手之間穿梭，朝伯特倫逼近。

在靠近伯特倫時，范瞥見從上方壓下的大範圍重力壓，讓他無處可閃。在他要被重力壓碰觸到前一刻，莉安娜喊道：「維基爾那庫爾！」

重力壓被挖出一個凹槽，讓范得以繼續向前，來到伯特倫身側。

彎刀橫砍，伯特倫伸手朝刀抓去，范這次學乖了，刀鋒立刻轉向，往上一削。伯特倫反應不及，除了拇指外的四指被斬斷。范跳起，迴旋猛踢伯特倫的胸口，經過強化咒增強的力道把伯特倫的肋骨踢斷了不知道幾根。

伯特倫連退數步，嘶吼道：「你們這群——」

范刀柄用力一砸，砸得伯特倫滿口鮮血，接著再揮刀。準備砍下伯特倫的手臂時，看到又有重力場壓下。只是這時兩人距離夠近，范猛然向前撲，閃躲的同時撲倒伯特倫，左手使力敲在伯特倫的鼻頭上。

「別太——」

范彎刀插入伯特倫脖子，一邊發洩之前被咒文纏身的恨意，一邊打算多補幾刀確定伯特倫真的死了。

突然，一股強大的力量將他推開，他踉蹌後退幾步，

「你們這群人類的殘渣敗類。」伯特倫的身形開始畸動，像是之前在海岸小鎮的管家一樣。「歡宴者們的宿願就在前方，不會被你們阻饒的。」

伯特倫爬起身，身軀抽高至約三公尺，身上黃袍似乎也成為了他身體的一部分，延伸變長，從頭到腳覆蓋住。他面容轉為純白，五官僅剩雙眼，無數章魚般的觸手從長袍下爬出。

陰森的曲子傳入他們耳中，像是從伯特倫不存在的鼻頭哼出，又像是直接在他們腦中響起的。

莉安娜看著伯特倫的異常化，神色一變，向後退，趁伯特倫還沒完成異變，趕緊往大街上跑去。

就像當年那般無助。

范、文斯和小修趕緊跟在她後方，朝筆直的大道跑去。范不忘回頭戒備，卻發現伯特倫消失了，他趕緊掃視周遭，曲聲縈繞，卻不見人影。

莉安娜直奔到筆直的街道上才停下，她彎下腰把臉埋入雙手中，大口喘著氣。

伯特倫倏然出現在他們前方約十公尺遠處，一隻手臂粗的觸手竄向莉安娜。范擋在她面前，一刀揮去，將觸手砍斷的同時彎刀被巨大的衝擊力打掉在地。

范戒慎恐懼地彎腰撿刀，伯特倫似乎在享受變化成異常的感覺，並不著急殺他們。等范把彎刀重新握在手上時，在地上蠕動的無數根觸手鋪天蓋地而來。

范連一根觸手都應付不來，此時十多根一起襲來，范、文斯和小修怎樣也抵擋不住。

本來像是屈服於過去陰影的莉安娜忽然露出獰笑，長劍一閃，觸手一齊斷裂。在耳邊繚繞的歌曲短暫靜默，伯特倫發出慘叫，雙眼透露出憤怒與驚懼。

「從那天開始，我就尋找著那種異常的弱點。」莉安娜長劍平舉，盯著扭曲那張純白面容的伯特倫。「這次我會把你給宰了。」

長劍映著黯淡月光，黃色長袍無風擺動。

戰鬥一觸即發之時，莉安娜卻放下本來舉起的劍，四人——如果伯特倫還算人的話——同時看向陵墓的入口。

本來封閉的入口撕裂開來，身穿黑袍的瑪琳娜與威爾弗里德踏上古城的地板。

他們緩步走來，加入兩方之爭，形成三角之勢。沒有人開口，像是害怕破壞這個微妙的平衡。

瑪琳娜揚起大大的笑容，連眼睛都笑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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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黃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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