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園/Paradise - IX.向深淵祈禱、向死而生-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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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次回望駐足

在水塘邊

凝望過去

投入深淵

就像女妖的歌聲

無人抵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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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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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倫娜帶著古金幣，按原路返回，一路上都沒被人發現，幾乎可以說得上暢行無阻離開了塞莉洛的庭院。

前腳這邊才剛剛踏出塞莉洛的庭院，勞倫娜本想先去科斯提那邊，詢問關於禁書庫的入口，但後腳在路過中庭環狀廣場時，勞倫娜就接到了＂母親＂沉寂已久，近期的第一件大差事。

當然，依舊與艾莉絲無關。

勞倫娜神色複雜的看著那隻通體漆黑的影雛，正高興地在她腳邊蹦蹦跳，發出了歡快的笑聲。

她心情有點不是滋味，但對方是＂母親＂，她無法對此做出任何反駁或是拒絕，那樣太過蒼白。

接過影雛嘴裡叼著得金色小瓶子後，勞倫娜摸了摸那飽滿順滑的鳥頭後，便尋了個隱蔽的地方，開始閱讀金色瓶子的信息。

上頭並沒有過多的贅述，＂母親＂一如往常簡潔指定了地點。

『要事，速至溫室-勞倫娜。』

勞倫娜看過紙條後，便在手心中燃起燄藍火焰，小巧噴著香氛的雪白字條很快就化作點點灰燼，從她掌心之上緩緩落下，在腳邊。

她嘆了口氣，卻又無可奈何。

只好將身上那枚古金幣又拿出來一遍，確認它完好無損後，這才整理身上衣物，確認萬無一失看上去體面後，便調轉方向，抬腳就往中央主殿的方向走去。

等她進到溫室時，已經是十來分鐘後的事了。

「勞倫娜我的孩子，很抱歉這麼突然找妳過來……我應該沒有打擾到妳吧？」

影雛只負責傳遞資訊，牠們並不會帶回對方的相關資訊。

也因此勞倫娜初來乍到，剛剛越過溫室向兩旁敞開的玻璃門，她往前走了幾步，並沒有像往常一般伏地對＂母親＂施行規矩。

相反地，今日的溫室相當冷清，就連每次來幾乎都會隨侍的兩位親信都不見蹤影。

反倒是勞倫娜腳步停了下，耳邊傳來＂母親＂的話語，她只停頓一會，馬上就意會過來，繼續往前走，直到離＂母親＂五開外。

這個情況她倒是不陌生，＂母親＂撤掉所有親信的時候，多半是要外派她重要的任務，即便是親信也不能在場。

依照勞倫娜的經驗，或許又是跟皇廷有關的事項。

她還以為解決了蕾伊公主的事情後，皇廷就暫時不會再找上她了，但眼下看來，或許皇廷還有其他的事需要她。

一股無奈湧上，她舌根發苦，只覺得事情不來的時候就連帶一切都顯得那麼悠閒——但一但事情要來的時候，就是她好日子到頭的時候了。

勞倫娜想要仰天長嘯，礙於＂母親＂還在場，她只得維持面上的冷淡平靜，撐起理性的那一面優先處理這件事。

她對上＂母親＂露在黑砂外的紅瞳，「不，＂母親＂有求於我，那是我的榮幸，並無打擾一說。」

「這樣啊……」＂母親＂應了聲，隨手端起茶杯，就那樣拿在手上來回晃動著。

勞倫娜心情複雜，她面對面著＂母親＂，只有這種時候她才不避遵循規矩下跪，這是＂母親＂自己要求的，就連勞倫娜時至至今也搞不懂為何。

但她看著發出一聲感嘆後沉沒的＂母親＂，陷入了思考，她想起早上塞莉洛說過的話。

聖典之前，＂母親＂先後找了阿絲托莉亞和塞莉洛來到溫室對談，說的內容有關於搖籃，但具體談了什麼……阿絲托莉亞已經不在了，唯一能夠知道內容的也只剩下塞莉洛和＂母親＂。

還有更令人細思極恐的蛛絲馬跡在後頭。

阿爾海姆提到了他和塞莉洛以及另一名未確認的幫兇，一起把阿絲托莉亞騙到了聖典後方的小教堂，然後找了人傷害阿絲托莉亞，並偽裝成了落湖，隨後被巡邏的科斯提監視官及大修女蘿潔塔發現。

更加讓人匪夷所思的是，長老院既然在第一時間就知道了，阿絲托莉亞並非落湖、而是犯下重罪，那為何他們沒有及時告訴＂母親＂？

這裡有太多解釋不清的地方了，不只是單純被多倫多利用，又或者多倫多的另一名幫兇，擁有的本事超乎勞倫娜的想像，能夠讓向來意見不合的長老院劍指同一邊，實則是不容易。

越過＂母親＂，對多米尼亞的上位進行審判。

還有最後的一點，既然多倫多否認是他或是他的其他幫兇殺掉阿絲托莉亞，那會是誰促成了阿絲托莉亞的死亡呢？

一開始醫生給出的診斷，還有勞倫娜個人的能力判斷，都指向了阿絲托莉亞是因為受賜影響到身體機能，太過虛弱，所以才會導致臟器多重衰竭……讓阿絲托莉亞去進行的受賜的是＂母親＂……

所以＂母親＂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呢？

畢竟在阿絲托莉亞這件事發生之前，勞倫娜也是第一次知道，上位在施行受賜也是會有風險的。

想到這裡，勞倫娜略帶不甘心地咬緊了後牙槽，不是滋味。

阿絲托莉亞的死亡是多倫多間接的行為，也就是塞莉洛的報復行為，不過真正的點火線……

一定還有什麼是她沒有考慮進去的。

沉默已久的＂母親＂終於開口，她停下晃動茶湯的動作，那裏不在冒出蒸騰的白霧，但＂母親＂就只是看著，低歛著眉眼，看著杯中之物。

「聽見妳這麼說…我就放心了，此番請妳前來，是有突發狀況，需要請妳代為前去處理。」

突發狀況？真是稀奇，皇廷的突發狀況還會少嗎。

勞倫娜有些無語。

「是什麼樣的事呢？」需要十萬火急地把自己叫過來溫室，還早早就撤下親信們。

「繭之殿的搖籃逃跑了，在前幾天夜裡……老慮到搖籃身分的特殊性，必須在他逃遠之前，將他帶回來。」

繭之殿，勞倫娜側耳微動，心裡一驚。

結果不是皇廷出事，而繭之殿發生了逃脫？

雖說在原本的計畫裡，勞倫娜如果這一趟尾隨或是調查皆是鎩羽而歸的話，她本就有打算要去傳聞中的繭之殿走一趟。

怎麼偏偏是在這會兒，自己已經想辦法弄到了進書庫鑰匙的現在，這可真是……

「有點難辦啊…」勞倫娜低聲喃喃，沒有注意到。

「勞倫娜…？」＂母親＂聽見動靜，但因為離的過遠，不知道是否為勞倫娜出聲。

經＂母親＂提醒，意識到自己差點脫口而出，勞倫娜連忙甩了甩頭，短吐出一口氣，試圖平復心情。

「沒有…抱歉＂母親＂，我是說、為何繭之殿的搖籃要逃跑？」

勞倫娜確實不解。

雖然她只聽說過繭之殿，並且在廂庭中也常常被其他人提起，若是對比長老院或是議會等等的事項，可能繭之殿在廂庭中，對所有的多米尼亞人來說，可以算得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照理來說，繭之殿的孩子們從一出生就生活在那裡了，也應該早就接受了，自己無法成為真正的多米尼亞之子才對(多米尼亞的神子只能是女性。)。

由一般搖籃與潛者結合但下的女嬰會成為下一任前者服侍上位。

反之，或是誕下男性，則將作為新的搖籃培養，等待未來新一任的＂母親＂上任後，供上位和外圍的多米尼亞之子挑選。

「勞倫娜，這麼問題並不屬於我可以回答妳的範疇，希望…妳理解。」

希望她理解。

勞倫娜停頓，太久沒和＂母親＂見面，以至於她幾乎快要忘記，很多的事情及便問詢＂母親＂，也只有大多數會被解答。

那並非因為她是神子之首，所有有特殊待遇。

只是少部分不能被回答得，大多是他人一生必須要埋葬的秘密。

就例如皇廷給出的獵殺任務，讓人們信仰中心高潔的神子，去作為暗地裡的劊子手，為他們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剷除夢魘。

這些問題她怎麼就忘了，看來最近調查這些事，是真的累壞了。

勞倫娜張著口默然，沒有糾結過久，她轉而問起其他信息，不繼續過問那些她不該知道得，才是＂母親＂期待的。

「＂母親＂…那您、希望我怎麼做呢？」

「勞倫娜、我的好孩子，就如以往每一次…帶回他，帶回那個逃跑的搖籃，繭之殿需要他。」

「我了解了…＂母親＂。」

「妳需要得一切信息，我已經讓影雛帶給你了，三日後、請你必定將那名搖籃帶回繭之殿。」

對話到這裡已經接近結束，每一次的重大會面都是。

為了防止信息的偏差或是走漏，任務的相關細節總是會以特殊的形式送到她手上。

就如那封召換她前來溫室的手諭一般，在結束會自動化作一團藍燄。

勞倫娜灣身行了個禮，嘴上恭敬的應了聲好後起身。

她本來在行過禮後剛剛想走，卻在腳步調轉時微頓，她還有個問題，非問不可。

即便她知道，不過問的原則——＂母親＂或許不會回應她也說不定。

「＂母親＂…….我還有事情想請問您——就一件。」

她低頭看著腰側的懷錶，那裡裝著與阿絲托莉亞的合照，只要打開就能看見、就能觸碰，但她沒有選擇那麼做。

就只是伸過手，好似這樣做就可以安定她鼓躁的心臟。

「妳說吧。」

＂母親＂淡然，似乎並不在意也不堤防，不管勞倫娜的哪一個問題。

彷彿她所有的武裝在此都棄之無用，真令人厭惡啊，她自我嘲解的一笑，手上撫弄著摩娑著那金色懷錶外殼。

「我想問，您真的…有愛過嗎、您的孩子，哪怕是…任何一位，不是我也好……像阿絲托莉亞那樣的孩子——」

您真的有將她視作已出嗎？哪怕是一次也好，做為人母的愛憐與不捨。

勞倫娜側過身，一雙湛藍在昏暗溫室中瑩瑩發亮，她凝視著，越過那無聲黑暗，在朦朧燈火與澄紅暈影中，試圖看穿那黑面紗後的心思。

卻不然，那裡什麼都沒有，＂母親＂也一動也不動，她姿態高雅端莊，是神聖不可侵。

「如果——我說，我這一生曾為一個孩子付出了全部的愛、但…那也是最後一次，妳會怎麼想呢——勞倫娜？」

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她明白了，是艾莉絲。

勞倫娜閉上眼，心下了然不再往深處想，她已然知曉、那答案微妙的重和，她發現自己沒有感到訝異，或許她早有準備。

這不過是確認答案罷了。

她轉過頭，收回目光，眼神裡不再保持純粹的好奇，只有失望，再此刻無聲佔據她全身。

「我知道了，謝謝您的解惑、＂母親＂……勞倫娜在此告退，這份任務我會竭盡所能辦成的，請您不要擔心。」

「那就好，勞倫娜、只有妳會讓我真切地…感到安心，路上小心。」

安心…？真是可笑，明明根本不愛任何一個孩子。

懷著這樣的心情，勞倫娜不再回應，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月光下的溫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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