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園/Paradise - II.放逐天堂-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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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們學會飛翔前，已歷經過無數次墜落。

等到天堂放逐、等到天堂放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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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紀會到來，一切將要重新刷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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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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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斯提的提案相當誘人，即便是艾莉絲對此也產生了巨大的動搖。

夢境也好、回憶也好，所有真相都已經浮出水面，阿絲托莉亞的死在此刻看來已經全然失去其意義，因為從最初開始，她的再降臨便是這份罪孽的終點。

所以她帶著那枚古金幣，穿梭在夜裡的廂庭，在想起一切，循著記憶中的花園廊道行走，最後來到了禁書庫。

那個地方並不難找，至少對於曾經的艾莉絲來說，只是她那時還聽從於＂母親＂的命令行事，即便知道了廂庭裡有所隱瞞，她也不從過問。

現在回想起來，艾莉絲不過是榭娜復仇的道具，為了向科斯提還有已死的艾妮法拉。

她曾經那樣地仰慕＂母親＂。

可在跨越一切後，夢境的終點只有一片焦黑，以及她幽怨無法散去的哭喊。

＂母親＂、為何是我呢？艾莉絲垂眸，她帶著自嘲，那枚古金幣在她指尖旋轉翻動，最後停下，掌心張開，刺眼的金燦嘲笑著她。

穿越過漆黑廊道，走下潮濕灰塵瀰漫的的階梯，向下、向下，在她的夢境中也是如此，只不過那時還只有兩道聲音。

在夢境的盡頭，現實的回歸——她終於、見到了所謂的親生母親。

如此陌生、卻又如此熟悉，名叫艾妮法拉的女人。

曾經的第七位上位，曾經的準繼任者，上位艾莉絲的生母。

如今只剩下一具白骨，艾莉絲甚至連她長怎麼樣都一知半解。

不過回想起科斯提總對著她發呆，充滿懷念的眼神來看，或許她就像艾妮法拉的複製品，不管是哭還是笑，總帶著她的影子。

也難怪科斯提會對她的樣貌流連忘返。

所以——＂母親＂-榭娜就是因此而對自己產生了殺心嗎？

這部分的答案艾莉絲還沒有結論，就像科斯提說的，他展示給她的已經是所有了，剩下的問題在於榭娜，她與艾妮法拉之間並不是她們所想的那樣簡單。

缺失的歷史與真相，在＂母親＂的身上。

艾莉絲已經離那個年代太過遙遠，重新甦醒後，一切都改變了。

她剩下的只有拼湊的記憶，以及屬於阿絲托莉亞靈魂中，那份純粹的感情，對待勞倫娜、也對待＂母親＂。

所以當她還未想起一切前，那股不時冒出、下意識對於勞倫娜的親切感便是由此而生。

從前的她沒有手足，她是第一個孩子，總是很寂寞。

但在窺見了阿絲托莉亞留下的那一部份情感中，她體會到了她從未擁有過的東西。

俗此純淨無雜質的感情，全都屬於一位叫做勞倫娜的人。

其中當然也包含了悔恨還有不安，許許多多，那兩人的過往也在那些夢境中，毫無保留地向艾莉絲展現。

她很羨慕，老實說，在窺見那些記憶後的當下。

越是去深入挖掘她們之間的羈絆連結，她就越發感到忌妒——忌妒的要發狂了。

為什麼不是她做為第三位出生……喔不、她怎麼會忘了呢，她甚至不是個純血。

艾妮法拉是個幸運的傢伙，她的母親是流落在外的多米尼亞，在彌留之際，艾妮法拉覺醒成一名返祖的多米尼亞，她很幸運的擁有一切。

包含那些純血的象徵、美貌、以及至高無上的力量。

艾莉絲不過是人偶，繼承了那一切。

這樣對比下來，她與勞倫娜從來就不同。

後世的人們似乎總拿她們比較，在阿絲托莉亞的回憶中。

如若她們知曉，艾莉絲根本不是榭娜的孩子，她也不過是個被決定的、被施捨的可憐人。

連自己真正的＂母親＂都搞錯。

多麼地可笑、多麼地悲哀。

艾莉絲低低笑了起來，逐漸癲狂。

無人昏暗的地下室裡，有什麼東西伴隨著回顧正要破土而出。

她知道的，她應該要去做的，或者、她早該去這樣做了——去結束這一切。

「…不、科斯提……你錯了，我、將會創造新的樂園……」

她抬起眼，腳步停下，對上那具白骨空洞眼眶，倒映在紅眸中，有熊熊怒火在燃燒。

仔細傾聽似乎還能聽見女人臨終前的吶喊，正如她在小教堂絕望的悲鳴，兩相重疊，伴著不存在的硝煙味湧上。

「我會結束…一切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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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著記憶中無數次來過的長廊，那裡的盡頭是通往溫室的大門。

在其他的上位出生前，艾莉絲幾乎可以算得上這裡的常客了。

現在她又一次踏上那紅絨地毯，在夜色包裹的長廊一端，靜靜地凝望，落地花窗投下的影子落在她凜然的側臉，隨著步伐前進，不斷錯過。

她記得的，也永遠無法忘掉的。

曾經笑聲迴盪，＂母親＂獨獨對她一人的溫柔，都在此刻化做失火花海，整個長廊被紅焰吞噬，而她就像水邊漫步，悠然穿行其間，天真享受著一切。

身後茵綠草地上，孩子們不再嘻笑追逐，太陽背厚重雲層遮蔽，不祥降臨，驚恐尖叫聲不安地響起，很快的就會傳片整個樂園，所有人都在驚慌逃竄。

為什麼？這裡不是妳們理想中的樂園嗎？

艾莉絲笑著、她發問，帶著前所未有的歡愉，她一路往深處前行，手持鮮紅血刃，身後拖著長長血跡，哼著輕巧不著調的搖籃曲。

在這一夜之後，她注定登上階梯盡頭，向命運發起挑戰。

她笑著，卻又留下哀痛淚水，整個樂園與廂庭是失火花海，孩子們四處抱頭逃開，有夢魘開始生長，以恐懼為食、以人性為歡愉。

若是一個閃神，身旁一起逃跑的夥伴，或許會在下一個轉角處拉長影子，緊接著原本白皙柔嫩的肌膚會泛起青紫詭異隆起，將表面撐到極致。

她們哀求著。對艾莉絲、對＂母親＂、或者…那不存在的神祇。

然後在閃回的尖叫聲裡，它們會破繭而出，捨棄為人的皮囊，就像一場盛大花火，漆黑人性包裹著它們，尋求血源中對母親的親近，夢魘帶著純粹漆黑，從蛋中爬出，回歸原始型態，它們要回應它們的母神，回到那片孕育之血。

艾莉絲享受著失控的樂園，帶著愉快的笑容推開溫室大門，這裡遺世獨立，在外頭一片混亂中，薔薇的味道過於馥郁濃烈，刺激得她皺起鼻子，可唇邊還不忘保持乖巧討好的笑。

「＂母親＂——妳應該還記得妳的孩子吧？」

榭娜站在老地方，她一動也不動，佇立在光滑落地窗前凝望，底下是一片混亂血腥的廝殺展開，在喀琉多神聖廣場上。

「……我以為這樣對妳比較好，但在妳死去後我發現，我與艾妮法拉、終歸是誕下了彼此最憎恨的樣子。」

似乎是等待已久，或者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榭娜悠悠說著，展示這段真相中的另一個面向，不疾不徐，如音樂盒午夜迴聲。

艾莉斯半閉著眼，不甚在意擺弄著裙擺，她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她聽著、又好像什麼都不在乎。

「這樣啊……但＂母親＂就是＂母親＂啊、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

榭娜似乎是嘆了口氣，她終於轉過身。

「我想妳應該已經知道了，艾莉絲。」

「是、就如妳所預料，我知曉了一切…卻也超乎妳的想像，這也在妳的計畫中嗎、＂母親＂？……」

榭娜冷不防一頓，她臉上神情錯愕，愣愣張大著嘴，什麼都還來不及說出手，鮮血自顧自地從唇角緩緩流下。

她倒退了幾步，腳步踉蹌不規則，像個零件生鏽的機械人偶，唇邊溢出的血跡零星散落了一路，在黑石磚地上留下點點痕跡。

有無數血色荊棘從艾莉絲腳下影子延伸，化做了實體，全數朝榭娜腹部末入交錯成一點，留下了可怖巨大的血窟窿。

榭娜瞇起眼，她想張口說話，卻擋不住喉間更多鮮血湧出，濃黑液體從她嘴裡爭先恐後被擠出，染紅了一身白金禮服。

「＂母親＂，妳剖開艾妮法拉的時候、也帶有悔意嗎？」

艾莉絲負著手，顛起腳尖，就如一名芭蕾舞者，腳步輕巧在黑石磚地上，從這邊躍過，又跳到那邊，最後款款向＂母親＂走去。

她伸手替榭娜揭去那礙事面紗，癡迷地望著那張佈滿風霜，對比起回憶中的驕傲自負，現在的榭娜不堪一擊。

她曾經仰望過的，或許是母女相連，艾莉絲並不知道的是，她所仰望的＂母親＂，也曾是她另一個母親的「英雄」。

血色荊棘依舊深埋在榭娜腹部，她皺起好看的柳眉，一臉痛苦半跪在地上，以她們兩人為中心，周圍全都佈滿了鮮血。

面紗下的容顏就如她所想，與傳聞中的艾妮法拉相比起來，確實別有另一番風韻，如果沒有艾妮法拉的話，＂母親＂也就是第六位的榭娜，她本該勝卷在望。

「如果妳沒有在小村莊救起她、＂母親＂…那妳也就不會遇見她—不是嗎？」

艾莉絲就像殘忍的獵人，吊著獵物最後一口氣，玩弄著對方敏感的神經——到現在她依然尊稱她為＂母親＂。

這個問題榭娜在年輕時也曾想過，在無數次推演中，或是整個計畫，從一開始就沒有那一次憐憫，那麼、艾妮法拉是否就會像其它流放者後代一樣，在某個不知名小村落，等不到照亮她的那一束光，最後她的天賦與才能都將隨著時間老去，埋葬在無人知曉的荒山野嶺。

無人會記得還有這樣一位多米尼亞的可憐遺子。

但推演了無數次的答案都呈現否定。

她沒有救起艾妮法拉的＂母親＂，艾妮法拉終歸也會有其他原因，遲早都會來到樂園的，那是一種寫在宿命中的再會。

在那個還偶有戰爭頻發的年代，她最終也有可能流落到樂園，成為一名優秀的苦難之子，然後遵循每一次她們見面初遇的模式。

在上位的狩獵場上，成為彼此的對立面。

她從來都知道，對艾妮法拉來說，榭娜-多米尼亞是她的英雄，而她正是為此追尋到樂園，甚至接受了命運。

「妳錯了…艾莉絲、我的、好孩子，艾妮法拉...與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無人可以扭轉。」

榭娜眼裡有淚光，她罕見笑著，有晶瑩不斷從那佈滿細紋的眼角滑過，她艱難地張口呼吸，斷斷續續反駁，像極了收訊不佳的收音機。

她忽然想起，勞倫娜曾經問過她的那個問題。

那個孩子從來不曾在她面前流露過脆弱，就如記憶深處的男人，如冬日一般，近乎顫抖的語氣，她詢問榭娜，是有曾有過一次也好，真心的愛著自己的孩子。

她想對勞倫娜說，那個人並非艾莉絲，而是……

但很可惜，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此刻，艾莉絲無從得知，這樣的＂母親＂究竟是用榭娜的身分在跟她傾訴，還是她依然端著＂母親＂的架子，對著她輸出那些悔恨。

艾莉絲表情恍惚，周遭的一切逐漸失重模糊，一切都朝一種一不可名狀的毀滅走去。

「妳騙人。」

艾莉絲摀著眼睛，她猛地伸出手掐住榭娜的脖子，將她朝自己拉近，緊咬著牙一字一字往外蹦，臉上原本純真面具開始崩落，連帶著那些血色荊棘在她身後豎起獠牙、張牙舞爪。

「我是不是…騙人、殺了我……妳就可以看到…一切的真相——好孩子、我從未後悔過，我唯一深愛的……」

「——妳騙人、妳騙人、妳騙人——妳這個騙子！！！」

榭娜是個既得利益者，為了自己的權力，她可以犧牲很多的東西，就連艾莉絲和可憐的阿絲托莉亞都是。

她怎麼會深愛自己，或者其他的孩子？殺死自己又復活自己，最終也不過是因為，她與艾妮法拉之間的仇恨尚未結束，還是說在這麼多年的扮家家後，她終於清醒，忍受不了自己親手把敵人的孩子培養到這麼大……

然後在她面前，又故作情深，打著清算重組一切的念頭，殺掉了那麼多人，只為了復活她？

「妳到底、妳到底——在說些什麼？妳殺了那麼多人…妳到底知道妳在說些什麼嗎、榭娜-多米尼亞——！！」

「妳怎麼敢對我說愛？——妳可知道、我一個人被困在失火的小教堂，我一直—一直都在呼喚我的＂母親＂……但是、沒有人來。」

在失火的夜晚，在無序的夢境，最後呈現在她面前，是少女的呼救聲，懇切地祈求希望她深愛的＂母親＂會降臨，會來拯救她。

但在夢境之外，她清晰的認知到，遙望著、對峙著，她深愛的＂母親＂佇立在緊閉的教堂門前，面無表情絲毫沒有歉意，朝她投下了命運的骰子。

大火在熊熊燃燒，在每一次夢中驚醒，倒映在她鮮紅眼瞳中，一分為二、搖曳生姿。

她忍不住歇斯底里的驚叫，宣洩般地，在達到了表面張力，不可抑制地陷入了瘋狂。

榭娜望著面前陌生的少女，她已經感受不到自己的身體，就那樣陷入回憶中，在艾莉絲憤怒的雙眸中，她看見了邁向死亡的自己，有溫熱從那緩緩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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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片段的閃回，她的前半生混雜太多的情感，過於複雜，以至於她後半生都在追逐一種寧靜。

就像她曾在路飛亞身上見到過的，只屬於亞羅的靜謐。

那是在阿絲托莉亞滿兩歲的事了，強大的搖籃往往只會有一次的機會，尤其是和強大的上位結合——更何況是與＂母親＂。

如她所想，最終沒有一個人在她身邊待超過一個春天。

塞莉洛的生父也在完成結合的工作後，在她的滿月禮上緩緩倒下。

此刻如春花般明媚的亞羅也是。

選中他不為什麼，正如她所說的，為了追求一種寧靜，所以在名單中，她一眼就看見了那個少年，眼裡裝滿著一個春天，卻又乖順柔軟地散發一種沉穩。

直到阿絲托莉亞順利被誕下，心情愉悅的榭娜給了亞羅一個機會，讓他提任何要求。

然後青年笑的靦腆，告訴榭娜他只想再見一個很重要的人一面。

——在見到路飛亞的那一刻，榭娜才明白，她追求的靜謐來自於眼前的少年，就像精靈一樣。

對於亞羅來說，路飛亞很重要，是無法被遺忘，也無法被割捨的一部份——亞羅身上她所追求的特點，便是來自路飛亞。

儘管春天似的青年沉浸在久別重逢的喜悅中，可曾經歷經心死的榭娜，一眼就看出來了，路飛亞眼裡那隱晦的禁忌。

他深愛亞羅，還有與他有關的一切，那也包含了阿絲托莉亞在內。

或許是意識到了榭娜還在場，比起亞羅，榭娜在路飛亞捉摸不透的眼裡看到了與自己類似的心狠手辣……可直到亞羅將要不久人世前，路飛亞一次都沒有展開行動。

這另榭娜感到意外。

所以榭娜給了亞羅第二個願望，送給她將要逝去的第二個春天。

「願望…？」

在與榭娜結合，等到可愛的阿絲托莉亞終於從榭那身下瓜瓜墜地後，一向如小太陽聒噪的亞羅忽然安靜了不少，每日回報的內容裡也不乏他的精神越來越不好，食欲也日漸下降。

榭娜停下了審視公務的雙眼，連帶著緊握鋼筆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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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朵拉的盒子一但打開了，便沒有回頭的餘地。

做為籌碼，本該迎接新生的她，等到了死亡降臨。

即便愛人不理解，甚至對她破口大罵，那時候的她總天真的以為，只要撐過了時間，總有一天男人會回心轉意的。

直到她們將她送上生產台，剖開了她的肚子，看著那被臍帶死死纏繞，綿軟的脖頸骨頭還未長全，沒有精神的垂在一旁，小小通紅的身軀已經呈現詭異淡紫。

她的孩子沒能等到春天。

那個遙遠的陰天，大雨已經無情肆虐廂庭整整一個月了。

在昏暗的地下室裡，她強忍著腹部上剛剛縫合的刀口，傳來鑽心的疼痛，她一步一對吃力扶著牆壁，沿著點起壁燈一路往下走。

在即將改建的議事廳後方，深處的小房間裡，那個女人一身雪白聖袍，腹前已經高高隆起，面對榭娜的到訪，臉上一片平靜。

『榭娜…妳要帶她走嗎？』

艾妮法拉開口，同時目光移到了榭娜平坦的腹部，似乎是猜到了結局，本來混濁無光的眸子，就如忽然被驚擾的死水，又鮮明地亮了起來。

『……』熟悉的沉默蔓延。

艾妮法拉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她抬起頭，眼裡出現了手足無措的慌亂，對上榭娜幽怨的眼神，哽在喉間的問詢還來不及出口，就被榭娜無能咆哮的狂怒遮蓋。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總是妳，為什麼不是我！？…艾妮法拉…妳還要奪走我多少東西！！！』

榭娜摀著腹部快步走近，她一個巴掌重重甩上了艾妮法拉憔悴的臉。

那是一張即便歷經苦難，卻依舊散發著神性的美麗，優越骨相是刻在軀體上永恆印記，無法被世俗皮囊掩埋。

艾妮法拉轉過眼瞳、向上，對上榭娜和自己相同的紅瞳。

在過去、在最開始，這雙紅瞳曾是她人生唯一的色彩。

現在也依舊是，她依然是她最虔誠的信徒，屬於她的「英雄」——榭娜。

『榭娜…如果這是妳想要的，就拿去吧…』

艾妮法拉艱難地牽起微笑，她伸出還可以活動的那隻手，將榭娜的頭攬了過去，輕靠在自己日漸微弱的心臟上。

『我相信我們的相遇是注定的，所以我有的妳都可以拿去。』

因為如果不是妳，如一束光闖進了我的世界，我也不會追隨妳的身影來到這裡，與科斯提相愛，與妳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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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妮法拉擁她入懷，帶著滿腔純粹的傾慕，在與亞羅最後一次的交談中，對方也是這樣攬過她，輕輕靠在了青年的胸膛上。

「願望啊……我想想…大概是、放心不下吧？」

榭娜沉默著從亞羅懷中抬起頭，撞入另一雙紅眸，裡頭也盛滿了傾慕，她很熟悉的。

在榭娜愣神的期間，春天向她許下了最後的心願——將冬天帶來她的身邊。

然後冬天到來，在清亮的啼哭聲中，沒有人期待的孩子，背負著十字架，睜開了那雙純粹的湛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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榭娜驟然洩了所有力氣，她放棄了掙扎或是居高臨下刺痛對方的機會，就那樣任那雙冰涼的手，柔柔地環繞、靠上她的肩側。

等待她的審判降臨，她閉上眼，更多溫熱滑過臉頰，混合著殘留的血跡。

「殺了我吧、艾莉絲。」

讓一切結束吧。

已經過去太久了…久到她幾乎要忘記，是為了什麼走到今天這一步……

「……」艾莉絲不發一語，垂眸聽著＂母親＂最後的請求。

搖擺不定的思緒終於落地，在此刻下定決心，她手上鉗著榭娜下巴，隨意地將其甩到了一旁，榭娜偏過頭去，渙散的紅瞳中倒映、並迎接她的結局。

艾莉絲站起身往後退了幾步，她高舉手中血刃，紅眸裡閃著寒光。

身後無數道血色荊棘纏繞著、在她身後幻化成血色六翼，她一身潔白長裙，裙襬柔和擺動，晃向將至的命運，遠處、傳來大教堂午夜的鐘聲，諭示已經落下。

她感受到了，從中央教條下傳來的脈動，原始的衝動，那刻在血源裡，與孕育之血緊緊相連——喀琉多在呼喚著她。

有鮮血從艾莉絲眼眶流下，金色的芒星印記在她艷紅瞳孔中成型。

新時代將要開啟，她會成為心的主宰，唯一的神。

在窗外，夜幕彷彿定格，月亮沒能依循規則落下，它依然高掛，散發著不祥氣息，冷冰紅光投下。

隨著血月高掛，有什麼緊跟著攀升，它衝破了大地。

血刃落下、一切歸於安靜。

艾莉絲一瞬也不眨，看著窗外，有一抹朦朧的血色影子，散發著盛大光芒，非人的裙襬是無數祈禱之手化成，它披著皮肉張開懷抱，來到艾莉絲的面前。

她閉上眼張開了雙手，感受那影子穿行過她身體，與此同時有無數聲音流入耳邊，紛亂、嘈雜、渾沌，化做血液流淌在她全身。

然後她睜開眼，從未覺得如此輕盈，原本混濁的紅眸，在歷經受洗後，一片清明，在身後，遙望大敞的溫室門口。

一雙湛藍帶著憤怒席捲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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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好啊、勞倫娜……我等妳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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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絲唇邊微微一笑，神情溫和懵懂，就像回到水塘邊，那段少有溫馨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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