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未央(下部)—相見難時別亦難 - 第6-1章報社

出院之後的兆岩，立即前往縣府打電話回工程局。

「兆岩，你終於出院了！」劉紹終於盼到他出院。「恢復的如何？」他問。

「很好，一切如常！劉副局，我想跟您討論浦陽江上那些商輪公司的事。」兆岩出院後，他即刻馬不停蹄的想討論這件事。

「你別急！我跟你說，但你聽了也別激動。那些商輪公司他們透過省航政局向我們提出異議，他們要求我們要增加原有橋樑的高度，以方便他們行駛。」原來那些商輪公司沒有檢討自己的缺失，反倒透過航政局向他們要求提高橋樑的高度。

聽到這兒，兆岩緊蹙眉心。「杜局長怎麼說？」

「他想聽聽你的意見！」杜局長已經完全將諸暨這裡的事全權交由兆岩負責了，所以他想知道兆岩想如何解決。

兆岩陷入一陣沉思。

「兆岩！如何？」劉紹發現話筒另一端沒有回應。

「鐵路橋的設計原本就訂於離江底十米高，倘若又增加高度，這只會使地基更是吃緊，所以這個方法是行不通的。」兆岩說。

「嗯！這我們也想過。」這件事，劉紹與杜局長也想過。

「劉副局，我希望透過杜局長向商輪公司求償。」忽然間兆岩這麼說。

「什麼求償？」劉紹不懂。

「這些商輪公司不遵守信號行駛，導致我受傷，甚至還差點波及江邊的居民，所以我想透過工程局向那些公司索賠。」兆岩想藉由這件事將事情鬧大，逼迫那些公司低頭。

「你想將事情鬧大！」劉紹不可思議的說。

「是的！」

「可是，這件事縱使鬧到省政府，也未必會鬧得有多大。」劉紹覺得省政府裡面的人，搞不好有拿那些商輪公司好處的人。

「我有辦法！」兆岩掛上了與劉紹的電話後，他又撥了另一通電話，雖然這通電話，他不怎麼想撥。

電話接通後，另一端的人發出聲音。「喂！光輝印刷廠，找誰？」對方問。

「成叔嗎！是我，兆岩！」兆岩說。

「少……少爺！」成叔興奮的喊著。「少爺，您終於撥電話回來了！」他的聲音中蘊含著激動。

「成叔，我爸好嗎？」兆岩問。

「好！好！老爺一直都很好，我這就去叫老爺來聽。」成叔趕緊去喚陸崇輝。

不久後，一個渾厚的嗓音從話筒那端響起。「喂！」

此時陷入一片沉默。

「兔崽子，有話快說！」陸崇輝到底還是先發話。

「爸，近來身子可好？」兆岩問。

「原來你還記得我呀！」陸崇輝故意揶揄他。

「爸，我只是外出工作，並不是和您脫離父子關係。」兆岩可說是一點也不想撥這通電話，但是為了讓工程進展順利，而且他又可藉機知道陸崇輝的近況，所以他不得不撥。

「哼！有差別嗎！」陸崇輝拿起一旁擱在煙灰缸的雪茄來。「我寄的信，你可有收到？」他問。

「收到了！」

「既然收到了，為何不回我！」陸崇輝手裡刁著雪茄，並用力拍桌。

「工作忙！爸，這些事，我日後再跟您道歉。我今日是有一事需要您幫忙的。」兆岩想快點解決工程的事。

「原來是因為有事要找我幫忙呀！我就說嘛！你這兔崽子怎麼會忽然間良心發現打電話回來呢！」陸崇輝還是繼續嘲諷他。

聽他的嘲諷，兆岩深吸一口氣。「爸，您知道周叔那兒在杭州是否有認識的報館？」他選擇忽視陸崇輝的話。

陸崇輝對於兆岩的問題思索了一下。「你周叔人面廣闊，理應有認識的才對，我替你問問。」雖然一方面埋怨著兆岩，但另一方面卻還是不自覺的對他的請求來者不拒，這就是父母親對孩子無私的愛。

「謝謝爸！」兆岩就知道，陸崇輝雖嘴裡唸著，但終究還是會幫他的忙。

「那我要如何聯繫你呢？」陸崇輝問。「一樣打去杭江鐵路工程局嗎？」

「不！我現在在浙江諸暨縣，我給您我住的地方電話。」於是兆岩將張碩家的電話號碼給他。「爸，盡快！」

「嗯！」

掛斷電話後，兆岩的心終於可以鬆懈下來。他現在必須趕緊回去鄉裡，除了等陸崇輝的電話外，他還想快點見到夏央。

★★

陸崇輝結束了與兆岩的電話後，他站起身來。「老成！」他叫著成叔。

「老爺！」成叔來到他面前。

「幫我備車，我要去趟”上新報館”。」他拿起掛在衣架上的帽子。

坐上車，陸崇輝來到了上新報館。下車後，他走進了眼前這棟擁有四層樓高的紅磚色建築，這是上海上新報的總館。上新報是目前上海眾多報社中的其中一家新聞報，他們著重於黨政、政令宣導、國家新興建設等新聞報導。

「周社長，陸先生來了。」一名女性職員走進周曉斌的辦公室。

「陸先生來了！」正忙於公事的周曉斌抬起頭來，他對於陸崇輝此時的到訪倍感意外。

「怎麼，沒事我就不能來嗎！」陸崇輝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他已經等不及要見周曉斌了！

周曉斌看見穿著一身灰白長袍的陸崇輝，他即刻站起身來迎接。「今日是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春風！」陸崇輝不假思索的說，他見周曉斌還是如往常般西裝筆挺的。

「你……呵呵呵呵！」周曉斌指著他。「坐！」他招呼陸崇輝坐下。

剛剛的女職員端了咖啡進來。

「嚐嚐！這是法國來的咖啡。」周曉斌說。

「是法國來的還是法租界來的！」陸崇輝調侃道，因為他知道周曉斌的人脈廣，不管是政界的還是銀行界的甚至是幫派，他都有所接觸。

周曉斌不理會他的調侃，他端起咖啡啜了一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今日來應該不會是專程來調侃我的吧！」他放下杯子。

「沒錯！算你了解我。」陸崇輝拿出一根雪茄。「不介意吧！」

周曉斌用手示意他請便。

吐出一團雲霧後，陸崇輝才開始說。「杭州的報社有認識的嗎？」

「杭州！」周曉斌提高語調。「你有什麼事嗎？該不會你印刷廠想開至杭州了！」

「哼！還不是我家那兔崽子，也不知他想要做什麼，他說他要認識杭州的報社，所以要我問你。」陸崇輝說出今日的目的。

「兆岩！是兆岩要你問的！」周曉斌一聽是兆岩要打聽的，他態度一下變得積極起來。

陸崇輝點頭。「所以有熟識的嗎？」他問。

「有！沒有我也給你生一個出來！」周曉斌對於兆岩的事，一向很熱心。「兆岩去杭州後，可好嗎？」他問。

「隔了那麼久，剛剛才第一次打電話回來，一打回來不是問我這個老人怎麼了，而是要我幫他打聽杭州報社的事，真不知道我把他養這麼大是為了什麼！」陸崇輝埋怨地說。

「是你要求太多了！我倒覺得兆岩很好，學習成績好，又在政府機構做事，這有什麼不好的。」兆岩在周曉斌的眼中是極為出色的人。

「那是因為他不是你兒子，所以你才會覺得他好！我真搞不懂，家裡面開了這麼大一間印刷廠，他為什麼還跑去造什麼鐵路。」陸崇輝無法理解兆岩的想法，他的印刷廠光是在上海就開了三家，幾乎上海所有的報社還是出版社，抑或是大大小小的公司廣告，他就囊括了三分之一以上的生意，這麼大的業務範圍，全都是他陸崇輝一個人打下的江山。這麼大的江山，他當然希望他唯一的兒子來接手，但無奈兆岩卻不想接手他的印刷事業。從交通大學畢業後，兆岩便告訴他，他要為這個新成立的政府建設國家，他要為國家興建銜接各省的鐵道，所以他離開上海前去杭州，他說他要在杭州開始他興建鐵路的夢想。一想到兆岩為了鐵路而丟下他一個人去杭州，他就感慨萬千。

周曉斌看陸崇輝無奈的臉色，他知道他又開始怨天尤人了。「別想那麼多了，說不定等他鋪完全中國所有鐵路後，他就回來了！」

「等到那個時候，我看我也早走了！」陸崇輝將手上的雪茄捻熄。

「哈哈哈哈！」周曉斌聽他這麼說，不自覺笑了出來。「對了！所以他打聽杭州的報社是為了什麼事？」

「我不清楚，他沒告訴我。」兆岩並沒有和他說原因。

「在杭州，有家杭州日報是我去年在那兒新開的報館，銷量不錯。要不你將我這個報社報給他。」周曉斌站起身來，他從他辦公桌上取來一張白紙，並在上面書寫杭州報館的地址及電話還有聯絡人。「給！」他拿給陸崇輝。

陸崇輝看著紙上的字。「謝謝了！」他向周曉斌道謝。

告別了周曉斌，陸崇輝步出了上新報館，當他坐上車時，有人喊住他。

「陸叔叔！」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喚著他。

他朝聲音方向看去，只見一位身穿時髦洋裝的妙齡女子走向他。「筠青！」

「陸叔叔！」周筠青走到他面前。「您來找我爸嗎？」她問。

「對！」陸崇輝看著周筠青脖子上背著鏡箱，她的身旁也跟著一個人。「妳去跑新聞了？」

「沒錯！」周筠青一臉傲氣的說。

「看來妳爸還是拗不過妳！」陸崇輝指著她。

「我這麼好的資質，他還不用我，是他的損失。」周筠青說，因為從她留學歸國後，她就想朝新聞界發展，但是周曉斌並不同意，所以一直拒絕讓周筠青入報社，可周筠青並不放棄，她告訴周曉斌，她要從基本開始做起，她要讓他看見她的努力。

「呵呵呵！妳爸有妳這個女兒，真不知是他的福氣還是麻煩！」陸崇輝覺得周筠青還是有著世家小姐的傲氣。

「當然是他的福氣！」周筠青不服的說。「對了，陸叔叔，兆岩哥回來了嗎？」她想起兆岩。

「他出去了就像斷了線的風箏，怎麼可能這麼快回來！」陸崇輝語氣中帶著失落。

「是喔！我還想著幫他做個專題訪問呢！」周筠青難掩失望的神情，從小她就特別喜歡黏著兆岩了。

「妳放心，等他回來了，我要他來找妳！」

「謝謝陸叔叔！」有了陸崇輝的保證，周筠青很開心。

「筠青，陸叔叔還有事就先走了！」

看著陸崇輝的座車離去，周筠青便轉身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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