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的太陽高高掛在天空,眼前一眼望去的軌道,似乎就像被烤熟而發出霧化般的迷濛。兆岩看著那些軌道,它們看起來居然軟趴趴的,他手插著腰直搖頭。此時他額頭的汗水由鬢角旁流了下來,他將手伸進口袋內拿出手帕準備擦汗,正要擦汗之際,他發現除了他的手帕外,他還抽出了另一條手帕。他看著這條繡上瓊花花樣的白色手帕。這條手帕他老早就想扔掉了,但無奈他就是下不了手,他攥緊手帕!
「兆岩哥!兆岩哥!」此時二虎子遠遠的邊跑邊喊著他,他跑到兆岩的身邊。「兆岩哥……」他喘著氣。「工事處那裡有你的電話!」
「我的電話!」兆岩狐疑。
「是……是上海打來的!」他依然喘個不停。
一聽是上海來的電話,兆岩不假思索的奔向工事處。他一衝到工事處,便趕緊將擱在一旁的聽筒接起。「喂!」
「少爺!」是成叔的聲音。
「成叔,我爸怎麼了嗎?」他焦急的問,因為此刻接到成叔的電話,肯定是與陸崇輝有關。
「少爺,老爺他……他的病情惡化了!」成叔一邊說一邊哭。
兆岩聽到成叔的話後,他手中的聽筒竟由自己的手中滑落!他兩眼呆滯的看著前方。
★★
兆岩打電話向周曉斌詢問陸崇輝的病況。
「兆岩,很抱歉!我一直沒告訴你你父親的病況,是因為我不想你分心!」周曉斌希望兆岩能夠專心工作,因為工作上分心的話,是很容易發生意外的。
「周叔,所以我爸目前的情況究竟是如何?」兆岩迫切的想知道陸崇輝的狀況。
「原本他的病已經控制住了,誰知道在上個月時,他突然咳出血來,醫生說,情況恐怕不太樂觀。」周曉斌邊說邊啜泣。
「難道不是支氣管發炎嗎?」兆岩問。
「恐怕……不是!」周曉斌為難的說,他原本以為那只是醫生的危言聳聽,而陸崇輝也不會那麼倒楣,誰知道……
「我知道了周叔,再麻煩您照顧我爸,我這裡會找時間馬上回去的!」兆岩現在必須緊急返回上海一趟。
在將工作上的事安排好後,兆岩立馬返回上海。他看著躺在病床上的陸崇輝,他那陰鬱的眸光佈滿著他的瞳仁,自知道夏央嫁人後,他就鮮少露出笑容,現在又因為陸崇輝的事,讓他更是鬱鬱寡歡。兆岩輕手輕腳的走到床邊。
原本閉上眼的陸崇輝,感到有人接近,他張開眸子,兆岩的身影落入他眼簾之中。「兆岩!你怎麼回來了?」陸崇輝很是震驚。
「我擔心您!」兆岩說,他聽見陸崇輝那沙啞無力的聲音。
「有什麼好擔心的!」陸崇輝最討厭婆婆媽媽的,他別過臉去。
「爸,您現在覺得如何?」兆岩問,他看陸崇輝瘦了許多,臉色也蒼老許多。
「還能怎樣,不都是那樣!」他看著床邊的輸液。
兆岩順著他看去的方向,只見他滿是皺摺的手插著針,一時間他內心無法克制的悲痛起來。
陸崇輝見他毫無元氣的模樣,於是他用盡力氣喝斥他。「你說你好端端的回來上海幹嘛!我的病難道你回來後就會好了嗎!」他一點也不希望他回來。「你不是說你的鐵路工作繁重,怎麼現在不繁重了!」
兆岩聽得出陸崇輝不希望他因為這種事回來。「您都病成這樣了,我能不回來嗎!」
「我自己的身體如何我知道,但是我不希望你因為這種事情耽誤了你的工作。」他現在只能用鐵路工作打發他走。「這裡還有你周叔照顧,老成也是成天守在我身旁,就連筠青也偶爾會過來探望我,你說你現在出現在這裡有何用處呢!」他想趕他走。
「爸,我知道您不希望我擔心,但是我沒有回來確認您是否安好,您要我如何心安呢!」
「好了!你現在也看到了,就是這個模樣,不能再好也不會再壞,你可以回去造你的鐵路了!」他是存心想趕兆岩走的。
兆岩見他態度不悅的模樣,他知道他現在就是想趕他走。「爸,我瞭解您的用意,您放心,我不會在這兒打擾您太久的,只要確定了您的狀況後,我就會離開。」兆岩知道,陸崇輝是吃了秤子鐵了心,而他此刻也只能順從他的意,盡量不惹他生氣。
在和醫生談過後,目前的治療方式也只能保守治療,開刀已經是不可能的了,畢竟目前這項技術還是存在著風險,而且依陸崇輝目前的年齡與體力也不適合,醫生要他最好有心理準備。周曉斌建議兆岩將陸崇輝送去國外治療,可是若將陸崇輝送至國外的話,又沒人可以照顧他,這反而更讓兆岩擔心,所以目前他只能先讓陸崇輝在國內的醫院做保守治療。
離開上海,兆岩坐在火車上,他開始思考著他的未來,難道他的鐵路生涯必須在此刻嘎然而止?
★★
十二月,歷時三年多的杭江鐵路終於完工。夏央看著報紙上寫著,明日是杭江鐵路全段的通車典禮,她看著上面的圖片,她不禁淚如雨下,因為這讓她想起了三年前的事。如果時間能倒流,她多希望能回到三年前的那個時候,那個她這輩子最開心的時候。她看著報紙上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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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江鐵路全段監造工程師–陸兆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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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名字她有多久沒看見了,因為一直以來她將這三個字藏在她的內心深處。她撫摸著報紙上的名字,她不知道這個人現在如何了,過得好嗎?是否結婚了?有小孩嗎?一想到這兒,夏央的心立馬抽痛起來。
「夏央!」此時丹麗走了進來。「妳說明日咱們帶夏敬去坐坐那新開的鐵路好嗎?」她邊走邊說,倏忽她看見了夏央桌上的報紙,於是她一把拿起報紙。「欸!妳也正在看這則新聞呀!」
夏央尷尬的點點頭,她偷看著丹麗是否在閱讀報紙。
「欸!這名字不是……」丹麗看向夏央,她發現夏央正倉促的轉過頭去。「妳演的太假了!」她知道夏央想假裝什麼事都不知道的模樣。
聽丹麗這麼說,夏央只能又看回她。
丹麗將報紙放回桌上。「妳說明天我們要不要也去搭一搭這條新建的鐵路呢?」她問夏央。
「我明天還有事要忙,妳帶夏敬去坐好了。」夏央還要訂定明年度紗廠的計畫。她們現在已經不住在杭州了,因為她覺得上海、杭州這樣來回實在是太麻煩了,而且根本不符合時間成本,所以她乾脆搬到徐祚年上海的房子來。原本她計畫順便將謝常山和何香蓮一起接過來,可是謝常山婉拒她,她知道,謝常山自那件事之後就一直對她過意不去,所以他不敢接受夏央的好意。這就是夏央最不想看到的事,她一直希望一家人能和樂的在一起,就算生活清苦也無所謂,只要能和最親的人、最愛的人在一起,她此生就滿足了,可現在,這個夢已經是不可能了!
「妳可別拿工作的事來擋,妳心裡頭的那點小心思我會不知道嗎!」丹麗知道,夏央害怕會遇見她那個男人。
「我是真的有事要忙,明天妳和夏敬去就行了!」夏央拿起一疊資料看。
「難道妳這輩子都要想盡辦法避開他嗎?那萬一哪天妳偶遇他了呢?」丹麗戳破她的小心思。
「……」沒錯!萬一哪天巧遇兆岩呢!夏央手上的動作停下。不,不可能會遇見兆岩的,她現在在上海,而他則在杭州,所以不可能會遇見的。而且兆岩一直忙於鐵路工作,所以他也不可能會莫名其妙的出現在上海。這樣想著,夏央安下心來。「就算遇見了,就像往常般打招呼即可!」她故作輕鬆的說。
最好妳做得到,丹麗內心腹誹著。「難道妳就不想知道他的近況嗎!」丹麗進一步遊說,她希望夏央能正視這個問題。
想!天曉得她有多想,可是,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呢!萬一兆岩真的娶妻生子了呢!夏央只要想到這點,她就退卻。
「到時我們就躲在角落偷偷看他好不好?」此時丹麗幫她出主意。
夏央看向丹麗。
「偷偷的看他,妳應該很想知道他現在外表究竟有什麼變化,搞不好他變成一位胖子了!」
聽丹麗這麼說,夏央笑了!胖子!她想像不出兆岩變胖是什麼模樣。
「怎麼樣,好嗎?」丹麗見她笑了,於是她趁此機會趕緊詢問。
夏央點頭答應。
「那真是太好了!」丹麗捏著她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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