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三年(西元1934年)一月,陸崇輝歷經半年多的治療,他終究還是熬不過病痛的折磨,在他臨死之前,他要兆岩答應他,接下他所有的事業,否則他會死不瞑目的。
兆岩跪在病床旁,看著連話都已經講不清的陸崇輝,他悲痛萬分。
「答應我,兆岩,這是我最後的願望。」陸崇輝用他骨瘦嶙峋的手握住他的手說。
此刻的兆岩痛苦不堪,因為陸崇輝的請求,就是要他放棄他最愛的工作,但建造鐵路是他這輩子的夢想,這叫他如何割捨呢!可是陸崇輝也是他這輩子最親的人,他現在就已經要失去他了,如果又要他放棄最愛的工作,這將會讓他生不如死。
「兆岩!那些廠子可都是花了我這輩子所有的心血才建立起來的,難道你想眼睜睜的看著我那些心頭血關門嗎!你想讓我多年來的努力化為烏有嗎!」
看著陸崇輝那青筋遍佈的手,兆岩痛苦的閉上雙眸。「我知道了!爸,我答應您,我不造鐵路,我回來……繼承您的事業!」兆岩此刻的心被劇烈拉扯著,果然,他還是必須在鐵路和陸崇輝之間做抉擇,上天註定讓他無法逃過這件事。
當他答應陸崇輝後,陸崇輝便鬆開他的手閉上雙眸,安然的離去。看到陸崇輝垂下手的那一刻,兆岩原本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終於止不住的潰堤了!在這一刻他怨老天爺的狠心,老天爺不僅讓他失去了他最愛的女人,還帶走他這世上唯一的親人,甚至更讓他必須割捨掉最愛的事業,是他前世做了什麼事嗎?上天非得要這樣懲罰他!他將雙手插入他凌亂的頭髮之中。
★★
結束陸崇輝的喪禮後,兆岩回到杭州,他向杜局長辭掉工作。
「為何一定要辭掉工作呢?我可以等你回來!」杜局長說。
「對不起,杜局長!我不知道我是否還有回來的那一天!」沒錯,兆岩他無法知道,他此生是否還有機會完成他的夢想。
杜局長看著眼前頭髮凌亂、失意落寞的年輕人,原本年輕人該有的光采、明亮的模樣,如今卻已不復存在,他真害怕這個年輕人會失去自我。「兆岩,你的位置我永遠替你留著,無論你何時回來,我都歡迎你,因為我的鐵路夢想需要有你這種對鐵路有著熱情與執著的人來幫我實現!」杜局長拍拍他的肩膀,他希望他的話能激勵他。
「杜局長……」兆岩沒想到杜局長竟然如此看重他。
「記住!我等你回來!還有,找回你的熱情,不管是對人或是對事!」杜局長知道眼前的年輕人所遇到的挫折,不管是情感上還是事業上,他都重重的跌了一跤!「最重要的是,千萬別放棄自己,明白嗎!」
杜局長的一番言論,或許真的激勵到兆岩,他一回到上海後,便積極的瞭解陸崇輝留下的事業。
「陸先生,這是我們華豐印刷廠三家廠的所有帳冊!」華豐的總會計將帳冊遞給兆岩。
「陸先生,這是輝力紡織廠去年度的帳本。還有這是老爺生前力求要擴展二廠的計畫書。」輝力紡織廠的廠長將帳本及計畫書遞給兆岩。
兆岩看著這些東西他若有所思的。「邱先生、廖廠長,能不能麻煩你們從明日起,每天都空幾個小時的時間給我呢?」兆岩問眼前的兩個人。
兩人聞言面面相覷,因為他們不懂兆岩想做什麼。
見他們兩人疑惑的眼神,於是兆岩開始解釋。「是這樣的,這做生意我是半路出家,沒什麼經驗,以前也沒時間跟著我父親學習,一時之間我也無從摸索,我想二位在我陸家的廠子也辛苦多年,所以一定有相當足夠的經驗,我希望二位每天能撥些時間指導我……這些東西。」兆岩指著他們給的東西。「你們放心,不會佔用你們太多時間的,如果誤點了也會發給你們誤點的費用,不知二位……」他小心翼翼的詢問。
兩位聽兆岩這麼說皆笑了起來。
「陸先生您這麼有心想搞好廠子,這對我們當員工的來說是好事,怎麼可能還會拒絕您呢!」廖廠長說。
「沒錯!陸先生,您放心,我們一定會將我們所知所學的東西都教授給您!」邱先生拍拍自己的胸脯。
聽兩位這麼說,兆岩安下心來。
送走工廠的人後,成叔走來兆岩身旁。「少爺,那余先生,你準備如何安排他?」他問兆岩,因為兆岩回來時,也帶回了二虎子。
二虎子自知道兆岩要離開鐵路工作回去接手家裡的事業後,他就下定決心要跟著兆岩。
可兆岩要二虎子必須接替他的工作,但是二虎子堅持就是要跟著兆岩,他說他這輩子只會為兆岩做牛做馬,所以他絕不離開他。兆岩被二虎子的心意感動了,於是便一起帶他回到上海。
「我想安排他在我身邊做事,不用特地把他侷限在一個工作位置上。」兆岩吩咐成叔。
「好!」
★★
二虎子今日搬回了許多書籍,此刻他正將這些書搬往書房裡。他將書一疊一疊的放到桌上,那疊起來的高度都超過兆岩的頭了。
坐在椅子上的兆岩側著頭看著這些書。「這麼多!」他對二虎子說。
「當然!這是我去各大大學裡的圖書館央求人家借我的書,當然多。」二虎子彎下腰看著那一疊書的書名,他從中抽出一本來。「吶!這本是一位大學教授推薦的,他說看這本,基本上就學會了工廠管理!」他將書拿給兆岩。
兆岩取過來看,是一本翻譯書。
「兆岩哥,你真的下定決心要接手這些工廠嗎?」二虎子問。
「如果我不接手,那那些原本有工作的人,他們要何去何從呢?」他反問二虎子。
二虎子聞言點點頭,縱使兆岩現在對人的態度不再熱情,但是他的天性還是不變,依然憐憫著困苦之人。
此時成叔走了進來,他遞了一張請帖。「少爺,這是老爺生前與老爺比較交好的廠家,他們聯名請您去參加他們的聚會。」
兆岩接過,他打開請帖,上面有許多廠家名稱及名字。
「少爺,去看看吧!可以藉機認識認識這些人,畢竟你以後還要和他們合作。」成叔說。
兆岩看著請帖上的出席地點是百樂門大舞廳,他眉頭蹙起。
「少爺,如果想和這些老闆們打好關係,這是第一步!」成叔說,他發現兆岩一臉難為。
兆岩攥起他的拳頭。「我知道了!」他明白,未來將有更多身不由己的事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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