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夏央在歷經生死關頭,終於產下了她與兆岩的孩子。
「夏央,妳瞧這孩子的眉眼,怎麼這麼像那個嘴貧的人!」丹麗開玩笑的說,她將孩子抱至夏央的面前。
夏央聞言笑了起來。「這麼小,怎麼看得出來像誰!」夏央為兆岩誕下了一位男孩。
「我可沒胡說呀!你瞧他一臉傲氣的臉,像不像那個人倔強的個性!」丹麗要夏央看仔細。
夏央抱過孩子,她仔細看著那睡得十分安詳的臉龐,她不由得會心一笑。「經妳這麼一說,倒是有點像!」夏央仔細看著孩子的眉眼、鼻樑以至唇峰,還真是兆岩的翻版。
「瞧妳笑的模樣,說孩子像妳男人妳就這麼開心!」丹麗繼續調侃她。
「麗姊,妳就饒了我吧!」夏央求饒!她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兆岩。
「看妳一臉思春樣!真是丟我們女人的臉!」丹麗忍不住嘮叨。
聽丹麗這麼說她,她不禁頰邊浮上一抹紅霞。
「不取笑妳了!」丹麗見她羞怯的樣子,決定放過她。「妳想好要幫孩子取什麼名字沒?」她問夏央。
「我想取“懷石”,陸懷石!」夏央說,她將兆岩的“岩”字下方的石拿來取名,而懷便是想念、思念,所以懷石,便是她想念著兆岩,她將兆岩放在她的心上。
「妳可真是深情!連取名字都要和他有關!」丹麗當然知道夏央取這名字的含義。
「麗姊,謝謝妳一直陪著我!」夏央生這個孩子時,足足生了一天一夜,要不是丹麗一直在她身旁為她打氣,她現在早就一命嗚呼了!
「那也是因為妳的堅持呀!」丹麗摸著她的臉頰。「等妳養好身體後,咱們就到重慶去!」她們早已準備好要去重慶了。
「好!」夏央看著懷中的孩子。兆岩,我和懷石在重慶等你,你一定要來找我們!
★★
民國二十八年(西元1939年)
「兆岩,湘桂鐵路從衡陽到桂林段已經通車了,我們完成階段性任務了!」杜局長開心的說,這條支線他們只花了一年的時間便完工,這對交通不便的西南產生了大大的影響。
對呀!終於完成這段鐵路了!兆岩看著火車載著滿車的軍需物資向前而行。
「兆岩,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接下來你可以好好地休息了!」此時杜局長忽說出讓兆岩錯愕的話來。
「局長,可接下來不是還有延伸至“柳州、來賓”這段支線嗎!您為何說我可以休息了呢?」兆岩不解!
「兆岩,接下來的部分,我已經另外找人負責了,而你,我則希望你可以好好休息,因為之後我還有其他的任務必須交給你,所以在這項任務之前,我希望你可以藉此充份的休息、養足精神,因為接下來的任務,將會更為艱難!」杜局長說。
「杜局長,難道政府接下來要我們開通的鐵路有一定的困難度嗎?」兆岩問。
「目前路線尚在討論階段,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這條鐵路將通往“緬甸”!」杜局長說。
「局長,您說的可是滇緬鐵路!」兆岩知道,其實“滇緬鐵路”已經悄悄地從去年年底開始規劃、測量了。
「沒錯!其實我一直猶疑著該不該讓你負責,可是你為了這條湘桂付出了這麼多心力與勞力,我想放你一段長假,等你養精蓄銳後再來負責這條鐵路,不知道我這個安排你可接受?」杜局長其實是為兆岩著想的,他知道兆岩已經很久沒見到家人了,若要讓人有堅持下去的理由,適當的休息與家人的慰藉,那絕對是有必要的,所以他才想要兆岩好好地休息!
「感謝局長,我當然接受!」這個安排,兆岩當然欣然接受,天曉得他有多麼地想回家去,雖然他的家早已不在了,可他的家人還在,所以他想要早點見到他的家人,尤其是夏央!可到如今,他還是不知道夏央身在何方,雖然他早已知道夏央和丹麗加入了野戰醫院,這是二虎子在信上寫的,二虎子說,他和廖叔已經順利的將印刷廠和紡織廠重新開廠,而且夏敬也已經回到了謝常山的身邊,就連周曉斌在重慶的報社也順利重開,所有的人都有消息了,可唯獨就是沒有夏央的消息,這令他很是不安!所以他必須藉由此次機會將夏央找回來!
★★
在揮別杜局長後,兆岩終於來到了目前的臨時首都所在地–重慶。
二虎子一早就在重慶的新家等待兆岩的歸來,這裡是他為兆岩在重慶重新安置的家,就在謝常山家的附近,也就在朝天門碼頭的附近,所以日後大家要見面就方便多了。
二虎子一邊來回踱步一邊伸長脖子看,他焦急的等待著,就連謝常山他們聽聞兆岩要回來的消息,也紛紛趕來迎接。
就在大伙等到快失去耐心之際,一輛貨車停在他們面前,大伙就這樣看著從車上下來的兆岩。
首先開口的是筠青,她一見兆岩便立馬跑向前去。「兆岩哥,我終於見到你了!」她的鼻子一吸一抽的說。
「筠青!」兆岩看著現在的筠青,她已經不似以往那樣光鮮亮麗的打扮了,看來這兵荒馬亂的時期,消磨掉筠青那嬌生慣養的大小姐脾氣。
「兆岩!」謝常山喚著他。
兆岩走到謝常山面前,只見除了何香蓮攙扶著他外,他手上還拿著一根拐杖。「舅舅、舅媽!」兆岩喊著他們兩人。
「我們終於見到你了,這一別也有兩年多了吧!」謝常山說,自從兩年多前,他們去參加兆岩和夏央的喜宴後,他們就再也沒見過面了!
「嗯!的確有那麼久!舅舅的腳怎麼了嗎?」兆岩看向他的腳。
「唉!自從一路從浙江來到這裡後,我的雙腿就無法再像以前那樣活動自如了,除了膝蓋會痛,連腰椎也會痛,下半身經常麻痺!」謝常山說,他的這雙腿可說是被戰爭給害的。
此時夏敬走到兆岩身旁。「兆岩哥哥!」他喊著兆岩。
兆岩看向夏敬,他發現夏敬又長高了不少。「夏敬!」兆岩摸著他的頭。「花花呢?」他見夏敬手上並無抱著花花。
「花花走了!跟母貓走了!」夏敬說,原來花花來到重慶後沒多久,就跟著一隻母貓離家出走了!這讓夏敬還為此傷心了好一陣子。
「那你應該為牠開心才對,因為牠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兆岩安慰他,而且他發現,夏敬說話的方式,似乎恢復了!「你現在有在唸書嗎?」
「嗯!有!」夏敬大聲回答。
「很好!」說完後,兆岩掃了一眼所有人,除了夏央沒見著外,連志淵也沒看見。「舅舅,志淵呢?」他問謝常山。
「志淵現在前往戰地做戰地記者!」謝常山回答,上個月他才好不容易收到志淵的消息而已,而且還是經由電報傳回的。
「原來如此!」兆岩又看了一眼大家,只不過沒見到他最想見的人,他失落的垂下眸子,這悵然的神情,馬上被大家捕捉到。
「兆岩哥,志淵哥說夏央姊和麗姊他們在去年六月時就已經離開了野戰醫院往重慶來,可……可我們怎麼等都沒等到他們!」二虎子愁容滿面的說,他覺得他沒有替兆岩找回夏央,這讓他很過意不去!
去年六月!可如今都已快五月了!兆岩此時心情無法平靜,他攥緊他的手!
「兆岩哥,志淵說當時他見到二嫂時,她已經準備臨盆了!」筠青說,這是志淵發電報回來時,順便發的內容。
「臨盆!」兆岩驚愕!「什麼時候的事?」
「去年四月時,他在武漢的野戰醫院遇見二嫂,二嫂當時跟他說,她五月將孩子生下後便會和麗姊帶著孩子來重慶,於是我們就從去年開始等,等他們過來,可一直到現在,還是沒看見他們的蹤影。」筠青說,他們大家懷疑夏央他們會不會在半路上遇見什麼可怕的事。
聽筠青這麼說,兆岩的心涼了半截,他倒退了好幾步!
「兆岩哥!」二虎子擔心兆岩受不了這個刺激,他想伸手扶他。
「我沒事!」兆岩伸出手來示意他沒事,他沒想到夏央居然為他生了孩子,可現在她的人和孩子在哪兒呢?兆岩光是這樣想,他的心就不自覺地絞在一起。
所有人看著兆岩那憂心忡忡的神情,也只能莫可奈何,因為他們大家現在對於夏央,也不知從何找起!
正當大家陷入愁雲慘霧之中,刺耳的警報聲忽然響起。
「大家快躲進防空洞裡!」二虎子喊著。
於是眾人跟著街上的人都匆忙地飛奔起來,大家皆趕往自己所屬的防空洞躲藏去。
原來自去年他們來到重慶後,這裡就不斷的遭到日軍的侵擾,日本不斷的派出軍機對重慶實施疲勞轟炸,尤其從今年開始,那轟炸次數變得更加頻繁,日本的目的為的就是要讓國民政府投降!
也因如此,這裡的人被迫練就一套躲空襲的好本領,在警報聲響起時,大家皆往早已分配好的防空洞而去,而且在平常時候,政府也會不斷的透過演習,讓市民們學會了一聽到警報聲後,能不慌不忙的躲進防空洞裡。可雖然如此,但還是有許多平民因來不及躲藏而慘遭炸死或燒死!
在大家進入防空洞時,大家聽著外面又開始肆無忌憚的轟炸了,在這段日軍每天沒日沒夜轟炸的期間,有些人的房子被炸平了又建,建好了又炸,而且一躲進防空洞裡,沒有兩、三個小時以上是無法出來的,雖如此,但只要能保住一條命比什麼都重要。
正當大家皆塞住耳朵捂住眼睛之際,兆岩心裡面想的是,莫非夏央沒有躲過空襲嗎?他現在只能任由自己無限揣測!
此時防空洞因上方被炸得震耳欲聾,使得整個地面都在搖晃,防空洞內也有不少碎石落下,縱使如此每個人也都不敢妄動。
待兩個小時之後,解除警報聲響起,大家擰住的眉心,此時才又漸漸舒展開來,
一出防空洞後,那眼睛所及之處皆讓人觸目驚心,兆岩看著街道上除了好多正在燃燒的房子外,那街邊的樹或電線杆上到處都有人體碎裂的殘肢、臟器,他沒想到日軍對一般的平民百姓竟也是如此殘忍!
「兆岩,我們還得趕回去看看我們的房子!」謝常山對他這麼說,其實這種慘況他們已經習以為常了。
於是在告別了謝常山後,原本二虎子想帶著兆岩返家,可此時兆岩卻一點也不想返回家去,他怕他一靜下來後,會不斷的想著夏央的事,他害怕夏央真如他所想的遭遇到不測,所以為了斷絕他這種想法,他便要二虎子帶他去工廠看看,唯有找事做,他才可以阻止自己胡思亂想。
於是二虎子帶他來到了地下紡織廠,他看著紡織廠的織機不停的作業,看來這裡並未遭受到剛才空襲的影響。也對,因為工廠設在地底下,怎會有影響呢!
此時廖叔走了過來。「陸先生,您回來啦!」他語氣裡蘊含激動。
「廖叔,辛苦您了!這一路上應該相當顛簸吧!」兆岩知道,讓一位已上了年紀的人歷經長途跋涉,而且還從上海將這些機器設備運送到這裡,這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
「不辛苦!幸虧陸先生有先見之明,在上海開戰前,我就已經將這些設備順利運出上海了,所以到重慶這一路上都相當順利。」沒錯,廖叔因為提早出發的關係,這一路上他幸運的躲過戰火的襲擊。
「也虧蒼天保佑,可是……」驀地兆岩想起夏央,他不禁悲從中來,他無奈的垂下頭來!
「陸先生!」廖叔被兆岩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搞糊塗了!
「廖叔!兆岩哥因為夏央姊的事所以……」二虎子將廖叔拉至一旁低聲說。
廖叔聽完,他看向兆岩,只見兆岩身子抖動著,很明顯的他在哭泣,於是廖叔只好搖搖頭的看向遠方,這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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