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薛青揚不知不覺站在她面前,胡亂抹著她的眼淚,把妝給抹花了也沒哄好人,五顏六色像唱戲的醜面。
「一把年紀的老姑娘還哭鼻子,知不知羞。」薛青揚嘴上說著,手上動作可是小心翼翼。
薛燕歌笑得比哭還難看,「我以為...我以為一輩子都沒法...和好了...對不起...我...」
薛青揚五大三粗哪經得起矯情,「家人見沒什麽和不和好,全是你拉不下臉回來認錯,但凡你認個錯,算了...反正爹娘也不會怪你。」
薛青揚戳到薛燕歌的痛處,實在沒有臉面對哥哥,如果不是她死要面子...
然而爹娘已逝,再無法向他們道歉,她這個不孝女,現今還大言不慚想和好。
「可是...」
突然薛青揚拍住她的肩膀,語氣是那樣堅決擲地有聲,「沒有可是,從小到大你闖禍還少嗎?我們哪次真跟你計較了?」
薛青揚待她越好,她越羞愧難受,蹲著身縮成團,哪里還有一國之母的莊嚴,不過是受委屈的尋常女子。
薛青揚也跟著蹲下,一大一小並排有些滑稽,本想安慰幾句,奈何是個嘴拙,說出去沒半句好話。
「你又何必吊死在棵樹上,早說那東西不好,你不聽,眼巴巴送上門,瞧,事到如今,應驗了。」說完拍下掌,攤著掌心。
薛燕歌蹲麻,一屁股坐地,將臉埋入膝蓋間,早幾年聽見這話,她必然暴跳如雷,可謂當局者迷,現在受了傷,才發現他其實沒這麽好。
他話少,不懂得甜言蜜語,他心思重,就連她也提防,他不懂體貼,看見她受挫也不懂安慰,他錙銖必較,連碗薑湯都惦記。
開始想自己當初到底是怎麽喜歡上她,大概是瞎了眼。
薛燕歌想不明白的事,薛青揚卻說了出來,「你說你喜歡像爹一樣的蓋世英雄,哪有英雄會讓妻子難過,狗熊還差不多,你真要喜歡,軍營里各個英雄讓你挑,偏偏你挑個骨瘦如柴最不起眼的小白臉,一步步將他捧上高位,還不知感恩反咬你一口,你啊...」
「真傻啊。」薛燕歌苦笑接下,含黃連般滿口苦澀,縱是如此還是說兩嘴,「興許旁人看不出,但在我眼中,珠玉蒙塵,當時他可耀眼著,我還擔心自己配不上他...」
「呸呸呸,配什麽配,軍中馬兒配種都沒這麽多規矩,你是薛家女兒,功勳累累的薛家女兒,用不著去依附討好誰,把這些話收回去,咱們薛氏鐵骨錚錚,祖上皆是梟雄,不許出你這麽個沒骨氣的,要給祖先聽到了,還不得從墓里爬出來掐死你!」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OqbmelCH6
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ex48wlahC
薛青揚一掌拍向她羸弱的後背,打通任督二脈般使其立起腰,強勢的氣魄不容反抗,軍令如山莫過於此,「擦乾眼淚,薛家祖訓不搞酸儒那套以和為貴,只有『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收起喪家之犬的嘴臉,敵人看到不得拍手叫好,誰讓薛家燕娘不開心,告訴哥哥,這窩囊氣咱們不受,得討回來!」
親疏有別不假,曾經信任的謝衍避她如蛇蠍,而從小打鬧到大的哥哥無條件站在她這,瞬間覺得自己充滿了力量,向側一倒半身靠著哥哥,「哥哥,有你真好。」
呦,從小到大都聽她誇謝衍,這回終於輪到自己,薛青揚還不蹬鼻子上臉,捏了她的臉頰,牛轟轟神氣哼兩聲:「這才知道老哥的好。」
薛燕歌沒有反駁,拉著他的手摟住自己的肩膀,盔甲不僅冰冷還咯人,她有些不自在,「下次別穿盔甲進宮了。」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U0YSD0dWg
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ok31XLmFz
然後又用近乎無聲的氣音說道:「...幸好還有你。」
薛青揚那狹小的虛榮心一下被滿足,扯起嘴角,勾住她的脖子,將人帶進臂膀中,亂無章法揉著她的發絲,金釵落下褪去繁複裝飾、華麗妝容、雍容身份,無關尊貴與否,只因她是他薛青揚的妹妹。
兄妹倆靜靜坐在地上,薛燕歌悶悶靠著薛青揚,靜下心來,她有些眷戀這安全感,同時又感到丟臉,非常丟臉尷尬,很不能把臉皮撕下來丟到海中。
至於薛青揚是一副看好戲賤兮兮的表情,想看薛燕歌要怎麽收場,然後兄妹倆就這麽對峙著,直到門外桂喜通報再過兩刻要宮禁,提醒薛青揚莫要耽誤出宮時辰,薛青揚只能作罷,起身前故意將薛燕歌的頭發揉得更亂,看她滿是彆扭的臉也不知是氣還是羞的,總歸是好笑,他訕笑,連自己也沒意識到語氣中全是難掩寵溺,「我先走了,得空再來看你。」
薛燕歌看他離去的背影,急忙拉住一角披風,薛青揚回頭挑起帶疤的左眉,等她回應,只聽她乾巴巴擠出句:「哥哥,路上小心。」
「知道了,有事記得找『哥哥』,哥哥再給你討公道。」薛青揚爽朗笑著揮別,笑聲環繞在長樂宮。
薛青揚走後薛燕歌還是覺得很丟臉,倒在床上雙頰燒燙羞愧難掩,同時內心又感到溫暖。
ns 15.158.61.5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