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蘭君說得真誠,薛燕歌端詳會,然後將項鍊戴上,「你的心意收下了,這狼牙真大顆。」
「這是狼王的牙齒,所以看著大些。」
「既是犬牙那應該有兩顆才對,另一顆呢?」
「娘娘聰明,狼牙是一對的,另一個做成耳飾,多年前...」本來還算輕松的氣息,在蘭君沈默下逐漸凝固,他含著苦笑,「那是很多年前,那時蘭君還沒入宮,將耳飾交給一個人暫且看管,算算時間少說得有十六、七年了,想如今那人應該也忘了,人海茫茫蘭君應當也找不到那人了。」
薛燕歌看出蘭君的黯然,卻也也無法安慰,一個錚錚男兒郎被強迫去勢入宮,那種恥辱怕是一輩子無法忘懷,她只能轉移話題,「那麼,你身上鷹的刺青也是部族的成年禮?」
蘭君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收起情緒,他蒼白柔美,眉眼溫順恭敬回道,「秉皇后娘娘,是的,蘭君身上的蒼鷹正是在成年禮時由族中薩滿刺下的,我們部族認為蒼鷹是祖靈的使者,世代皆以馴鷹為傲。」
這是薛燕歌初次聽蘭君說起自己的身世,「怪不得,宮里的鷹都是由你馴養,要不是上回有鷹香丸,你們還真找不到我。」
「能為娘娘解憂是蘭君的榮幸。」
薛燕歌故作生氣打了他一下,「說過很多次,你不用那麼謹慎小心,我又不會為難你,怎麼弄得我苛刻你似的。」
「蘭君不敢,人有貴賤之分,若不是娘娘提點,作為沒根的,怕是連最低賤的人都比不上,蘭君怕侍而嬌寵,一不小心越了界惹娘娘心煩。」
「不會,無論你再怎麼煩,也不會比養心殿上那個王八羔子煩,沒人時放輕松點,別佝僂腰,看著就腰酸背痛的,來挺身。」
在薛燕歌的鼓勵下蘭君挺起背,薛燕歌只到他的肩膀,她微微仰頭感嘆道:「真高啊。」
平日沒感覺,現在一看他確實生的人高馬大,若不是被俘虜入宮,肯定是草原上策馬快意奔騰的男兒郎。
薛燕歌幼時見過許多蠻人,有好也有壞,好的自是願意臣服於厲朝,更願意作為中介替厲朝勸服其他蠻人。
那些好的蠻人,多是樂天、爽朗、坦率,好親近心思單純的,喜歡在縱馬時高歌,有時整個草原都環繞著蠻族漢子歌唱聲,此起彼落的吟唱聲可以說是群魔亂舞,薛燕歌還記得那個部族是以唱歌來擄獲女人芳心。
至於不好親近的蠻人,那真是心狠手辣飲血茹毛,以厲朝的話來說便是,毫無教化可能。
薛燕歌很難想象蘭君在馬上毫無拘束暢笑的模樣,也許他會跟那些蠻人一樣長滿滿臉鬍,也許他喝醉酒時也會嚎著五音不全的調。
不過最難想像還是厲沈淵,兩人相處十二年,她還真沒見過厲沈淵大笑,總是擺著張苦大仇深的臉,這人要是大笑起來,天也得塌下。
唉,當初怎麼就喜歡上這種臭脾氣的糟心玩意兒。
薛燕歌不確定蘭君出身部落風俗如何,但看蘭君落寞的模樣,大概是想家了,至於蘭君的家會滅亡,多半也與薛家脫不了關係。
蘭君看出薛燕歌在想什麼,習慣性的低下頭,「娘娘毋需記掛,蘭君的部族不過是是個明不經傳的小聚落,即使沒有薛老將軍,總有一天也會滅族,蘭君心里沒有怨念只是有些遺憾而已。」
「遺憾什麼?」
「未能...」蘭君重新牽起薛燕歌的手,讓她攙扶著自己,背影看去一紫一青的人影互相挨著,有些歲月靜好,「更早遇見娘娘,這樣蘭君的苦就能少受些了。」
薛燕歌在入宮第一年碰上奄奄一息的蘭君,而蘭君是在更早之前入宮的,在宮中苦苦掙紮茍活著,多次瀕死時他攢著狼牙項鍊哀求著祖靈庇佑,他原以為自己被祖靈拋棄了,直到他再見到薛燕歌,他想祖靈終於應驗了,他如願盼來救贖。
蘭君覺得這些話有些出格,趕緊的再接下去,「不管如何,這輩子能遇見娘娘是蘭君的榮幸,無論娘娘是否為皇后,蘭君是否為太監,都為為娘娘鞍前馬後再所不辭。」
薛燕歌喃喃自語著不知道是對蘭君說,還是對自己說,「早些時候遇到,那可不行,那時我被愛情沖昏頭,神智不怎麼清醒,別說救你,就是自己也陷在泥沼中,不太清楚,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現在正好,一切都還不遲。」
「是娘娘,一切都還不遲。」蘭君俯下身,虔誠吻在她雪白後頸上,溫熱的氣息黏上皮膚,他低語著,「還請娘娘恕罪,蘭君...情難自禁。」
薛燕歌將他搭在肩上的手拉至胸前,讓他從後背環住自己,她笑說:「我許你無理。」
這聲我許你無理,讓蘭君呼吸一滯,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擁住了薛燕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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