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謝衍不知道是廢多大的勁才推開薛燕歌,軟香離開那刻,全身用力到顫抖,他退兩步穩了穩神仍心有餘悸:「皇後娘娘,自重。」
謝衍與薛燕歌的兄長是摯友,從小兩家就有來往,她的親哥跟她爹一樣橫沖直撞不靠譜,所以薛燕歌所當然依靠年少老臣的謝衍,在她心中謝衍是比親哥還親的存在,即便後來薛燕歌闖大禍,謝家為避嫌禁止謝衍再與薛家兄妹來往,然而三人私底下還是偷著來往。
謝衍的決絕如壓倒駱駝最後一根稻草,薛燕歌眼眶還掛著淚,她不敢置信:「什麽自重,謝衍,你當我是什麽人...,我不過是想...」找個人安慰。
後半句卡在喉嚨說不出口,是啊她已不是個能任性耍無賴的孩子,謝衍亦非當年對她百般包容的阿衍哥哥,撇開青梅竹馬這層情分,兩人只是皇後與臣子。
回看身後,她現在真的是孤立無援。
離家前,那時厲沈淵只是個皇子,薛燕歌就自以為厲沈淵是她的天,還沾沾自喜說什麽一輩子也不會回薛家,總歸是鬧得不好看,成親時沒人看好他倆,也虧厲沈淵爭氣一步步翻身踏上高位,證明她當初沒看走眼,但也僅僅是證明,證明又如何,她為這件事幾乎是拋棄所有,全心全意的幫襯他,為了能配上他,自己也拋棄那些粗鄙的陋習,脫胎換骨當個京城貴女處處小心,可如今她實在累了。
後來父母雙亡,她後悔離家前說的話是那樣決絕,以為父母永遠在身後,所以任性的、不顧一切的做自己喜愛的事,想著某一天再回來與他們和好,拖著拖著,拖到慘白靈堂上,滿腔懊悔只能說與神鬼聽。
薛燕歌雖然被人傳瘋了三個月,但她心如明鏡清楚的很,可如今她覺得自己瀕臨崩潰,離真瘋不遠了,索性即時止在停損點,她捂著頭疼不已,「也罷,天色不早謝大人回去罷,記得那年乞巧節,務必對好口供,否則那傢夥...」
謝衍立即打斷並且糾正道:「臣與皇後清清白白,未曾在乞巧節上有任何...唔...唔唔!」
看著謝衍避她如蛇蠍,急忙撇清關係的模樣特別刺眼。
錚一
有瞬間薛燕歌感覺自己理智斷了弦,扯起謝衍的衣領蠻橫吻上那張薄情寡義的唇,他嚇得連連後退,薛燕歌步步緊逼,直至他站不住腳摔落在地,薛燕歌跨坐在腰腹上,撫過他唇邊的紅痕,「謝大人,我們現在還清白嗎?」
這瞬間謝衍覺得自己完了。
看他落荒而逃的狼狽模樣薛燕歌覺得特別有意思,人走後薛燕歌舔著紅唇上殘留的甜味,反覆品嚐,「桂喜,你看謝衍像不像被調戲的黃花大閨女。」
謝衍走後,桂喜怯生生入門,聽見皇後說起謝衍,她擡頭看了下,明明皇後眼眶還像兔兒紅,可眼神卻像逗弄獵物的野獸,叫人畏懼,桂喜趕忙低頭不敢應答,這要應了,可不是拐著彎罵皇後是紈褲子弟。
「桂喜收拾收拾,接下來好戲多著呢。」薛燕歌盈盈一笑摸索著嘴角,深宮中無人為她出頭,也罷,用不著那些人,這口氣她自己掙。
謝衍亂了心神他本能的逃離長樂宮,秋雨淋滿身冰寒徹骨,仍澆不熄心中那簇火,他感受到那團火越燒越烈。
謝衍回去時碰見謝父謝文德,謝父三年前辭相,謝衍子承父業接下丞相重擔,年少丞相新上任不免會受人暗中使絆子,剛開始謝衍應付起來非常吃力,那時謝衍還會向父親討教,兩人勉強還算有交流,然而不過一年謝衍就做得有型有色不讓人挑出半點錯處。
如今比起父子,他們更像上司與下屬的關係,從前還有謝母從中緩和,謝父自從謝母逝世之後,父子倆是越來越陌生,談的離不開朝堂與家國。
謝衍作揖問候道:「父親。」
「嗯。」謝文德兩鬢花白,生著張不怒自威的臉,光看著就讓人想起學堂板著臉的夫子,腰桿不自覺挺直,生怕一個不小心讓老人家掏出戒尺。
父子簡單打個照面就各自別過。
謝衍喚了熱水,準備沐浴更衣,深色朝服上有一抹微不可察的紅泥,鬼使神差撫上,又觸電般收手,手背擦著唇,抹不去她殘留的嬌軟觸感。
謝衍感到刺痛倏然蹙眉,卻看手背上起顆小水泡,想起沒拿好薑湯那幕,她雪乳半露,一時恍神沒拿穩,抖大半,一股腦全在驅散旖旎想像便忘了燙,現在回想起那碗黑糖薑湯非常甜膩,卻是他喜歡的味道。
謝衍緊抿嘴唇,死盯著手上那粒水泡,左手摁上發洩似撚破水泡,顧不得其他,直接栽進那浴盆中,靠在木盆邊緣,仰頭努力放空,雜念卻不斷滋生蔓延,越強迫自己不去想,陷得越深。
第二日風雨無阻、雷打不動的謝丞相告了病假,連連七日未上朝,朝堂流言蜚語四起,有人說謝衍患上重病命不久矣,甚至有人開始感嘆起天妒英才,連喪禮上的祭文都想好了。
謝衍確實病了,只是沒外人傳得那樣嚴重,但也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