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若龍聞言,又是搖頭,道:“我可是翻閱過【墨雨莊】中上下所有的書籍,並沒見過這樣一個名喚的書籍。”唐義又是一度喪氣,皺起眉來,甚是憂慮。那女子看著唐義,良晌,轉頭回去,繼續轉烤手中木枝插住的肉串,沒再發聲說話。
遊若龍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麽,轉而嚴肅起來,向那女子問道:“姑娘,何故你也懂得這套【北狼拳】功法?甚至厲害過我的何止數倍。你該不會是……”頸項故意拉長,眉頭微顰,小心翼翼地瞧著前方那個頭戴鬥笠的水綠衣衫女子。那女子沒說話,徑自哼起歌謠來,好不動聽。
遊若龍心想:“這個姑娘鐵定有古怪,不會真的是諸葛家的人罷?”又小心翼翼地探問道:“姑娘可是姓諸葛?”姑娘截然回道:“不是。”遊若龍見她肯回答,也就大膽了起來,哈哈兩聲,遂道:“那妳肯定是賊罷。”那女子呸了一聲:“你才是賊,還賊喊賊來了。”
遊若龍竟覺好玩,又道:“我是俠盜,妳便是惡盜,還是個偷學別人武功的惡盜。”腳下又是一疼,比起適才,當是更痛了許多,遊若龍不由大聲叫喊:“哎喲餵,殺人嘍!”在僻靜的夜裏這樣叫喊,怕是會驚動到此處附近的人家。那女子哼了一聲,拔出長劍,飛身過來,一陣香氣撲鼻,劍擺遊若龍頸項,道:“剛才在說什麽?嗯?”
遊若龍嘿嘿作聲,笑笑道:“美人劍下魂,做鬼也銷魂。”那女子忍不住,不禁格格嬌笑,反而不生氣,道:“一個賊盜,嘴皮子上還抹了油,當真不要臉。”又道:“不過也算了,我正有要事得去辦,就綁住你們倆在這兒曬足三天三夜的日光和月光罷。”遊若龍突然轉口說道:“我的好女俠,我知道你不是這麽狠心的人,女俠長得這麽漂亮,又哪會是個毒蠍心腸的人吶?”
那女子又是格格嬌笑,像是被贊得樂呵呵的,問道:“你沒見著我的臉,怎麽知道我長得漂亮?難道說,你偷看了本姑娘一眼了嗎。”手指徑自摸去遊若龍的臉頰。遊若龍被逗得心花怒放,內心砰砰亂跳,立馬臉紅耳赤,連連喘氣不休,以為這次艷福不淺。
沒想到突然啪的一聲大響,臉頰一疼,原來被那女子狠狠甩了一巴掌,直打得他滿臉通紅,五指掌印頗為清晰,遊若龍反瞇著眼笑,說道:“妳這手還真香。”
連唐義看得也是一番大笑,道:“瞧你這副淫相。”覺得這個遊若龍當真有趣。又說道:“姑娘,以妳的本事,倒是可以輕易直接取了我等性命,何故還要這番折騰?”
那女子說道:“誰讓你們心存歹心,沒取你們的性命是本姑娘仁慈,不願多作殺戮罷了。”唐義解釋道:“姑娘妳真的是誤會了,我們鬼谷門與諸葛家的人世代井水不犯河水,先師他們老人家既已跟諸葛家的先人們定下這樣的條約,我等都必然遵而守之,不會違反才是。況且,這次我出得谷來,僅只為了找尋失蹤的本派經本而已……”還想再說。
那女子不等他長篇大論的作解釋,截然說道:“我就愛折騰,剛才你趁機對我行不軌之事,這已算是小小的懲戒了。”唐義啞然,自己當真拿她沒轍。唐義打小便居於谷中,長得這麽大個人了,並沒接觸過任何女子。這回他是頭一遭出得谷外,也是第一次碰上了異性,自然便不知這女孩的心思,所以難免應付不來,弄得口滯舌結。
遂聽得遊若龍說道:“姑娘這一把打得好,打得妙,打得我心怦亂跳。”唐義又被逗得一輪發笑。那女子也忍不住又笑了出來,心想:“這遊若龍倒真有趣。”當即揮劍一砍,斬斷粗繩,遊唐二人全身一松,當即呼了一口氣,心想:“還綁得真緊。”
那女子說道:“好啦,這回本姑娘就網開一面罷。”遊若龍又來賣嘴乖,道:“都說姑娘人美心也善,斷然迷了猴子跟和尚。”唐義不斷搖頭,笑道:“你這家夥說起話來還挺押韻。”那女子撲嗤一笑,道:“都餓了罷,去吃一些。”三人走去篝火處,徑自拿起烤熟的肉串分來吃了,然後就地一宿,直到黎明。
次日清晨,三人前後醒轉,均到附近河中洗了把臉,完畢,便開始收拾行裝,欲要離去。那唐義和遊若龍二人從河北一路縱跑到來江南,跑得匆急,沒帶上細軟,也就只有那女子自顧自地忙碌一陣,後又停滯稍時,不知在想些什麽。遊若龍見那女子背對著自己,一動也不動,兀自發呆,問道:“姑娘此番欲往何處去?”
那女子猶豫了許久,道:“我……我也不知道,只是少……只是我家公子如今下落不明,我不知從何尋起。”遊若龍心想:“原來這姑娘正在尋人,我何不借此機會也跟著去,這姑娘武功甚是了得,又曉得使【北狼拳】,想必也會知道更多諸葛家的功法。還有,她口中所提及到的公子,又會是何人?難不成是什麽富貴人家還是皇侯將相的公子爺麼?那麼,這姑娘的功法又作何解釋?或許他們府上已偷得如此功法,然後學了起來了?若是這樣的話……”馬上眼前一亮,當即說道:“姑娘且放心,尋人的本領我最在行,我們三人一起尋找去,總勝過一個人盲目摸索。”
那女子點了點頭,道:“說的倒是,我叫姜清兒,以後喚我清兒便可。”遊若龍欣喜過望,又一股愛玩勁兒上湧,閉上雙眼兀自吟道:“清兒……清兒……多麽好聽的名字啊,人美心美名字也美。”唐姜二人又是一番發笑,心裏禁不住服了這個情聖,看來這趟旅程倒是不會枯澀就是了。
遊若龍向唐義看去,擺出怪臉,眼神處示意問道:“那你呢?”唐義笑道:“既然如此,咱三人一起同行,也好方便助我找尋經本的下落,多了照應倒不是件壞事。”斷然同意。
這遊若龍遇得如此艷福,心自是被這女子牽了走,想到跋山涉水跑來這一趟不用說,肯定是值了,一時半刻竟沒再去想那千辛萬苦從皇宮中盜來的那《日月帝相龍功》寶典,也暫時將前往【墨雨莊】的事情耽擱住了。
就這樣,遊若龍和唐義便跟著姜清兒一塊兒,三人結成行伴,瀟灑飄揚而去。
…………
碧水青山,煙雨縈繞,正是江南立春璀璨的季節。古人有謂:「千裏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正應證了此時之景象。
江都縣【維揚府】城北數十裏外,設有一市鎮,建於沿海地帶二十年有餘,以進行海上貿易為主。
這個江都縣,便是今江蘇省份,而【維揚府】既是揚州城。
話說,朝廷在十年前便開始施行了《商武變法》,在這些沿海的市鎮上,完全開放對外國人入境的許可,除了能夠增加朝廷的收入外,同時也能夠接納更多賢能義士為己用,因此這裏原本為數十戶人口的小鄉鎮,在短短的數年間便晉升為十萬人口的大市鎮,成為異國商人以及江湖人士的聚集之地。
這個市鎮東北方的一號港口,廣大的石板道路筆直延伸,直通中央廣場,再通往鎮西大門,門頂匾額寫著【泓溪鎮】三個銀漆大字。從大門望去,密密麻麻的人群正聚集在貿易該區的中央廣場,只見一重重的攤口有次序地擺設在周遭,圍繞著這方圓的廣場,而此時正當中午時分,日懸中天,猛烈的陽光兀自照射到廣場中,氣氛顯得更為熱鬧,也炙熱難當。
在這密不透風的人群當中,忽探出了一個人頭,四處瞻望。這個人看上去約莫十四、五歲左右,竟是一名少年。他那雙眼正自左右上下骨溜溜轉動著,看著這人山人海、人來人往的偌大街道,不禁心頭歡喜,裂起了嘴角微笑,笑容可掬,自比河清,爽意燦然。
那少年身旁立著一個瘦高的身影,看似四、五十歲有餘的中年男子,劍眉星目,披肩長髮,兩鬢垂胸,茸茸胡渣,有股俠義而穩重的氣質,頻頻散出。
那中年男子應聲轉頭看著那少年,微微一笑,兩人徑自漫步行在街道上,展露出一副慈父的模樣。那少年興奮地說道:“爹!你瞧瞧,這裡好熱鬧呀!不如我們……嘻嘻!”少年邊說邊左顧右盼,樂得手舞足蹈,沒片刻停滯。那男人搖了搖頭,微笑說道:“好罷,難得今日到鎮裏頭逛逛,就多逛些時刻,可別耽誤了回家的時辰啊。”
這對林氏父子家居【泓溪鎮】鎮南不遠處的農耕地區,父名天宇,兒為隨風。平日裏寒耕暑耘,與世無爭。若收割有多餘的谷物便會到廣場中變賣給商人,賺取些碎銀幫補家用,生活倒算無憂。
跟往常一樣,這對林氏父子二人今日便是入鎮來變賣谷物的。但見他們各背著一大籃箱,每個有半個大人般大小,大籃箱裏裝滿了滿滿的谷物,少說都有兩百余斤左右,但擡在他們二人的身上,從村裏行到來市鎮怕是有兩個時辰之久,卻不見有絲毫氣喘或疲憊的模樣,顯然筋骨是練得精湛。
他們二人沿著人流的走向,行至廣場東邊,然後走到其中一個攤口。那攤口老闆看到這兩個熟悉的身影,歡喜道:“喲!你來了呀天宇兄,不見些時日,近來可好啊?”天宇笑道:“承蒙掛念,都在忙些有的沒的,日子還算過得去。”隨後閒聊一番,見林隨風嘟起嘴喊悶,便即笑而向攤口老板辭別,後繼續往前走。
行了不久,到了其中一個攤口,二人將背上的大籃箱卸了下來,放倒在地,發出震響,嚇到附近的行人和攤口老板。那攤口老板笑道:“你們父子倆這臂力都那麽厲害。”舉起拇指,美言了數句,只聽得林隨風全身起了疙瘩。
忽有幾道較為鮮明的光澤憑地微爍,引得林天宇的註意,咋眼看去,竟見兩名身著暗藍麒麟繡氅衣的人,匆匆越過人群,往鎮東邊筆直趕去。這暗藍氅衣本黯淡無光,適才那道微爍的光澤自然便是他們手中獨有的【東廠】佩刀所致。
林天宇一怔,忽閃過一個念頭:“朝廷中人?是【錦衣衛】?還是【六扇門】?”林天宇不知他們是【東廠】的人,皆因這個【東廠】方才創建不到一年時間。這一次在【泓溪鎮】裏出現,均是頭一遭之事,所以才會不識得這個【東廠】。
林隨風忽叫道:“爹……?爹!您這是怎麼啦?”林天宇被他這樣大聲叫了幾次,不禁嚇了一跳,立即回神,看到林隨風烏亮的眼珠正朝自己眺望,眼神充滿疑惑。林天宇微笑不答,反問道:“既然賣了個好價錢,咱倆今晚就在這兒住宿一晚,好不?”
林隨風聞言,登時手足並跳,大聲叫好。因為他剛才在街道上聽說今晚正逢節日,入夜之後,每家每戶定當張燈結彩,廣場的景色將會是五彩繽紛,耀眼非常,場面將會比現在來得更為熱鬧,這正是他最喜歡的喧嘩氣氛了。
林天宇單手附背,另一手摸弄頦下胡渣,微微一笑,心中想道:“真是個活潑的孩子呀。不知不覺的,都過十多年了。”
是夜,林隨風玩得盡興後,林天宇便跟他到附近的客棧投宿,順便用過晚飯,然後行到二樓房間,各自準備上床就寢。
《第二十八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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