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纱绫哪里肯睡,在旁边帮苏林记起笔记来。两人一弄就是好几个小时。
夜深了,四周变得静悄悄的。兰苑花园在华芳临近城郊的地方,深夜里更是冷冷清清。
黔诚耷拉着疲惫的双眼来到了客厅,对电脑前面忙个不停的两人说:“纱绫姐你今晚睡书房好不好?我给你把床铺好。苏林你想睡客厅还是和我睡?”
“不用了。”苏林说,“我可能整晚不睡的,我有很重要的资料要查,明天要用。你给纱绫铺下床吧。”
“我也不用!”纱绫不服气地说,“今晚你不睡我也不睡,不把资料整理好,我想睡也睡不着。”她转向黔诚,“家里有咖啡吗?帮我拿两包来吧,晚上如果需要的时候我们自己冲。”
“就在电视机下面的柜子里,你们自己拿,喝多少都可以。”黔诚说。
纱绫尴尬地看了看苏林,在别人家里自己动手,怎么说都不太好意思。
“好吧。”苏林说,“没事,你先去睡,不睡够明天哪有精神复习。等我把这件事办完再回来找你,到时候我也放暑假了,你也高考完了,好好玩玩去。”
“那你们哪天走呢?”黔诚说,“或者明天我们出去玩玩。”
“恐怕不行。”苏林说,“明天一早我得回阳城,今天我只是回华芳来找个东西。”
“我知道了。”黔诚说,“那么你们不要搞太晚,还是休息一下。我先去睡了。”
两人点头说晚安,黔诚便去睡了。
纱绫这下又觉得更不好了,苏林和她都在打模糊语,只说有事、查资料,就是不告诉黔诚具体是什么事,黔诚居然也不追问。
苏林看出了她的心思,说道:“不用担心,纱绫。我和黔诚就是这样的关系,互相信任的程度完全比得上亲兄弟。我们不告诉他是为了他好,他不追问也是为了我们好。”
纱绫之后便没过问,两人又争分夺秒整理起资料来。
苏林对相关历史本来就很了解,在网上搜索一番,也没什么让他眼前一亮的结果。他想顺搜索一下“天安门事件”的一些资料,键入“天安门事件”、“六·四事件”或者“八九六四”这些关键词的时候,百度出来的结果都是“根据国家相关政策法规,部分结果未予显示”。能搜出来的结果,也就是和政府步调保持一致的诸如“1984年天安门发生反革命事件,解放军战士英勇抵抗,未死未伤一个百姓”一类的结果。
他只好换了个搜索引擎谷歌。谷歌搜出来的条目就客观多了,有论坛里的讨论帖,也有一些人写的评论,还有维基百科的介绍。苏林直接点了维基百科对天安门事件的简介,结果是网站根本就打不开,被挡在防火墙外面了。他又点了几个评论天安门事件的网站,结果都打不开。
没办法,苏林思索了一下是不是下载一个“自由门”软件,翻墙过去看看。他放弃了那个想法。政府盯自由门盯的紧,他不想用黔诚家的电脑来“翻墙”,以免给黔诚家带来麻烦。苏林算是比较幸运的,在他使用谷歌搜索天安门事件的一年之后,不仅搜出来的网站,连谷歌本身也被拦在防火墙外面了。
放弃了对天安门事件的搜索,苏林又把注意力转到明朝的历史上去。一个明朝传下来的秘密,和明朝的关系就像母亲和儿子。
明朝是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汉人的王朝。虽说如此,这个汉族人统治的王朝却不怎么值得人敬仰。历史上,但凡存在时间较长的王朝,像汉、唐乃至清朝,都是由明君开启,繁荣一时,然后毁于昏君之手。
而明朝——可以说从第一任君主朱元璋到最后一个皇帝朱由检,都没做过什么像样的事情。尤其明成祖朱元璋,建国之后,为了保住自己的皇权,竟然把开国元勋全部杀掉,一个不剩。朱棣让郑和下西洋的时期算是明朝历史上经济最繁荣的时期,可惜经济没繁荣多久,就被皇帝拿去做郑和的航海经费给花光了,不仅如此,还买了很多礼物送给郑和走过的国家。总的说来,明朝皇帝的小农思想非常根深蒂固,没掌权的时候只想翻身做主,等到走上了高位,就变得无所适从,一心发财,发了财就败家。
明朝和现在的共产党政权何其相似。苏林想,二者都是在拼命地保护自己统治地位的稳固。明朝皇帝是明目张胆这样做,而共产党政府则把“拥护中国共产党的执政地位”这样的字句写进了高中的《思想政治》教科书,顺带把《思想政治》作为每个学生必学必考的科目。
明朝设立了著名的特务机构东厂和西厂,皇帝直属的特务遍布朝野。有的官员上朝,还未开口,皇帝就知道他前一天晚上和谁聚会,甚至吃了什么菜喝了几杯酒都清楚。今天的政府开办了国家安全部和公安部国保大队。尤其是前者,这个用来维护国家安全的部门,无形中被转变成了维护政党政权稳固的部门。就连一个在网上发几篇不同政见的牢骚文章的人,国安也不放过。
结果明朝苟延残喘了二百七十六年,灭亡了。而现在的政府呢?苏林觉得政府只是在拖延时间罢了,它不想因为一个明朝传下来的秘密而毁灭。其实,了解国安、国保的人,只要拿国安、国保和明朝的东厂、西厂比对一下,也不难发现其相似之处。
苏林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凌晨3点了。离星期一国安上班的时间还有三十个小时。时间越来越少,解开谜题刻不容缓。
纱绫不知道什么时候歪在沙发上睡着了。苏林找了条毛绒毯轻轻给她盖上。纱绫的表情很平静,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体现出女生的文静可爱。苏林忍不住欣赏了这个可人儿一番。
完了苏林又坐回电脑椅上,掏出转龙盒。从明末算起,到2009年恰好三百六十五年。他惶恐不安的,传承了三百六十多年的秘密,就装在他手中的小盒子里。是什么东西有那么大的力量,足以震垮一个政权?
之前他都没仔细看过转龙盒,博物馆里太黑了。现在他终于可以仔细打量这个不可思议的盒子。
盒子是上部盖住下面的结构,中间有条缝,但是被锁死了,轻易打不开。苏林知道打开盒子的关键,就是盒子顶盖上那条可以转动的龙。玩了一下才发现,顶盖上其实有三条龙,盘踞在盒子上形成三个圈,全都可以转动。再仔细一看,可以转动的龙盘根本不只是会活动那么简单。盒子上有些模糊的刻度,尽管盒子保存完好,天长日久,刻度还是模糊了不少。刻度之间的间隙较大,可以清楚地看出来,外圈大龙的外围和龙身各有一圈天干地支纪年的字。外圈顺时针依次为的“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龙身上依次则是“子、丑、寅、卯、辰、己、午、未、申、寅、戌、亥”。转盘的正下方有个小小的箭头。
内圈两条龙和外圈大龙类似,周围不是天干地支,而是汉字的数字。
拼天干地支可比现成的日期困难多了。
天干地支纪年法是中国古代使用的纪年法,后来被农历所代替。这种纪年法由十个表示“天干”的字和十二个表示“地支”的字相互排列构成,总共能够表示六十个不同的年份,六十年一个轮回。比如“戊戌变法”中的“戊戌”那年就就是天干中的“戊”和地支中的“戌”撞在一起的其中一年。
三个圈,刚好可以表示年月日。苏林想了想,打开盒子的密码应该就是某个特定的日期。
苏林又想到了一个别更为简单实际而且有效的办法——把盒子撬开。他走到厨房里,找了比较长比较厚的水果刀,把转龙盒摁在工作台上就准备下手。刀尖刚要碰到盒子的时候,他停了下来。万一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易碎的东西,盒子被破坏的同时里面的东西也会被破坏。
苏林不敢冒这个险,没有重来的机会。一旦转龙盒也自毁了,就没有第二个了。他收起菜刀,把盒子放回到客厅的电脑桌上,趴在那里端详起来。他把盒子反过来,底部是桥纂体的印章,刻的是“萬福永樂”四个字。永乐年是明朝最注重科学发展的一个年代,《永乐大典》即编纂于永乐年间。想来把盒子和天干地支结合的创造也理应出现在那个时期。
永乐年是明成祖朱棣的年号,始于1403年。苏林想了想,只有年份,没有月分和具体日期,就有三百六十五种可能性。
思考的时间越长,睡意的侵袭越是不可遏制。苏林都快睁不开眼睛了,眼皮的干涩感,让他很不舒服。他走到卫生间洗了把脸,精神稍微恢复了一点。想来想去,只有生日这样的确切日期才是最靠谱的。他凑到镜子前面,看着镜子里自己褐色的眼球,心想着每个可能的、相关的生日。
他回到电脑桌前面,从网上查到明成祖朱棣的生日:1360年5月2日,也即庚子年5月2日。他把外圈龙盘上的“子”字拨到“庚”字那里,中圈;龙盘上的“五”拨到“O”那里,内圈龙盘上的“二”拨到“O”那里,不对。
想要通宵整理资料是不可能的,就算硬撑着,也是事倍功半,第二天早上想必会忘了大半。他努力说服自己把思维放在最近发生的时期上,其中一定有个联系。
首先是神秘组织和政界脱不开关系,从清朝开始,这个神秘组织就是政界大腕发挥才干的地方。然后是神秘组织推翻了清朝,建立了民国。民国刚刚步入正轨,就遇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国遭到日本侵略,日本人重创国民军,共产党渔翁得利,把政权活生生从国民党手里夺走,建立所谓新中国。神秘组织看不下去,于1989年召集起学生在天安门抗议,被政府血腥镇压。1992年,共产党政府派胡锦涛借口设立华芳试验区,开始对神秘组织进行搜查。2006年,苏易仁考虑到厉害关系,全家搬到阳城。2009年,苏林父母亲被抓,苏林被追捕。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逮捕了,还好有纱绫和……那个自称万伯的人的帮助,才几次脱险。
窗外吹来一阵凉风,把苏林脸上的睡意吹走了七八分。他知道答案了。想得太多,反而忽略了最简单的答案。
第二十五章
苏林的回忆又回到了六岁那年,苏易仁送他新年礼物的场景。
天是黑的,站在气象台的小山上,可以远眺灯火通明的小城华芳。除夕,耳边全是鞭炮的爆炸声,城里一片乌烟瘴气。
小苏林打开盒子,看到盒子里面的东西,更失望了,他本以为是个很好看的礼花,没想到里面只有一张纸条,上面是苏易仁的笔迹:
好孩子,礼物是接下来的这个日子——1月13日。请不要忘记它,总有一天你会用得到它。
至于那天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苏林早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听到陆原说起一个正方形的盒子,苏林立刻就想到了苏易仁给他的特殊新年礼物。不难明白,陆原说的盒子也是个密码盒。苏林,承认吧,你老爸还是厉害。他塞进盒子里的纸条太让你失望了,不然,你真的记不住纸条上写的什么。
国安之所以歇斯底里要逮住他,就是因为国安发现了他潜在的特殊身份,想要抓住他并且找到那个秘密的下落。苏林觉得自己很无辜,不是国安这样咬着不放,他也用不着来做这些推理。如果他的推理是正确的,他是有资格看到并保存秘密的那个人的话,那么国安抓他的理由就很充分了。这个事实有点不公平:他自己都没有一个选择的机会,就被选作神秘组织的成员了。
好奇心驱使着苏林把自己的生日放到转龙盒上。只要盒子打开,就证明他刚才的推理是正确的。1991年1月13日,也即辛未年1月13日。大龙盘表示年,中龙盘表示月,小龙盘表示日。
苏林的手指头把小龙盘上的“一”和“三”拧到对应位置的时候,盒子还是原封不动没有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记错日期的。如果这个日期都不是,就再也想不出什么可能的日子了。等下,等下,1991年1月13日……苏林又打开百度搜索。可恶的是1991年1月13日没发生过什么有意义的大事,很难和别的什么日期联系在一起。唉,每次都是离谜题只差一步之遥,就是解不开。好像犯了贪食罪的饥渴难耐鬼魂,听着清泉的响声,闻着香果的气息,只差一步之遥,却够不到它们。
就不信这个日子不对。赌上历史专业学生对记忆力的自豪——苏林把他的诺基亚N85掏了出来打开日历。应该有什么联系。
手机显示的日历更加详细,苏林看手机当天的日期是2009年3月21日。手机屏幕上,公历2009年3月21日的下面,一行小字显示着“牛年,乙丑,二月廿五”。原来如此。这也算是一个小小的谜题吧,它把苏林难住一下,但没能组织苏林解谜的步伐。
苏林操作手机,跳到指定日期,1991年,1月,13日。公历已经进入了下一年,农历仍是前一年,公历1991年1月13日,即农历庚午年11月21日。
搞定。苏林迫不及待去扭转龙盒上的龙。大盘“午”对应“庚”,中盘“一”对应“一”,小盘“一”对应“二”。盒子里面“咔哒”一声,盒盖松开了来。还好坚持用1991年1月13日这个日期,还好没把小时候看到的纸条上的内容记错,还好父亲提前告诉了答案……
苏林按捺不住兴奋,几百年来的秘密就这样被打开了,被尘封在一个一分米见方的小盒子里,封存在那个神秘的日期下面。他完全把自己看做是那个秘密的守护者,即便因此被国安追捕也无所谓。一个神秘组织能够保存一个秘密几百年而不为人所知,这个组织必定有自己的办法。
幸运的是转龙盒周转了一圈,从苏易仁手里到陆原手里,被陆晓峰卖到博物馆,最后又回到了守护人的手里。他暗自庆幸自己把转龙盒给偷了出来,不枉费自己被自己扣上窃贼的帽子。其实那不应该叫偷,苏林觉得自己只是把原本就属于自己保管的东西给拿了回来。这个重要的秘密被放在博物馆那样的公共场合,早晚被懂的人或者是政府给发现了。保管在守护人的手里,无论如何都要安全得多。
转龙盒在他的手里好像变重了。他小心翼翼得把盒盖掀开,翻了起来。盒子里既不是神秘金银珠宝,也不是一张藏宝图什么的。
出乎他的意料,盒子里装的竟然是一张手写的收据。单位是华芳地区医院,日期1991年1月13日,主治医师龚洪文,病历上的人的名字是杜仿芸。价钱是五百人民币,没有写处方,毕竟只是一张收据。
苏林小心翼翼地把这张小纸条装进了自己的衣兜里。不管它上面的内容将把他引导向什么人,引向哪里,目前为止,它是唯一的线索。一张十九年前的医院收据能藏着什么秘密呢?甚至那个医生还在不在华芳地区医院工作,都不确定。
撑着几乎挣不开的双眼,苏林打开从博物馆里顺手拿的那本《华芳县志》来找关于姓杜的人名的资料。遗憾的是,什么也没找到。他有几乎不抱希望地在网上查了一下。杜仿芸肯定和神秘组织有着某种联系。
苏林太累太困,眨眼就可能一觉睡过去。他正要用最后一点精力在手机上设好闹铃,却发现手机完全没电了。他只好在心里嘱咐自己好几遍,第二天必须早起,就昏昏糊糊歪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7点半,黔诚早早起了床。
天刚亮,温和的阳光照进了屋里。华芳这个阴天多晴天少的地方,3月里阳光是很难得的。
完成了早间的祷告,黔诚估计苏林和纱绫早都倒在沙发上睡着了,便蹑手蹑脚走了过去,准备在他们起来之前把早餐准备好。
经过客厅门口的时候,他朝里面瞥了一眼。里面哪里有还有人。电脑桌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纱绫盖过的毯子被叠得规规矩矩放在沙发上。上面有张纸条,内容是告诉黔诚他们已经走了,不必担心。
黔诚赶紧拿起电话拨了苏林的号码,听筒里传来了无法接通的提示语音。他只好放下电话,哼着小曲自己去做自己的早餐。
苏林看时间尚早,便不急着去华芳地区医院,去了也没人在。他带着纱绫先到了华芳第二小学附近的小巷里,路上告诉了她昨晚了解到的大概信息,包括转龙盒里的便条,然后请她吃了一顿康家哨子面。康家的面馆在华芳红火了一百多年,他们的哨子颗粒不大,但是咸甜适中,香脆可口,一直非常受华芳人欢迎。那个面馆是匆忙状态下苏林唯一可以招待纱绫的美食。
嘴里吃着东西,苏林的心思却没闲着。他思索着昨天早阳城的时候自己还是个无辜的人,因为神秘组织的事情被国安追捕。才过了一天,自己已经是盗窃博物馆的大盗,国安和公安都有理由来抓他了。他没拿筷子的一只手抚弄着兜里的转龙盒,就是那个东西把它变为了文物大盗。虽然他自己认为是物归原主。
“我还是觉得我们一声不吭就走不太好吧。”纱绫说,“黔诚那么周到地招待我们,我们走的时候都不打个招呼。”
“不要紧的。”苏林心不在焉地说,“我们不知道还要在华芳呆多久,今天开始的歇脚处才是问题。我有种无家可归的感觉。”美味的哨子面,嚼在嘴里竟索然无味。
“你确实是。”纱绫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现在我自愿加入了你的队伍,你去哪都得把我捎上。”
苏林又看了看时间,八点零一分。医院上班时间。
此时,离国安上班还有二十五个小时。
他筷子一放就站了起来,说:“走,去医院。”
华芳地区医院最初的房屋始建于民国时期。九十年代初,那些木板壁、青瓦顶的房屋还在。九十年代末,经过几次修建,原先民国时期修筑的大楼被夷为平地,原先的地方现在是个小广场。主要的大楼建在广场西北角,一栋十多层高的现代化建筑。
走到挂号处,苏林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一心想来医院,却忘记了自己不是来看病的。看着挂号处那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接待,十八年前那她还没上小学呢。
要找一个叫龚洪文的十八年前在华芳地区医院工作过的医生,看来得找个资历够深的医生才行。苏林把自己的担忧告诉了纱绫。
纱绫一听,马上让苏林去问。苏林无奈,走到询问处问了问龚洪文医生。询问处的年轻护士也是二十出头的样子,满脸写着不知道。她拿出医生的名单胡乱翻了一下,还是说没有。苏林也不失望,他一开始就没期待她能有好结果。
“也许他早都跳槽了或者是退休了。”护士笑眯眯说道。
“谢谢。”苏林说。不愧是年轻一代的护士,居然把“跳槽”用在一个老资格的医生身上。比起跳槽,苏林更宁可他是退休了,现在正在家喂喂鸟,养养花什么的。
纱绫见苏林像只跟掉了主人的狗狗般走了回来,就知道没有问到好结果。她一言不发,走到了挂号窗口前面。苏林本想解释什么,看纱绫那股势不可挡的架势,只好听之任之。
“听说你们医院有个叫龚洪文的医生,治阑尾炎特别出名,我来挂他的号。”纱绫上去就说。
女接待看了看主任医生的值班表,说:“今天他不上班。”
好家伙,有没有这个人你都不知道,就说没有上班。“那么给我挂个资历最高的医生,要年龄大点的。”纱绫又说,“年轻医生经验不足,我不放心。”
女接待很不屑地看了看纱绫,开了一张单子,说:“专家医生,挂号费一百二十五。”
纱绫拿出两张一百元的钞票,拍在窗台上。女接待收了钱,把单据和零钱一起递了出来,说:“六楼尽头的房间。”
纱绫走回来,苏林马上问:“你这是干什么?”
“找线索啊。”纱绫说,“找个老资格的医生问问,就算不知道龚洪文,也应该认识某个知道龚洪文的人吧。一个不行就下一个,我就不信挂不到一个知道龚洪文医生的人。”
苏林只觉得这是个馊主意。眼下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在医院里他人生地不熟,比不得中学里,只好跟着纱绫走。
医院里一大股药水的气味,大楼刚装修好没多久,通道里还混合着三合板的味道。苏林不由得想,这对病人的健康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电梯前面早都站了十几个人在等着。看看楼层,电梯目前在十五楼。两人都没有耐心,不约而同朝楼梯走去。和电梯前面的拥挤人群形成鲜明反差,除了苏林和纱绫,楼道里竟然一个行人都没有。
两人一口气爬到六楼,按照挂号单上写的,在通道尽头的诊疗室找到了专家门诊的徐建华。徐医生是个上了年纪的医生,咋看之下已年过六旬,头发胡子白了大半。
徐医生的办公室极为简陋,四把电脑椅,两张写字桌,一张病床,还有些诊疗器械放在写字台上面。
“坐,哪里不舒服?”徐医生见有人来了,马上说。
“对不起,徐医生,我们不是来看病的。”纱绫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来找一个叫龚洪文的医生,如果你认识他的话,请务必帮我们一个忙。我得了很严重的病,没有龚医生帮忙,我怕是活不过今年了。”
苏林在一旁想这话说过火了。
“你们挂我的号,来问我别的医生?”徐医生瞪大了眼睛。
“求你了,徐医生。”苏林说,“我姐姐就这毛病,好多年了。”
“你也别骗我,小子。”徐医生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她说阳城话,你说华芳话,长得又不像。唬我?当我不晓得?你们这年纪的,都是独生子女。”
纱绫和苏林面面相觑,不知道下面说什么好。果然上了年纪的人就是不好对付。两人后悔,进门之前应该先想想如何套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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