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苏林花了几个小时在贵开路加油站对面的一家网吧里，把杜佰先、杜吕午、杜仿芸和徐丽几个名字输进搜索引擎里试图找出什么结果。遗憾的是前三个名字太独特，几乎没有什么条目。最后一个结果又太普遍，搜出来的条目太多太多。他缩小了一些范围，搜索“华芳 徐丽”，搜索结果还是多得看不过来。
后来他干脆把注意力转到新闻报道上。不出所料，任何媒体都没有对早晨在华芳发生的撞车事件加以报道。暂且不说国安的两辆三菱怕杰诺在华芳毛纺厂里面被撞得面目全非，光是进毛纺厂之前大片般飞车追逐和厂门口的那一撞，对于华芳这个安静的小城来说也算大新闻了。
公安局抑或国安处把消息给压了下去。
纱绫在电脑前面能做的事情比苏林少太多了。实在无趣，她便扭头看了看苏林那边。大大超出她的想象，苏林既没有在寻找徐丽的线索，也没有在查找龙吟社的信息，他在玩魔兽世界。
“我们逃……”纱绫差点喊出声来又收了回去。
“嘘……”苏林把食指放在嘴唇前面，“再过半个小时好不好？你先去看看电影，上点什么社区，先不要上QQ。QQ会被国安追踪。最多再过半个小时我们就走。”
纱绫好想从苏林的脑门那里一掌打下去。前无希望后有追兵的情况之下，苏林竟然还在玩电脑游戏。这都算了，他的游戏角色站在游戏里什么也没做，在和人聊天。
“纱绫，我想正式和你谈一件事情。”苏林突然放下手里的游戏，转过去对纱绫说。
“什么啊……”纱绫看着苏林那双认真的眼睛，心里砰砰直跳。不会是求爱表白吧。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明天我们一起去找李记者，不论从李记者那里得到什么样的消息，你都让我走。你真的不能再和我在一起了，纱绫。我很感谢你对我做过的一切。但是，我真的不能再把你拖下水了。”苏林说。
“你再说这种话我真生气了。又来了。”纱绫撅起嘴。
“我是认真的。”苏林睁大了眼睛。
纱绫感到舌根一股酸涩，手放在电脑键盘上不知道该做什么。她不敢面对苏林。她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自己果然已经是苏林的累赘。
“我不是说你拖我后腿。”苏林说，“我们一直在走独木桥。趁现在还没有走太远，纱绫，你必须回去。我今天回头想了一下，我们……”他停了停，“不，我下的赌注实在太荒谬了。其实你也知道，我们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龙吟社的真相上面，但是不知道龙吟社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中国太大了，政府的势力太强大了，不论我能不能发掘出真相，都于事无补。就像讨论人究竟有没有灵魂这种哲学问题，不论答案是有还是没有，都对这个世界的运转没有什么影响。最后的结果……”
“……都是被他们抓到。”纱绫说。
“就是这样。”苏林说，“完全是猫玩老鼠的游戏。他们想要我帮忙找出答案，才用这种方法逼迫我加倍努力。真想抓我还何必这么费力，像抓我爸妈一样悄悄下手不就好了。”
纱绫舌根的酸涩感像病毒一样蔓延到了心里，抓住了她全部的感官。不用苏林说她也听出来了苏林暗示的东西。眼泪水不由分水就注满了眼眶。她赶紧把头转过去不让苏林看到。
苏林以为是纱绫还在耍脾气，继续说：“对于不该知道的事情，知道得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帮我最后一个忙，剩下的事情让我一个人去做，龙吟社的事情你也知道得够多了，以后你有兴趣的话，悄悄研究不要让别人知道。我已经大概猜到了结果是什么，不过我现在没有证据，不敢妄言。这个真相不会让国安满意的。”他冷笑了一下，“绝对不会。”
“难道那个秘密武器根本就不存在，只是个什么象征？”纱绫问。
“对也不对。”苏林说，“武器是不存在的，但是不只是个象征那么简单。走投无路的探索者才会说答案是一句话的象征。纱绫，我不会告诉你答案的。你不应该知道它。”
说出这句话，苏林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心里。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像现在那么强大，强大到完全有能力保护好纱绫这样的坚强的女生。他意识到，原来人真正的强大不单是力气和权力，只要能保护好自己心爱的人就足够了。
“你个笨蛋……”纱绫再也忍不住了，“你以为你说你要去献身，我就让你去了？没那么简单……”
“这是唯一的出路。我拯救不了任何人，我只能让你不越雷池。”苏林说。
“我才不要去了解什么龙吟社。”纱绫说，“有你这样的守护者就够了，我才不管别的社员是什么样子。你可以选择退而求其次，不如以退为进，先和国安妥协了，剩下的再说吧。”
这话说到了苏林的心坎上。来阳城的路上，他心里想过这个办法。“我不能这样做。”他说，“《指环王》的作者托尔金说，当一个名族面临危难的时候，得有人站出来说话和牺牲，往后的人才能享受安宁。”他自嘲地笑了下，“纱绫，你还可以帮我个忙。等共产党成在野党了，你去告诉别人，华芳曾经有个苏林，他在阳城上过大学，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然后说了几句真话，就人间蒸发了。”
“嗯……我们来得不是时候。”苏林身后一个男生的声音，“苏林，你还是先把东西拿着。”
苏林站了起来，身后是他的一个大学室友陈诚。
“有你的。”陈诚把一个小黑包放到了他手里，“果然游戏才是真实世界。”
“那是当然的。”苏林说，“我可能很长时间不回学校了，你们也不用多问。反正你们今晚没来过这里，也没在魔兽世界里面遇到我，我也什么都没给你们说，我星期五从寝室出去就再也没有回过学校，人间蒸发了。”
“行，你有了妹子忘了兄弟，可以接受。”陈诚拍了拍苏林的肩膀。
“那我就不送了。”苏林说。
“保重了。”陈诚说，“我等着你一起打副本。到时候巫妖王要是开了，一起去开荒冰封王座。”
“没有问题，你这个水治疗不要把我加死就是。”苏林笑着说。
陈诚和苏林简单道别就离开了网吧。苏林目送他们出门，然后坐下来清点小黑包里的东西——身份证、信用卡、各种会员卡，在最深处的是护照。那个小黑包是他在华芳买的，最初的目的是用来装PSP和NDS，后来发现用来当钱包不错，他就把证件全部扔了进去。
“好吧我误会你了。”纱绫说，“我没想到游戏还有这个作用。”
“那当然了，QQ会暴露IP还会被追踪聊天记录。”苏林说，“魔兽世界在中国有三四百万玩家，聊天记录不保存的，我才不信国安会专门盯紧每个角色的聊天记录。不过他要是真那么做……还是那句话——我也认了。”他收好东西背好小黑包，“好了，我们也走吧。”
经过苏林的室友那么一误会，纱绫的情绪缓和多了。她先拉着苏林到一家路边小摊吃了点东西，自己把钱付了。弄得苏林有点后悔不该敞开肚子狼吞虎咽。
吃完晚饭，纱绫又拉着苏林上路了。时间将近11点。精神放松下来，两人才感觉到身心疲惫。尤其是苏林，两天以来脑筋转个不停，身体和精神都累得不行，基本上是处于挨着枕头就会睡着的状态。
贵开路没有夜市，到这个时间，除了偶尔几家路边小摊，街道上就只剩下泛黄的路灯光和稀稀疏疏几个匆匆走过的行人。中段附近一栋房子发着蓝色的光，在漆黑的夜里显得鲜艳无比。它是贵开路每天夜晚最繁忙的一栋房子——神奇星岛大酒店。贵州神奇集团修了两栋酒店，一栋放在贵开路和北京路的交叉口，起名神奇大酒店；另一栋就是贵开路上的神奇星岛。
苏林和纱绫从酒店门口经过。停车位里的车子一辆挨一辆全挂的公家牌照，有的牌照太显眼，干脆用黑布把整个车给遮了起来。苏林都不愿意看这些车子一眼。公务员们在里面的花销竟然也开发票报销。保安对他不屑一顾的那种眼神让他不爽。他消费不起，就算消费得起，也不会用老百姓的血汗钱去消费。
苏林无意中加快了步伐，纱绫只好跟上去。
突然，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冲了过来，扑倒在路边停着的一辆黑色车子上，“哇啦”一声吐得车子和地上都是。
空气里立刻传来一股酒气和呕吐物混合的味道。纱绫赶紧靠边站。没想到苏林居然走上去问那女人：“你没事吧？要不给你拦辆车？有人送你没有？”
纱绫走过去对苏林说：“你在想什么？这种地方出来的女人……”她看到了那个女人的样子，就不再说下去了。她认识她。这个女人曾经也在贵州财经学院上过学，两人有过交情，但谈不上深交，不过比一面之交又深些。
一年前，纱绫因为论文的事情被张震传唤过几次，心里非常压抑。过了半年，纱绫稍微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又开始了日常的学校活动。当时学生会正在搞一个辩论赛，要求每个学生社团都必须派代表参加。作为财经学院律师社的社长，担子就落到了纱绫的肩上。
开始她很窝火学生会，后来为了社团成员的未来着想，还是决定参加。她拿到的命题非常古怪：“论奥巴马选择希拉里作为国务卿是弊大于利还是利大于弊”。逻辑上来说，如果坏处多，奥巴马岂是吃饱了没事请希拉里当国务卿的？从辩证法上来说，这个题目缺陷很大，利弊是相对的，参照物是什么呢？纱绫想不明白，于是亲自找到了学生会。
纱绫来到学生会办公的地方（其实就是财经学院团委借给他们的一个小办公室），被“不归我们负责”为由，被推到了学生会文艺部去。
纱绫没有办法，去到团委大楼一楼的学生会文艺部排练厅，正巧学生会自己的人正在为这次的辩论赛演练，排练厅里坐了十来号人。
这十来号人四个一组分为两组，正在豪情万丈地背台词，听起来僵硬无比，显然他们不具备所要辩论的命题的知识，正在填鸭似的假装充满智慧。
纱绫走到站在旁边的两个女生那里，问：“请问一下文艺部部长是谁？我是法律社的社长李纱绫，想和文艺部部长讨论一下这次辩论赛的命题。”
“我就是。”站在左边的一个女生笑着说，“我们外面去说吧，这里太吵了。”
两人来到排练厅门口，站在一排灌木丛后面说话。
“你好李纱绫。”文艺部部长一出来就做出个握手的动作，说，“我叫张巧月，这次辩论赛就是我组织的。我大四了，毕业之前再不搞点活动，简历就找不到什么写的了。”
“嗯。”纱绫和她握了手，说：“我就是对我们拿到的题目有点疑问……”
第四十五章
纱绫和巧月讨论了辩论赛命题。巧月说大方向不能改，因为另外一个社团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全部改过的话时间不够。讨论的结果，是命题被改成了“奥巴马任用希拉里当国务卿对美国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纱绫的法律社是反方，结果理所当然地输掉了这场辩论赛。辩论完了，巧月才发现这个命题命得多荒唐。题目是手下想的，可是巧月觉得过意不去，想找个什么办法道歉，又找到了纱绫，说了自己的想法，然后说她打算请法律社的社员们吃顿饭以表歉意。
纱绫的反应先是婉拒。巧月态度诚恳，纱绫也只好答应下来。
两人约定了周末去“翘脚牛肉”吃饭。巧月带上了出题不力的那个男生，纱绫带了一起参加辩论赛的另外三个社员，六个人坐了一桌。
事有蹊跷，恰好当天晚上国安厅也有饭局，张震带了老婆也在跷脚牛肉吃饭。两张桌子中间隔了整整一个大厅。张震远远看见自己女儿和纱绫坐在一起，故意把脸歪开不让她们看见。
学生吃饭简单，吃了，聊几句，就结账走人。大人吃饭复杂，要吃，要劝，还免不了喝酒。那边王厅长给张震倒了一杯，说：“张队长，赏个脸，喝了这杯。”
“不不不，厅长，真的喝不了了。”张震已经喝了将近一整瓶茅台醇，差不多到了节骨眼上。
“不给面子是不是？”王厅长说，“就这杯，最后一杯。”
“我是真的不行了，厅长。”张震把手伸到脖子那里比划着，“已经到这儿了，再喝就要满出来了。”
“一杯。”王厅长把小酒杯抬到张震跟前，“满不出来。你倒了我送你和怡梅回家。”
张震没有办法，又抬起酒喝了下去。喝下这杯，渐渐的头大了起来，继而意识模糊。
“少喝点。”赵怡梅轻轻给张震按摩背后，又对王厅长说：“厅长，他是真的不行了。你晓得他酒量不好的。”
“没事，休息一下再来。”说着，王厅长又去劝别人去了。
“不行，我得出去透气。”张震小声对赵怡梅说。他站起来，对桌子边的人说：“不好意思我失陪一下。”于是匆匆走到饭馆门口去抽烟。赵怡梅担心他吐，也跟了过去。
正巧这时巧月一行人结了账走了出来。巧月看见自己爸妈在这里，马上开心起来，说：“爸，妈，你们也在这里吃饭啊。”
“哟，你是哦。”赵怡梅笑了起来，她看了看巧月身后的另外五个大学生，“和同学们来吃饭啊？”
“是啊。”巧月说，“我们辩论赛完了，大家来轻松。”
纱绫在这里遇见张震，心里说不出来的尴尬。平时的话，她肯定会走上去主动和朋友的爸妈打招呼表示礼貌。这一次她打算装作一个不懂礼貌的女生，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她在心里默念，希望巧月千万不要把他们挨个介绍给爸妈认识，她可不想和张震握什么手。
张震的处境也和纱绫差不多。他或许比纱绫更尴尬。自己半年前才办了纱绫的案子，把纱绫挂上了黑名单，结果自己女儿和纱绫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还好没让那边厅长看见。虽喝高了，这点意识张震还是有的。
“爸，你也给我少喝点。下次再喝成这样，就不让你回家了。”巧月对张震说。
“我没事。”张震说着就朝馆子里走了回去，“饭还没吃完，你们回去吧，我先把饭吃完。”
酒精作怪，张震一步没走稳，脚下一歪，眼看着就朝地面倒了下去。赵怡梅赶紧一把拉住张震的左手，张震的右手本能地抓了一下，抓住了个什么较软的东西，才没倒下去。他重新站稳了，才看见是纱绫拉了他一把。
“谢谢你。”张震淡淡说道。
“不用。”纱绫冷冷回答。
两人尴尬地各自转到一边。
“谢谢你了同学。”赵怡梅笑着对纱绫说，“我就是巧月的妈妈，我姓赵。你叫什么名字？”
“你好阿姨，我叫李纱绫。”纱绫说道。
“丢死人了，谁家老爸像你这样的？”巧月说。
张震一声不吭地走回了饭馆里去。赵怡梅笑着和巧月的朋友说了再见，也跟着走了回去。“李纱绫是个好女生。”她对张震说。
“好得有点过火了。”张震说。
那次以后，张震没在巧月面前说纱绫的什么。他觉得女儿交几个像样的朋友也是应该的，加上赵怡梅对纱绫印象也不错。
巧月和纱绫也保持了联系。写毕业论文的时候，遇到涉及到法律法规方面的困惑，巧月时不时打电话请教纱绫。2008年圣诞节以后，两人的联系才变得少了起来。
纱绫不知道巧月那边的事情。看到巧月浓妆艳抹穿着暴露出现在神奇星岛大酒店门口，纱绫被狠狠震撼了一把。
“这种地方出来的人也需要帮助嘛。”苏林说，“她都成这样了，不给她拦辆车，恐怕就要睡路边了。她一个女人家，身边又没……”
“好了好了。”纱绫打断苏林，“道理就不用对我说了，帮她就是。”
纱绫走过去问巧月：“你……诶？这不是巧月吗？怎么喝成这样了？有人送你回家吗？”
“你认识她？真巧。”苏林说。
“我开始还真没看出来。”纱绫说，“她叫张巧月，原来是财经学院学生会的，现在已经毕业了，我和她打过点交道。你以为我会让你无缘无故送个陌生人回家吗？”
“帮助别人就不会错。”苏林说。
“那得看情况。”纱绫说。
巧月继续发着酒疯，嘴里叽里呱啦念叨着什么。纱绫走上去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她从车子旁边拉开，病送交到苏林手里。苏林差点给扑倒在地上，巧月的体重没他想象的那么轻巧。巧月穿的是露脐装，身上喷了浓浓的香水。零距离的接触加上香水对男性感官的刺激，苏林不由得有了点生理反应。他想控制但是控制不住——巧月死死抱着他的脖子不放。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自控能力。心想大学里每个女生都喷上这种香水，不知道犯罪率要上升多少个百分点。
苏林回头看了看酒店那边，有不少人进进出出，就是没人朝这边看一眼。似乎没人来认领这个女生了。
“还是给他拦车吧。”他说，“看样子是没人送她了。你知道她家在哪里吗？”
“你看好人，我去拦车。”说着纱绫就跑到路边去了。
苏林第一次离一个女生那么近。化了妆后的巧月整个一个妖艳美人，弄得苏林心跳不止。他努力控制着不去想一些污秽的画面，焦急地看着纱绫的背影。
好在有些出租车本来就等在酒店门口，纱绫走过去就叫来一辆。可是司机又给他们出了个难题——他不愿意单独送巧月回去，怕中途巧月出事他负不起责任。纱绫好说歹说，司机就是不干。
“我们送她回去好了！”苏林在后面喊。
纱绫知道这件事完全不可能做，她知道巧月家，也就是张震家在哪里。她从来没去过，也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刻去。做这样的事情无异于自投罗网。她准备让出租车司机去接别的客人去了。
回头一想，纱绫又犹豫了。不管和张震有什么过节，都和巧月无关。巧月这副扮相肯定有原因。遗憾的是巧月醉得不省人事，问她也是白搭。想到这里，纱绫开始觉察到这次的案子多少和巧月现在的样子有什么关系。她不知道具体原因，只是凭借女性的直觉在推测。
“到底走不走？”司机在车里问，“不走我走了。”
兴许冒险去一趟张震家看看会有一些发现。纱绫想。“走，怎么不走。你想看着人死在这里啊？”她说。她对苏林喊：“快把她扶上来，我们送她回家去。”
苏林照办。他连拖带拉，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巧月放到车里。巧月倒在那里，几乎没给苏林留多少空间。苏林也不管，坐上去就把车门关上，护着巧月，不让她的头碰到车门。
“坐好了？”司机问，“千万不要吐我车里啊。”
“罗嗦，你走就是。” 纱绫对司机说，“公园南路，弘宗花园。”
司机方向盘一打，违规调了个头就上路了。
“还好遇到个熟人。”苏林感慨万千地说，“要不她今晚怎么办啊。”
车子在灯红酒绿的北京路开过。建筑物里的灯光和路灯一起把车内照得时明时暗。纱绫心里有两个声音在对抗。一个声音在说，为了苏林和巧月着想，就不要告诉苏林巧月是张震的女儿，就这么送人过去算了。另一个声音说，苏林应该知道巧月的真实身份，被蒙在鼓里未必好，万一苏林要亲自把巧月送到家里，岂不是更加麻烦？她几次想开口都把话收了回去。
最后，她还是决定告诉苏林真相。
“苏林……”纱绫小心翼翼说道，“不瞒你说，张巧月就是张震的女儿。你还决定送她回去吗？”她没打算听听到一声肯定的回答，心想等苏林下车了，她自己送巧月回家。
“为什么不呢？”苏林一口说道，“张震和我们过不去又不关她女儿的事情。你看她都成这个样子了，肯定是碰上什么事情。我看张震这次是有够受的，外面要追我，里面要照顾家里。”他咬着手指头想了下，“这样一来帮他送人回去就更对了。他知道自己女儿这副打扮还喝成这样，肯定会分心。”
纱绫暗暗为苏林难过。被张震逼到这种地步了，苏林还是完全把他和他女儿分开来看。良好的品德是难能可贵，可惜的是这样的价值观在当今中国社会，只能寸步难行。
“你为什么每次都喜欢做老好人？”纱绫问，“为什么就不偶尔自私……不对，好好为自己着想一次？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们是在去张震家？那意味着什么？”
“我才不会傻到自投罗网。”苏林说，“等会我们把她送到地方，附近邻居肯定认识她，我们不去敲她家门，随便敲个邻居家的门就说我们找不到她家，让邻居把她送回家去得了。”
“嘢，真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你……你这方面的主意还真不少。”纱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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