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足印 - 第八章1

第八章

下班後，搭地鐵到某大型商場三樓，找到了雪儀說的那家泰國菜館。昨晚她忽然提起約好今晚吃飯的事，我心想她可能又要臨時加班，要取消約會。

「事情是這樣的，我應承了請同事吃飯慶生，但她只有今晚有空。」她說。「你介意明晚多一個女孩子陪我們一起吃飯嗎？」

「沒問題啊！」

「很好，不過她指定要吃泰國菜。」徐雪儀的語氣有點猶豫，她知道我最怕吃辣，對泰國菜敬而遠之。

「偶爾一次，轉轉口味不打緊。」

「那好，我在雜誌上看到一間口碑不錯，我去訂座！」看來她本身對泰國菜的興趣也很濃厚。

她們坐在靠落地玻璃的卡座，透過玻璃外牆可以俯瞰商場內來來往往的人潮。菜館內燈光柔和，女侍身穿金色的泰國服端菜，是一間有格調的菜館，怪不得雪儀會喜歡。

我面帶微笑地坐在雪儀身旁，向對面的女孩子打招呼。雪儀介紹：「這位是我的同事阿玲，這位是柯翔。」

阿玲比雪儀還年輕四、五歲，皮膚白皙，笑意盈盈，淺藍色的背包掛滿洋娃娃匙扣，讓我想起剛認識時的徐雪儀。徐雪儀現在的肩袋是名牌貨。

阿玲對我說：「對不起，打斷了你們的二人世界。」我笑著說沒關係。

徐雪儀接著解釋：「我答應過她倘若她能夠達到業績，便請她大吃一頓當作是慶祝生日。這個傻孩子，幾個月來每次都差一點點才達到，但聽到我說請吃飯之後立刻拼命去接訂單，今個月終於破天慌達標，我想賴帳也不成！」說著，兩個女孩子相視一眼，笑作一團。我心中恍然大悟，原來阿玲是雪儀下屬。今年年初，徐雪儀被擢升為主管，負責管理新入職的職員。在同資歷的同事之中，她是最快得到升遷的一個，那個名貴的肩袋便是她送給自己的禮物。

「我沒有男友，只好耍手段找人陪我慶祝。」阿玲坦率承認。

然後她們兩人開始埋首研究餐牌。「想吃什麼，看一看餐牌吧？」徐雪儀轉頭對我說。

「不必了，妳們拿主意吧。」

「你不喜歡泰國菜？」阿玲聞言立刻問，眼眸充滿關切之色。

「我完全相信妳們的口味。」

「那麼我來推薦！」

我叫來女侍，然後由阿玲點菜。

「雪儀姐說你從事廣告創作？」侍者離開後，阿玲轉頭問我。

「是的。」

「哪個是你的創作？」她問。這是一條被問得最多的問題，我假裝思索一下，說出幾個在電視上播放了好幾年的廣告。「啊！想不到原來是雪儀姐男友的傑作，雪儀姐真幸福。」她讚嘆道。「在街道上看到自己的創作，一定感到很自豪吧？」

「只是一份工作，沒什麼大不了。」

「你太謙虛了。」

擺在桌上的菜餚香味四溢，每一碟我淺嚐即止，我對辣的食物敬謝不敏，因此少吃菜，多喝水。雖然不合我口味，卻似乎很對雪儀的胃口，每當美食當前，她都會變得心情開朗。

她們邊吃邊聊天談笑，品評近來大熱的電視劇，我搭不上話。聽到她們發出的一陣陣爽朗笑聲，我想她倆應該從相處第一天已經一見如故。

我驀然察覺，好像已經很久沒有聽過徐雪儀如此開懷大笑。我究竟多久沒有逗她高興呢？

餐館接近打烊時，我招來女侍結帳，阿玲向我道謝。「祝妳生日快樂！」我說。

「我的生日是9月30日，下星期四。」阿玲認真地補充。這個女孩子挺有趣，說話坦率直接，毫不保留。

我們在商場地下大堂告別，分道揚鑣。坐在計程車裡望著街道上的夜色，一陣倦意襲來，明天還得早起上班。

「今晚你吃的很少。」徐雪儀說。

「我吃了不少。」

「阿玲是不是很有趣？」

「是啊！」

「不知何解，我們簡直一見如故，彼此有聊不盡的話題。」

「應該是性格相近的緣故吧！」我說。

「是嘛……」在車廂中沉靜了半晌，她說：「阿玲剛才悄悄問我，我這個人口若懸河，為何偏偏選一個沉默寡言的男朋友！」我不禁莞爾，果然是直言的女孩！

徐雪儀甚至有了自己的下屬。

我卻跟初認識她時沒有兩樣，甚至說原地踏步都只不過是自欺欺人。

今天余麗娥當眾宣佈，某客戶今年的年度廣告由她親自策劃，這個有著龐大預算的廣告多年來一直由我作主創。還交代以後關於創作上每樣微小的改變都得經她過目，簽署核實才能放行。

「在我這裡，隨機應變並不是美德，我要求的是紀律。包括我在內，公司每位員工都是大機器裡的一個齒輪，容不得自作主張。我不理會大家以前的工作方式，只希望以後所有同事按程序工作，即使多資深的同事也不例外。」

這又是一道刻意加給我的枷鎖，而且是刻意在所有人面前親自給我戴上。這是她的一貫手段，想警告我：「別以為我看不到你在公司沒有好好努力，你以前被縱容慣了，才以為自己是天之驕子。以後不會再有這種事。」

余麗娥想逼我就範，我偏不吃她這一套。我每天麻木地趕在死線前清掉所有工作。第二天又有新工作湧至，每天重覆這種生活。

徐雪儀精神抖擻地迎接新挑戰時，我卻每天被鬧鐘吵醒時都被同一條問題困擾：不知幾時才能完結這種無休止的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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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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