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足印 - 第八章2

午飯後回到辦公室，余麗娥立刻召見我。「快餐連鎖店秋季新火鍋的廣告，客戶忽然要求今天內交出提案。」

「拒絕對方要求，短短幾小時絕對完成不了。」經歷過上次的事情後，我變得愈來愈小心翼翼。

「我不會拒絕客戶的要求，而是要求同事配合。」她盯著我說：「如果你不答應，我唯有把你撤下來，另找勝任的人頂替。」

我早該想到她會有此一著，上個月她才給我一封警告信。

「我希望你檢討一下，不要每次都找藉口逃避跟客戶開會。」

「我只想把時間用來專心創作。」

「你這是逃避責任。」

她一直在找機會除掉我。

好幾年來一直由我負責的快餐店廣告，最終她交給另一組同事擔任，坦白說，他們製作的廣告水準平庸得很，但公司對此視若無睹。

這次被刷下來後，我無形中被降職，只被安排處理一些公司不怎麼重視的雞肋客戶，而且不用說，那位接任的同事憑著平庸的廣告，很快獲得升遷。

走到大堂等待升降機，莎蓮娜竟然比我早一步站在那裡。我望望手錶，才七時正，從未見過她這麼早下班。「今晚不用加班？」我向她打招呼。

「公司沒什麼急事，所以早點離開。」她的表情有些尷尬。我心裡覺得有趣，沙蓮娜是工作狂，從我初入職不久便聽過公司流傳「她已經嫁給公司。」這句話，恐怕以後也不會改變，責任心驅使她放不下工作。她可能因為今天早退感到不好意思。

我邊想邊不經意地瞥了莎蓮娜一眼，發覺她其實有一副頗漂亮的臉孔。她身材瘦削，有一雙修長的腿，臉頰薄施胭脂，比濃妝艷抹更添端莊。可能因為常常沉著臉埋首苦幹的緣故，所以沒有人留意到她的亮麗。

我以製作廣告時塑造人物形象的眼光品評一番，只要改變一下髮型，將深色長褲換成套裝裙，一定會出落為風姿綽約的行政人員，將本來歛藏的個人風采散發出來。

莎蓮娜十幾年來一直忙碌工作，默默耕耘，從未傳出任何戀情，跟公司的人事紛爭亦從不沾邊，雖然處事有時很固執，不怎麼通情達理，但專注的性格贏得老闆的信任和同事們的尊重。

然而日復日地讓堆積如山的工作埋沒自己，虛耗光陰，不是有點浪費嗎？難道她沒有想過，長年累月緊守岡位，終會有厭倦的一天？到時驀然回首，發覺原來半生的回憶不過是被一堆文件填滿，那空虛的感覺會有多難受？

不過別人的事我無權表達意見。

升降機門打開，我們走進去。「你有沒有收到人事調動的消息？」莎蓮娜問道。

「我知道上層會有調動，不過詳細情形不清楚。」

「據我所知，你的部門也會有新的人事變化。」莎蓮娜說。「余小姐將被擢升，正式擠進核心階層。」

「是嗎？」我盯著跳動的數字。感覺到她盯著我臉孔的視線。

「你好像不怎麼關心？」她問道。

「我還以為她一早已是核心階層。」

莎蓮娜臉色一緊，我說到「她」時語氣可不怎麼客氣。「無論誰做我的上司，我也一樣會做好工作，『誰是我的新上司』這問題一點也不重要。」

莎蓮娜點頭。「說到底能力最重要。」頓了一頓，續道：「新官上任，即代表他需要招攬新的左右手。憑你的才華早就應該獲得賞識，更上層樓，大展拳腳。」

我語氣十分淡然。「如果可以的話，我倒寧願一直坐在現在的位置。」

「為什麼？」她略感詫異。

「我這種人只適合從事創作，別的完全不懂。愈往上爬，便必須面對愈多的人事衝突，我討厭這樣。」

「能力愈大，責任自然也愈大，這是不可避免。」她說。

「所以說，我甘願留在現在的位置。」我說。

「如此一來卻浪費了你的才華。」

「工作而已，而且我說不上有什麼才華。」

「公司的安排你完全不關心？」

「怎樣也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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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