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儀抬起眉眼與伏辟交換了眼神,雙雙轉向被敲響的房門。
伏辟起身開門,果然如他們所料,來者便是方才隔壁桌的年長男子。男子年紀看似四十多歲,眼尾的細紋卻難掩英俊面貌。他的笑容和藹,一身布衣的平素打扮卻依舊顯得從容且尊貴,姿態尤顯其非凡。
他朝著若儀與伏辟微微頷首,溫潤如玉的嗓音傳來:「兩位道友,冒昧打擾。敝姓樂,不知有無榮幸與兩位喝杯茶?」他顯然明白兩人中以若儀為主導,雖是問向兩人,卻在最後將目光移到帶著面具的若儀身上。他的注視並不如多數人般無禮,更未投以探究的目光瞧向打扮奇異的若儀,讓兩人對他的初次印象不錯。
若儀勾起淺淺的笑容,站起身抬手示意:「榮幸之至,樂道友請。」
三人甫一入座,若儀便看向伏辟,後者則抬手築起隔音結界。男子的神色如常,並未對此舉感到意外或覺唐突。若儀替男子親自斟了一杯茶,垂眸看著茶水落入杯中,話家常般開口:「聽聞道友所說,無宸殿下尚在族中?」
男子一愣,隨即揚起笑容說:「是。」
如此說來,便能確認他確實與無殤有關聯了。若儀的笑容又上揚了些許,笑道:「小女子不曾聽聞無殤還有一個王弟。」
男子似是對她的打探極為滿意。若說她因此輕信自己,恐怕目的也並不單純。他的笑容未減,淡淡說道:「無殤興許對本王也沒有印象,更遑論是禎兒了。」
若儀遞出茶水的手一頓,皺眉說道:「您......不是樂王陛下?」
男子失笑,片刻後眼眸卻覆蓋過一抹黯然,他低下眼簾不語,半晌才抬眸說道:「還未請教兩位道友如何稱呼?何時認識的無殤和無苓?」
若儀與伏辟互視一眼,隨即報上名姓。若儀接著大致說了相識過程:「無殤在那時於我有恩,我的養母是鯪魚族人,她在臨走前將我託付給無殤。而伏辟......」
伏辟一笑:「在下曾有幸得無殤殿下搭救,後在燕琴大人的底下辦事。」
男子聽完了大概,心中已有定數。他又繼而問道:「兩位對古鮫族有多少了解?」
若儀搖搖頭說道:「古鮫族本就隱密,若非我們上輩子燒得好香得無殤以心相待,怕早已不在世間。無殤說的不多,僅知有無宸殿下與無苓殿下兩個弟妹、四位神將,以及無殤身邊有十位禁衛軍,其餘一蓋不知,我們也不曾逾越打探半分。」
男子笑了笑,才說道:「樂王已逝多年。」
兩人一驚,有些不解的開口說道:「已逝多年?那您......」
男子:「本王是天承的王兄,受封偲親王。」他的話語一頓,輕啜一口茶水才接著說道:「本王在王弟登基後便帶著王妃離開族裡,如此多年從未回去過,無殤也不曾見過本王。族裡因故亂了套,無殤的少傅甯寂長老受先王生前所託出來尋本王,這才明白古鮫族族中並不太平。」
當年無殤失蹤,隔了三週無苓外出,名義上遊歷,實則是樂王與妖后藉機讓她遠離紛亂。再隔週樂王故,甯寂偕妖后一同逃出古鮫族。接著兩人分道揚鑣,甯寂便前來尋找偲親王,費了16載才終於見上一面,找到後便又回頭再尋妖后會合。於是偲親王便踏上尋找無殤與無苓的路。但他不問世事多年,更未見過兩個姪兒,找尋上耗盡心思卻未果。於是聽到兩人特意提及,便起了打探的心思尋來,畢竟有一線生機總比做無頭蒼蠅的好。
兩人聞言心中瞭然,這才放下了心。但終歸有些疑慮,若根本沒這人呢?一旁的伏辟開口說道:「樂道友,冒昧請問您有何證據可證明身份?」
他開口的剎那,便已和若儀一同續起妖力隨時待發,他們如此多年的默契還是有的。雖說此人的修為高深不可測,但也不妨礙兩人因此鬥個魚死網破的決心。
偲親王見狀也不惱怒,只自丹宮取出一枚魚紋玉珮遞出。玉珮正面為魚紋花樣,背面一個大大的天字。隨後將原形的耳翼顯露出來,脖頸處閃起淡淡藍光,開口說道:「若兩位當真與殤兒相熟,那此枚玉珮便能識出真偽。」語畢,他將妖力附著於玉珮之上,便見其閃出別樣光彩,浮現出了肉眼可見的「偲」字。
若儀在這一刻終於確認了此人身份。古鮫族王室與神將為避免歹人冒充身份,是以都會有相對應的魚紋樣玉珮。玉珮本身並無太大差異,王族玉珮是兩條魚互相追逐,形成一個類似八卦圖的模樣,圍繞著正中的一顆圓形珠寶;神將玉珮則為兩條魚一左一右,頭朝上,形成一個雙魚吐珠的模樣。而後要分別出所屬玉珮的差異,便需要以妖力動用特殊術法附著於圓形珠寶之上,便能顯現出該人的名號。
王室成員每一輩的第一個名皆相同,是以無殤的父輩一代為天字,那麼玉珮背面則為天字;而無殤所擁有的玉珮,背面則為無字,同無宸與無苓。之後妖力附著,便會顯示出相對應的名。
於是樂天偲的玉珮背面天字,顯示的字為偲;無殤的玉珮背面無字,顯現的字為殤,以此類推。至於神將的玉珮背面無字,妖力附著直接顯現名字,於是悅楊織便會顯示楊織二字,亦以此類推。
然這玉珮就算被人盜取也無用,因為這是會記錄相對應人的妖力的,其他人即便知道特殊術法的操作,也不會顯現出對應的字出來。
無殤與楊織、燕琴三人,早在後者重傷後便將這個辨識方法告知了自己、寒冰以及伏辟,所以他們認得。
若儀見狀一喜,便恭敬地起身單膝下跪道:「參見王爺。」
樂天偲笑了笑扶她起身,說道:「不必多禮,妳雖有鯪魚族妖丹,但卻不是鯪魚族人,無需行此大禮。」
若儀也不扭捏,輕輕頷首繼而坐下繼續說道:「王爺您既已離開族中多年,為何突然要尋無殤?」
樂天偲輕嘆口氣,有些無奈地說道:「是應王弟生前的囑咐,此事事關全族,本王不便多說。」他看見兩人頷首不多問,便又繼續說道:「方才聽兩位小友所說,已得楊織神將消息,可為真?」
伏辟點了點頭,說道:「聽聞不久前靜壇宗下的落楓村傳出凡人被害,25位凡人三魂皆被取走。當時是北昌的雲無門前來處理,有消息指出他們曾與一位攜魚紋樣玉珮的靜壇宗修士在一塊,但具體是否為楊織大人還需查探。」
樂天偲頷首以示瞭解,又繼而說道:「這麼說來靜壇宗並沒有出面?而是千里迢迢委託到雲無門?」
伏辟:「是,據聞他們曾求助於靜壇宗卻未得到回覆,其中一戶受害人家的子女為雲無門弟子,這才想到委託雲無門。」若儀則接著說道:「因此這同行的靜壇宗弟子便顯得異常了。再加諸這陣子靜壇宗的異動,此人很有可能就是楊織大哥,畢竟他是昴月弟子,若真人真有此異心,他離開靜壇宗也是情有可原。而會與雲無門一起,可能是走投無路,亦有可能是早有熟識之人在雲無門的隊伍之中。」
樂天偲聞言皺了皺眉頭,問道:「那二位再來便是前往雲無門了?」
若儀點點頭說:「目前也僅有這條消息了,還是得試試。無殤始終沒有消息,那麼至少找到楊織大哥,後續應當會容易些。至於無苓殿下......王爺您也未曾找到過?」
樂天偲:「嗯,畢竟苓兒是刻意隱蹤,要找到她不容易,且身邊亦有兩名神將在側,安危倒是較不需煩憂。可殤兒當年獨自一人消失多年,還是比較迫切的。古鮫族若沒了太子......恐要毀於一旦。」他的臉色覆蓋上一抹憂愁,眉眼暗了暗。
伏辟先是看了若儀一眼,隨後問道:「那王爺您,是否同我們一道去雲無門?」
樂天偲淡淡一笑,點頭回覆:「若兩位不覺困擾,本王便厚著臉皮與你們一道。」
若儀笑了:「能與王爺同行自是榮幸至極,何來如此說法。」
樂天偲與兩人達成共識,商討完後日啟程,便回到自己的廂房之中。他一走,伏辟便轉眸看向若儀,將她明顯擔憂的眼神盡收眼底。他輕嘆口氣:「若儀,他不會有事的,若如偲親王所言,無殤魂燈未滅,只是尚不曉得在何處罷了,妳也不要太過擔憂。」
若儀的抬起泛紅的眼眸看向伏辟,輕聲說道:「楊織大哥和燕琴哥向來不會輕易與無殤分開行動,當年卻僅無殤一人失蹤,如此多年他們竟未相聚,楊織大哥或燕琴哥也未與我們聯繫過,那無殤到底發生了什麼?而禁衛軍呢?為何卻未與任何一方碰頭?有禁衛軍在他們並不難失去聯繫,此事如此不尋常,我又如何能不憂心?」她的雙肩激動地顫抖,眼神空洞地望向前方,閃過一絲不甘與害怕,嘶啞著說:「......你讓我如何不憂心?」
伏辟只覺心頭一緊,緩步上前。他抬起右手,輕輕拭去若儀臉頰上肆意流淌的熱淚,啞聲說道:「......別怕,沒事的。」
若儀並不拒絕他的親近,只是慢慢收起自己的激動情緒,片刻後才冷靜了下來,眨了下眼,抬眸時已恢復平和,歛下眼眸說道:「......是我失態了。」
伏辟朝她一笑:「妳再難看的模樣我都見過,這哪裡算失態。」
若儀破涕為笑,抬手揮拳嗔道:「你倒是會調侃我。」
§作者落花有話想說§
偲親王奉命尋找無殤和無苓,
多年未果。
恰巧碰上了若儀和伏辟,
於是互相打探了起來,
最後結伴同行。
#下篇文預計產出時間:11/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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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告:◎第七十二章.我甘之如飴、無怨無悔#
「大人,阮神將將抵,屬下這就離開樂府。」
「我為何要告訴她?浪費我多少時日?」
「......他興許根本不曉得自己演技多差,當我看不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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