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人殤》─完結 - ◎第八十九章．唯獨不能拋棄你

距離雲公子那次脫險，已然過了六十五年。這段時間他時常想起無殤說的那句話，他說若還有來日，我便告訴你這從何處而來。

他轉了轉手中的瓊觴，無法理解那是甚麼意思。從何處而來？是有甚麼特殊涵義嗎？他想起那帶有霸佔意謂的吻，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那是甚麼感覺他說不清楚，更理不明白。是厭煩嗎？是覺得噁心嗎？他說不上來。他就是覺得沒來由的焦躁。

如此多年過去，魔族好似沒了蹤跡。是在看似平穩的局面下翻湧，還是真的消弭了行蹤？若說他們真能以自己要脅無殤，為何自那次以後卻沒了動靜？畢竟他們那時並沒有得逞。即便那人重傷，這麼多年過去了，她要再想有所行動，也早該動手了，可卻遲遲沒動靜。好像那天只是個意外，不帶有任何目的的意外。

他又想起了那日，自己被重傷之後他眼中閃過的擔憂，更甚至還有著一種炙熱的情感，他讀不懂。他花了六十五年想要試著消化那是甚麼，但他依舊不懂。且自那次以後，就不曾再見過他。

他更想起那日，他竟然為了讓自己安全離開，而不顧自己的安危。他被帶離了仙萊秘境，去到了棠冠的宅邸暫住。那時他目送了那名禁衛軍離開，隔日與棠冠面對面而坐。

棠冠臉色複雜地問：「雲公子，你與那樂無殤……很熟嗎？」棠冠很明白那時的魔修絕對不簡單。但又是甚麼原因讓他奮不顧身前去救援？

雲公子一愣，想起前幾次的相遇，說道：「……不熟。」

棠冠若有所思的表情讓雲公子很困惑，於是他問：「有何不妥嗎？」

棠冠想了想，才說：「那日我們在秘境口遇到他，他問說我們是不是來救你的。」此話讓雲公子困惑了很久，他想不明白無殤怎麼會猜得到，後來才想明白，他們如此大的人馬，這也是明擺著要救人的模樣。

他又接著說：「他說，那魔修是衝著他去的，讓我們不要白白進去送命，還說他有辦法讓你安全脫身，只要給他半個時辰，再派兩人入內接你就好。」

「他還說，到時候無論如何，要把你安全帶離開，並且不要讓你有獨自回來的機會。」這也解釋了為什麼當時他們看見自己不能動，卻沒有替自己解穴的原因。可他又怎麼知道自己若是能動，會回去救他？

若是他真的能動，他還……還真的會回去救他，這他無法否認。可是，又是為什麼？他把這一切歸咎在自己的愧疚感裡頭，若非自己的安危能夠要脅他，對方也不會抓了自己，他也不會來。

若非自己，他也不會來。

為什麼我會有這樣的結論？

然而在隔年，他明白了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結論。

因為他又一次被抓了，他再一次成了要脅無殤的軟肋。

那年寒月十一日，便是雲公子夢魘的開端。今年不如往年般冷，栩栩的微風吹過雲公子略顯凌亂的髮絲，卻帶不走此刻他的不安。

他的修為已達合體期初期，可他依舊被抓了。讓他震驚的是，這抓了他的魔修，是龍族。

那人的笑容很狂妄，他完全是被吊著玩的。

他說：「離玉瓊，快六百年了，當人當得可還愉快？」

雲公子皺起了眉，離玉瓊？誰？

他又說：「哦，我都忘了，你如今該叫雲公子。」

他的話讓自己莫名的不安，因為他說：「原以為你遲早會死，但如今看來這噬緣咒對你似乎沒有太大威脅啊。我萬萬沒想到這卻讓我們換來了機會，一個輕易取得碧海鱗的機會。這是上天給我的甜頭，是偉大的尊上注定要我取了你的命、奪得這天下。你說這次，他也會來救你嗎？」

甚麼意思？甚麼噬緣咒？斷情絕愛，可毀神格的噬緣咒？我中了噬緣咒？我是離玉瓊？我是誰？你是誰？

他的困惑寫滿了整張臉，血液自嘴角一滴滴地落下，他抬手看著手中那原本在臂上，卻因為替他擋下一擊，脫落了的那截耳翼。斷情絕愛？他的心中莫名地劃過一點心痛。心痛？為什麼？

像是要替他解答一般，眼前人一記重擊過來，將他打得頭眼昏花，接著狂妄地說道：「我親愛的哥哥，你還是如此天真。全世界都非得繞著你轉……」他的話未畢，卻自後方襲來磅礡靈力，瞬間被打飛了出去。他迅速閃開，那人冷聲一句：「你不許傷他！」便瞬間衝向了雲公子身邊將他扶起。

雲公子聞到了熟悉的味道，是竹葉青，是他。

他現下甚麼也看不到，無殤看著他無法聚焦的眼，看著他被血液染過的長袍，怒意覆蓋了他原有的理智。

他將雲公子護於結界之中，他要他償命。雲公子快死了，他要他償命。他的修為比來者低，但他不在乎，他只要他償命。

許多招起落，他佔不了便宜，更被打得傷痕累累。他沒了理智，沒了心思去分神思考，為什麼碧塵禹不見了、為什麼禁衛軍不見了、為什麼這個關頭應該要在的燕琴不見了，他的恨意染上雙眸，誓要此人付出代價。

當他聽到那句話時，他的意識才有了片刻的回籠，那魔修說：「你不想救他了？他還有救，只要你給我碧海鱗，他身上的毒就還有救。」

他愣了半晌，卻被一掌拍了出去。他看見了終於出現的燕琴，看見了他拚了命想要打退那魔修，看見了想要催動綻靈訣的他，他心中一冷，隨即用了役心誓的牽絆將他困住，不得動彈，更無法送死。

無殤看著臉色發白倒地不起的雲公子，說道：「可以，但你要先將解藥交出來。」

在他懷中的雲公子掙扎了半晌，低語著：「別……不可以……」

雲公子感受到了有甚麼東西放入嘴中，更感覺到唇畔的溫熱，正在強迫他將那藥物吞入。他想拒絕、他想告訴他你別傻了，這是他的計策！

可沒辦法，他吞下了那枚據說是解藥的東西，隨後他感受到有甚麼滴在了自己身上。是甚麼？那是甚麼？

那魔修彷彿看見了天大的笑話一般，歇斯底里地吼道：「血凝珠？！你愛他？你竟然愛他？呵呵，呵呵哈哈哈哈！」他看著那拋了過來的碧海鱗，狂妄地大吼著：「憑甚麼？憑甚麼你和斛泱都愛他？愛到願意犧牲自己？憑甚麼你們一個個都如此！你竟然願意為了他交出碧海鱗！我告訴你，那不是解藥！那他媽的不是解藥！他離玉瓊必須死！」

無殤吐出了一口鮮血，鮮血染上了懷中人的面龐，他便抬手輕輕將他拭乾淨，但那血液抹得他滿臉，怎麼都抹不乾淨。他並沒有抬頭看離玉玨，而是專注地看著離玉瓊，似乎要將他映在心裡頭一般，細聲說道：「為了你，甚麼都值得，拋棄尊嚴可以、拋棄自己可以、但唯獨不能拋棄你，若你不能活，我活著又有甚麼意思？死生不怨啊，雲公子，對你，我樂無殤，死生不怨。」

離玉瓊將那一字一句聽了進去，感受到自己漸漸恢復的記憶和神格，慢慢看清楚了眼前人溫柔卻異常慘澹的臉龐，他的心狠狠地一抽。樂無殤愛他離玉瓊，是血凝珠，是血凝珠起了效用解了噬緣咒。

他的力氣逐漸回籠，輕輕抬起頭看了過去，看到的卻是離玉玨一把劍直直穿過了無殤的左胸，汩汩鮮血流淌不停，看地他發了狂似的瞬間尋回了力量，轉瞬便奪來了無殤的軀體，快速地替他止住血，塞了一枚丹藥到他嘴中。無殤尚未暈厥，他看著離玉瓊明顯擔憂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輕聲說：「雲公子，你，便是我此生的信仰……」

離玉瓊不顧一切地撕開了混沌之淵將他送了進去，看著遠方的援軍到來，眼神深幽地望向匆忙逃跑的離玉玨，疲憊地看了眼站到跟前的父王，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他醒了過來。他將當年的真相告訴了父王，告訴了父王那曾經極為要好的弟弟，因為斛泱而反目成仇的過去。斛泱喜歡自己，離玉玨喜歡斛泱。可笑的是他離玉瓊根本沒想過自己的退讓無用，竟被妒恨成疾的離玉玨陷害，中了噬緣咒。他沒了神格、沒了記憶、沒了所謂的情愛。可他樂無殤呢？他卻愛上了最卑微的自己。沒想卻因此讓離玉玨有了殺機。

他暗自慶幸著。

慶幸離玉玨不知道血凝珠是由心頭血所化，所以沒對瀕死的自己設防。

慶幸離玉玨那一刀，並沒有捅在無殤的要害之上，所以沒有即刻斃命。

慶幸他樂無殤愛他離玉瓊，讓整件事情有了轉機。

無殤進了混沌之淵，他要提前做好準備，即便父王說他可能出不來，他也依舊相信他能出來，他要替他找回碧海鱗。如果他回來了，他要替他融回碧海鱗，並親口告訴他，他離玉瓊愛他樂無殤。為此他推卻了接下四神獸東青龍之位，他告訴了父王，他要確保無殤沒事了，他才有心思接管。

第一年，他將傷養好，回了雲無門。

第二年，他偕同西海龍王之子離玉扶，成功將碧海鱗奪回。

第八年，他的修為提升到合體期後期。

第十年，他重創了離玉玨所在的攝魂族，可沒有活捉到他這個魔主。

第十三年，魔族似乎隱匿了起來，不再有消息。

第十四年開始，他半隱居在了他的雲無峰，閉關。

第二十一年，他突破了合體期，進階大乘期初期。

第二十三年，他終於再一次見到了令他魂牽夢縈的人。

§作者落花有話想說§

終於解釋到這裡了！ ((擺手

離玉瓊、離玉玨和斛泱的愛恨情仇之後才會出現，

大家繼續等待吧～　((喂

回憶基本都已經交代完畢了，

些許人物的故事之後才會交代，

大家有留意到都有那些沒交代的嗎？

前期落花有很多伏筆的提示，

後期便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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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唯獨不能拋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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