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真理！ - 卷二．０９：舊恨新仇

「蝶豆花！？」明季差點大叫出聲，冬青的臉色瞬間變得比放了一個月沒倒的廚餘桶還臭。

「隔宿露營期間地下城應該是封閉的⋯⋯不過既然是神族，有特權也不奇怪。到底有什麼事，非得要這時間跑來做？」白羊苦惱道：「好可疑啊。」

「好奇嗎？」薇薇安掏出一個酷似某黑科技地圖的白色版立方體，「情報商發揮實力的時間到囉。」

輕輕一拋，騰空的立方體如魔方一般分成八塊展開，在框出的空間中迅速投影出線條，「這是房間裡的模型！人和怪物居然還會跟著動欸！」

「嗯嗯，耳機順便拿一下，有濾噪音效果，不然你們聽戰鬥背景音會聽到耳聾。來，一人一個。」

哇嗚，薇薇安妳好帥啊。

四人退到離頭目房間有段距離的通道，圍坐下來看直播。

雙面獸人緊握的大斧猛然揮下，青年不疾不徐地跳開，順手扶了扶藍色狐狸面具。

橘髮的身影竄出，以同伴肩膀為墊腳石，英凱爾循著斧柄幾步踏上獸人手臂，劍身鑿下，使牠吃痛地發出哀號。蝶豆花馬上扔出一串符咒，水滴如霰彈般飛散，完全無視周圍學生的安全，英凱爾一腳踢散近身的水珠，仍不放開愛劍，一路把刃鋒扯向獸人肩膀。

『小心！』

『有了！』

幾乎在英凱爾聞聲後仰閃避的同一時間，水刃飛過他原先胸膛的位置，倏然貫穿獸人喉頭，蝶豆花一拍手，牠終於倒下。

『沒事吧！』

『沒，』英凱爾的興趣顯然不在著急的同伴們身上，而在於藍色狐面的青年：『剛才的暫時合作真是太精采了！我沒有見過您這樣的老師，您不是綠洲的人。那種對水的精湛控制技術⋯⋯請問您是神族嗎？』

『沒錯。』蝶豆花摸了摸面具，自豪地承認：『我是水神的下屬。』

『原來如此！啊，請問，您要去哪裡呢？』

『下層。』蝶豆花答得簡潔有力。

『不瞞您說，我們正在朝一百層努力！我們也想去找禁術傳承書——噢，我相信您去下層也是為了這個吧？』

投影雖然很小，但明季完全看得出英凱爾臉上的熱忱與瘋狂：

『請讓我們護送您！我想和您一起去！』

『不用護送了，我自己下去就好。』蝶豆花揮手道：『我討厭累贅。』

上一秒還意氣風發的男學生們瞬時愣在原地，直到目送神族青年步入二十八層，才錯愕地面面相覷，彷彿被「累贅」一詞嚇到了。

至此，薇薇安雙手一合收攏立方體，「看來你們說叫蝶豆花的傢伙要去拿傳承書囉。我們快去三十層叫其他老師阻止他吧？要不然禁術被他搶走，我可虧大了。」

白羊認同地點頭，冬青臉色一沉。

「那樣來不及吧。」等意識到的時候，明季已經脫口了：「他不是神族嗎？神族就算沒有學長或枯海那麼變態⋯⋯不，只要有他們十分之一就很變態了⋯⋯反正一定是很強，先去和老師商量會太晚，而且老師又不一定會幫我們。」

噢噢，我第一次在小組會議提出了有建設性的看法欸！

⋯⋯這應該稱得上有建設性吧。

「說得也是，畢竟是『神族』啊⋯⋯」只要他一發話，白羊根本不會反對。「不過意思是我們要親自去阻止他嗎？我們⋯⋯辦得到嗎？」

「欸，我才不敢。」我們不能打電話給學長請他去處理就好嗎？特殊班在九十層還比較近吧？

他剛想到這，悠紀便央求：

我一定要親自去。一時阻止了他不是辦法，我想直接拿走傳承書一了百了啦。

不能讓學長去拿嗎？

有一定需要我才能搞定的步驟。雖然六水的手下好像不知道有這個條件，不過一旦發現就會來抓你——畢竟他們抓不到冰花嘛，這還不如我們先行一步，打開魔王城拿走禁術。

聽起來超有道理。

但問題在於，這場姑且稱作隔宿露營的超詭異活動原本危險度已經夠高了，假如要親自往下闖可就更⋯⋯等等？

危險度？

這麼一想起來就怪了——原本他最擔心的是地下城太多怪物，他會被當成美食佳餚被迫逃跑直到虛脫然後被某隻運氣好的怪物吞了，但是一路走下來都快到二十八層了，怎麼還沒碰到什麼危機？不，我的意思是平安很好，但我的人設不就是世界上最容易被追殺的個體嗎？命運突然放下屠刀了是不是？騙人的吧？我才不會被唬弄呢。

雖然不曉得現在的平安是哪裡求來的，但是這一副「你往下走就會掀起驚濤駭浪喔」的劇情他難道看不出來嗎！就算在電視前都會吼那個主角不要懦弱，趕快衝下去發生一點精彩刺激的事情來看看，可是人換了位置就換了腦袋嘛⋯⋯

你不想拿到傳承書嗎？

呃，我、我連那禁術可以幹嘛都不知道喔。

賽倫的替身禁術，簡單來說就是把傷口或病痛轉移到其他個體身上，你不覺得很好用嗎？

我覺得很缺德。

我的意思是——你不覺得它落到神族手上會對他們來說「很好用」嗎？

可是你說有傳承書也不見得能學⋯⋯這樣的話你幹嘛緊張？他們拿了也沒用啊。

他一想到這，悠紀就用聽起來相當頭疼的聲音回答：

權限有開給我們當初革命的夥伴，包括六水。

權、權限⋯⋯其實就是共編文件是不是？你前面講那一坨資質論，我還以為咧。

欸、那是委婉說法嘛。你幫不幫？你去下層危險，不去，後果更危險。

明季思量著，而悠紀似乎發現之前曾欠他人情，於是變了個語氣道：

你也不見得要聽我的，畢竟身體是你的，但是⋯⋯拜託啦。

最後三字是極其自然的撒嬌語氣，不至於用上奶音也絲毫不做作，只是單純的懇求，軟綿的態度不是威逼，如春櫻般香甜，若能捏在指尖也會有一份花瓣粉嫩的手感，語意當然高潔，不含多餘引誘氣息，像乍暖東風中半融的澄潔雪水。

哇，我現在覺得不只身體，連腦子都不受我控制啊，這堆形容是哪裡冒出來的，我有這種國文程度嗎？

明季反應迅速地蹲下想遮掩表情，結果當然是欲蓋彌彰。

「小季？」

「你、你沒事吧！」

「我沒事，不要看我⋯⋯」

冬青自然沒有理會他微弱的抗議，馬上伸手抬起他的下頷。「你臉好紅！」

「我⋯⋯我真的沒事⋯⋯」

薇薇安皺眉：「你認真？聲音這麼虛？」

我那是尷尬，羞愧得無地自容了好嗎？小紀，學長沒說錯，你撒嬌起來殺傷力真得太恐怖了，我甚至只聽到聲音，三個字而已就被拿捏得死死的⋯⋯

唯有白羊臉上堆滿苦笑，大概率已經知道真相了，並且好心地幫他解圍：「應該是這裡太悶了，我們趕快去下一層，多少會清爽點。」

「嗯、嗯嗯嗯，快走吧！」

那你⋯⋯

我答應！我答應好嗎！管他的內情一堆我聽不懂就算了！總之我先答應，拜託你別喊了！

　夜晚的石造長廊幽幽地散發寒氣，少女無聲地踏過地面，這條看不見盡頭而別無岔路的長廊正是通往九十一層的路徑。

　　魔法通訊以只有她能聽見的聲音大響特響了起來，音效是兩個壯漢大叫的聲音，來自某部搗抹茶麻糬的謎之影片。

　　「吵死了，這誰設的。」

　　『妳有意見？』

　　「我說了你也不會聽，」回應著通訊彼端，她道：「蝶豆花——你腦袋沒撞壞吧？你看著小季有那麼難嗎，我都已經在九十層了，讓我去魔王城啦。」

　　『這種重責大任就應該交給資深前輩才對。』

　　「喂喂，事前可不是這樣說的啊。」從木鞋裡伸出腳掌摩挲著冰涼的地面，她一甩手，寬袖也隨之擺動。

　　『我不覺得有必要盯著一個弱雞。』

　　「他是不確定因素哦，不是早說過了嗎？」她真心覺得蝶豆花很難搞：「你真的覺得堂堂的魔王城這麼容易入侵？那孩子有很多有用的記憶，他簡直就是一把鑰匙喔。」

『妳要跟我搶業績嗎！』

「你聽得進人話嗎？我去魔王城，你盯小季，就這樣。」

『不要，我不要。妳一介人族跟我吵什麼？我的資歷有妳幾百倍妳知道嗎？』

這個機車前輩⋯⋯樹大有枯枝，人多有白癡。暫時用這樣的理由說服自己，她丟下一句「我不會改變計畫的」，就此掛斷通訊。

「聊完了？」

正後方突然傳來聲音，她猛然轉身，卻因為下襬被踩住差點跌倒。

「夏槿同學，妳上廁所需要二十分鐘，有什麼毛病？」

「啊⋯⋯我看你平時不是個這麼愛管閒事的人呢。」壓下震驚，夏槿盯著對方映著礦石燈幽光的冰藍色外衣，她的視線也就他衣領高度而已。

「因為看起來會很麻煩，只好處理妳了。」

「無論你要怎麼處理我⋯⋯可以先把我的大衣放開嗎？這玩意是兩百年前的絕版品，要兩千萬。」

末風瞪了她一眼，不過看不出是不是在生氣，基本上，就連在相對關係友好的特殊班裡他也是見人就瞪，或者說他的視線本身就那麼恐怖，根本是無心的。

「我現在非常想把妳五馬分屍。」但是，他對於校外教學殺害同儕沒什麼興趣，這顯然會招致很大程度的麻煩。

「那還真是謝謝你沒有這麼做。」

看來她也知道他是效率主義。末風解釋：「我只是覺得妳不可能成功拿到傳承書才沒有阻止妳。」

另外還有人的問題，夏槿有利用價值，人品也還勉強能接受，如果是蝶豆花他肯定直接殺之而後快。

「所以我猜對了吧？需要你的直屬才能打開它。啊啊放心，我不會動他的，蝶豆花自己去弄自己受死就夠了。」

「⋯⋯那好。」末風實在也覺得這人的腦迴路很神奇⋯⋯不過整個綠洲都是這麼回事吧⋯⋯目送夏槿走向九十一層，他才轉身：「不要搞什麼黃雀在後，過來。」

「我可沒有偷看，剛好跟過來而已。」搭檔露出淺淺的笑容，說。

「真是剛好。」他不住咕噥了一句。

御禰聳聳肩道：「公文我改好了，就出來走走。」

「不要在古蹟實察的休息時間改協會公文啊。」

「這樣比較省時間。不過你就那麼放心？夏槿真的不可能闖進魔王城嗎？她好歹是我們的同學，資優生的才能確確實實。」

「門是我上的保險，用這個鎖死了。」末風淡淡說，攤開右手掌心，兩條花蔓緩緩生出，是藍與白的薔薇花。看似柔弱的細小花莖互相纏繞，無意間已經是很有藝術感的造型。

「這是幻術嗎？好不像你。」御禰驚訝地看他，幻術這類招式一人只會擁有一個型態，很難想像這效率狂會有這麼⋯⋯具裝飾性但沒用的幻術。「這有什麼我不知道的實質功能嗎？」

「沒有，跟你聽說過的一樣，」末風仰首看著遠方樑上的一朵小薔薇花：「這只不過是凋謝得比較慢的，一株普通的花而已。」

御禰困惑道：「那你⋯⋯」

沒等他說完，末風逕自回答：「但我依然覺得，這是世界上最有用的幻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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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０９：舊恨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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