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季好不容易等到眼前的小人兒離他遠點,冷靜下來了,才小心翼翼地發問:「溫貝蕾娣,妳會不會獻祭禁術?」
「當然會。」小精靈扠著腰,飛在空中。環顧四周,然後詢問:「主人,你是想獻祭給誰?」
「學長。」他堅定地指向踩在空中的末風。
「了解,果然如此。就知道主人不會幫那個討厭的日神!咦,奇怪了,地上的法陣畫成這樣,是半完成狀態?」
原來她不喜歡陵日啊⋯⋯明季忍笑,問:「半完成會怎樣?」
「它已經具有基本構造囉,也就是有吸收環境元素力的特性,丟出來的魔法、術法只要碰到它,或快或慢都會被吞噬。半完成的意思是這裡缺了一塊,沒有指定元素力給予的對象。」溫貝蕾娣所指的位置就在明季身旁幾步之遙,「我知道怎麼修改,麻煩主人幫忙。」
「好、好。」他按照指示走過去,站在缺失黑紋的地方。
「方法是凝聚元素力,然後寫出代表對方的符文。」
「⋯⋯我不會。」明季傻眼,這樣他根本不懂啊!按她喊的「小紀主人」那種口吻,應該是在叫悠紀而不是叫他,但他並不具備悠紀有的知識與能力。
「咦?」溫貝蕾娣困惑地看他。
糟糕。
嗯⋯⋯你很讓人操心。凝聚什麼就算了吧,你是祭禮欸,渾身上下都是元素力。我想⋯⋯以我的天才,你憑直覺就夠。想像一種涼涼的水從你手上滴到地面,然後想著冰⋯⋯那傢伙的樣子。好啦我真的累了掰掰。
咦咦——!雖然提示及時出現了但又止在感覺很關鍵的地方!真的這樣就夠了嗎!
還有你本來想叫學長什麼,怎麼沒講出來,感覺會很好笑。
明季半信半疑,蹲下身子,將手貼在地面。某種涼涼的水嗎?好抽象啊。他閉眼,試著想像冷水流過的觸感,隨後確實感覺到有東西從他手上流下。
偷偷睜開一隻眼看,他手上什麼也沒有。準確來說是沒有「看得到的實體」,而是某種第六感讓他知道,有東西就在那!像冷水一樣潤澤且流動性高,感覺高潔清爽,順肩臂淌出薄薄一層,逐漸滴下指尖。
然後是想著⋯⋯學長他的樣子嗎?意外地,對他印象很深刻啊,雖然才認識一天,但大概因為外貌空前絕後地俊秀吧。
喔喔!線真的補上了,畫出好漂亮的紋路!雖然線條有一點點抖,但明季覺得自己初試就有此佳績已經很了不起了。
「接下來呢,溫貝蕾娣?」
「現在只需要祭品就可以啟動囉,主人要拿什麼出來?」溫貝蕾娣全然不覺獻祭有什麼問題,想必悠紀以前經常做,聽說他也是祭禮,獻祭的本錢應該很夠。
「我用鮮血可以嗎?」動漫都這樣演。記得有聽過捐血的上限是:「五百毫升夠不夠?」
「這樣就很多了,沒問題。再多的話人家也怕主人傷身。」溫貝蕾娣拍著半透明翅膀,轉身很自然地命令起流氓和渡渡鳥:「那邊亮晶晶的鳥小孩,你幫主人離開亞空間,這樣才能碰到禁術法陣。長相很兇的那個橘髮男,你身上很多小刀吧?借一把不那麼利的。」
「好呦~小季你看起來好驚恐,放心啦,陵日和我的鳥鳥們不一樣,空間有異他也察覺不出來~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不直就直接飆上灣岸也行。」
你的想法一如既往地荒謬而難以捉摸!
「這小精靈好兇啊。喏,小季,刀拿去。」
「啊,謝謝。」
「人家才不是小精靈!」她連抗議都挺可愛的。
渡渡鳥推了他一把,讓他離開亞空間。雖然還是沒什麼清晰的感受,但他偷偷戳了螢光黃的少年一下,碰不著,兩人已經處在不同空間了。也就是說得快點處理好,否則他可能會被神族的戰鬥波及然後毫無疑問地一命嗚呼。
「直接割下去就行了嗎?」明季右手握小刀,看著自己的左手腕,總感覺有點手抖。
「是的,澆在法陣上,之後人家會幫您治癒傷口。」太好了,至少不會變成意外割腕自殺。
明季簡單做了個深呼吸,在心中倒數。三、二、一、下手。
與刺痛感同一時間,紅如石榴酒的血液落於黑紋上。剎那間整個法陣開始發光,蔓延夜梟島可見範圍內的地面,漆黑線條貪婪地吞入鮮血,整個大陣被染成殷紅。
陵日見此狀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枯海的表情相當謎漾,難以揣測真實想法。
御禰從空中視角知曉一切,卻依然微笑。
末風鐵定知道獻祭究竟是要給誰的,但身為禁術的當事人之一,他看來比誰都驚訝。能看到他露出這種表情,感覺人生成就都解鎖了一項。
溫貝蕾娣合掌閉眼,鄭重地唸起禱詞:「此時此地,冰嶺花莊等破曉,元素靈見證。願予你千年罕見的彼岸花,無論雪中送炭,或是錦上添花,皆為親身所奉,諸言無假,真心實意。」
哇!好正式!從沒想過我有朝一日會參與這種中二感十足卻又很厲害的儀式。而且咒語聽起來神聖感十足,明明這禁術實際看起來就超陰森。
溫貝蕾娣緩緩睜眼,張開手臂。追隨她指示,噬血的黑紋拔離地面,鑽向天空。無數線條匯流,融合為球體,顏色再轉黑紫,旋轉著鬆開就變成一條緞帶,飛向空中的兩位青年。末風伸手,光帶纏上他右腕,凝固為一隻手鐲。
望向他的明季現在才發現,無數星輝正從夜空的四面八方湧來,已然佔滿了他們頂上的整片天穹,五彩斑斕,不同顏色的星子錯綜相間,構成不見邊際的星河。
超級壯觀的啊啊啊!明季心裡非常激動,但沒有出聲打破靜謐幽雅的氛圍。那邊四人不知何時停戰了,卻沒有人仰望星空,你們不看看嗎?很壯麗喔!
「⋯⋯謝謝。」末風有一瞬間居然露出了笑容,那不是冷笑,所以讓人感覺更加恐怖了。原來你會微笑嗎!還以為你顏面神經失調啊!
下一秒,只見星光流動,其中大量黃色星輝傾瀉而下,如同白色與冰川藍的星輝一樣在末風身周待命,照明季的觀察,那個等一下會被用來加強魔法吧。可是星群看上去仍一點沒少⋯⋯那裡到底有多少星子啊?
雷光乍現,末風將手指間的電弧拉開來,形成棍狀。
「你的魔法不是風系嗎?要用其他系,除非靠大量的⋯⋯」陵日錯愕,表情馬上轉為驚恐。「難道他的元素力是給你的?」
「不然呢。你未免太後知後覺了。」晃了晃獻祭禁術給予的手鐲,意外地,末風似乎心情很好。「小季!」
明季仰首,只見末風與御禰同時轉身,做出對稱的動作,以雙指瞄準世界通道,不如說是瞄準通道裡蠢蠢欲動的大量空間怪物。與枯海「哇是共鳴魔法欸好奢侈」的咕噥重疊,是末風說:
「你回去之後已經錯過迎新宴大煙火會了吧,只好以這個當作你的入學禮物了。」
「小季快點!」渡渡鳥拖著已經恢復的流氓從亞空間衝出來,呼喚:「大鳥鳥~」
而只見剛才不知飛去何處避難的巨大螢光黃鳳凰迎面而來,貼地鏟過地面。流氓很是狼狽地被直接「撞」上鳥背,明季則被渡渡鳥一鳥爪拎上去。牠振翅,三人一鳥,還有因為被他抱在手上而露出開心表情的溫貝蕾娣,便以驚人速度接近世界通道。
好快。媲美越界列車的速度讓他再度覺得有點想吐,一旁以牠為坐騎的渡渡鳥正高興地揮手,不知道腦袋是什麼構成的。
「準備好了?」末風問搭檔。
「嗯。」御禰所指的前方凝聚閃光,仔細看上去,那種蓄勢待發的強大能量竟是閃電,轉瞬即逝的自然現象因為密集地重複發生而看起來像是聚在一起。而末風抓準和御禰同樣的時機,將雷光化為長槍狀,只是他不需要任何咒語。黃色星點閃耀,兩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雷魔法『槍使』。」
兩股閃電毫無時差地飛射而出,直直奔入空間通道。緊追在後,三人乘坐的大鳳凰疾速衝進通道。原先固定通道口的光樁飛散。而在通道關閉之前,末風的一句傳來:「這發煙火算補償,希望你喜歡。」
「我們馬上就回異世界。」御禰依然笑笑地向他們揮手。
通道口闔上了。
「主人!主人快看哇!」溫貝蕾娣用小小的手拉他衣服,讓明季轉過頭來。
前方不見出口,通道的另端被空間怪物塞滿——但那也只維持片刻罷了。一雙雷光形成的長槍緊貼彼此一起飛行,甚至有愈來愈近的趨勢,一邊縮短距離一邊爆散能量。最後果然撞在一起,化為一道帶狀閃電並發出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原先直線前進的它突然開始分岔,於空間通道內散射反彈,每撞到其它閃電一次就會更加壯大,並產生新分支。
不知是怎麼特別設計過,雷槍只在他們的前方無限散射,沒有波及鳳凰背上一行人的風險。伴隨一聲又一聲的爆炸,空氣震盪,雷光之間擦出了不同顏色。
分支出來的雷槍如正常閃電一樣轉瞬即逝,或青或紅的光彩不斷閃現又消失,朝不同方向疾馳。
「就像煙火一樣⋯⋯」到底是怎麼弄出來的,學長你們好帥啊!
「原來補償是這個意思。就說風頭都被他們搶盡了啦!老子還有幾個女人?」
「屈指可數喔~」
「啊,這裡不是有女孩子嗎?溫貝蕾娣?」
「不當其他人的對象!人家只屬於主人哇~」她趴在明季胸口,不容反駁地宣佈。明季有種FBI會上門的預感。
可能因為是原本沒有聯繫的兩個世界建立起的暫時通道,這條路特別長也特別多噁心的怪物。如煙花絢爛的雷電毫無懸念地秒殺所有觸及的怪物,宛如為他們開路一樣在前引領,終於,幽藍夜色與深綠的地平線一同出現在他們眼前,通道另一邊清空了。
雷電完成它們的使命,消散在天空中。
流氓和渡渡鳥兩個死對頭,此刻十分有默契地對著底下的大地高喊:
「異世界!我們回來啦——!」
然後因為異口同聲而非常厭惡地瞪著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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