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真理！ - 卷二．０８：劫後餘生

「小季⋯⋯醒了嗎？」

「嗯。」他勉強張開眼睛，發覺自己躺在白羊懷裡。「我剛剛有做什麼危險的事嗎？」

「昏倒算不算？」他苦笑，但聲音聽起來相當擔心。

「不算。沒事就好。」視界有一點朦朧，睡意席捲而上。

「你放心休息，我們今天不趕路了。」伴著襯衫上微微的紙墨味，他說。

「啊⋯⋯現在幾點？」

「才中午而已。你知道你怎麼了嗎？」

「嗯。」

對喔，還沒跟他們講過悠紀的事。一起出生入死這麼多次，明季覺得再隱瞞下去不太道德，便問：「薇薇安在這裡嗎？」

「不在。她去打獵，冬青說有事也出門。我看過了，有效範圍內沒有任何可以錄影或竊聽的東西。」

「我也要講給冬青聽⋯⋯」

「那我再幫你轉達吧。一個字都不會漏的。」

要論白羊的記憶力，那肯定是舉世無雙的，明季於是放心地在睡著之前簡述了所有事實，打從夜梟島之戰的神祕之聲一路講到剛才的現象，讓他意外的是，白羊似乎不怎麼驚訝。

「謝謝你告訴我。」

「其實你知道吧？」

「嗯，看得出來。不過很開心你願意對我說，這代表我們是很好的朋友吧？」

「當然了。」

「小季果然人很好啊。」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遙遠，不知如何能辨識別人是否即將睡著，白羊在相當精確的時間點結束對話。

獨自在長廊上行走著，冬青咬緊下唇，一步步踏過陌生的地面。

接下來的路通往二十六層，剛才那十二人正在挑戰頭目怪物，似乎已經纏鬥了很久。他當然不打算過去幫忙，畢竟剛才小季突然就趴在他身上失去意識了，不是笨蛋都看得出來，這絕對和他們有關係。

而且也可能跟地下城的一百層有關係，那裡應該是魔王城的入口才對，他理應熟悉卻從未去過的地方。

怪物形同魔族的孩子，而魔族之王便是魔王，一百層地下城則是因為魔族和怪物原本生存的世界遭到神族破壞，遷到異世界之後所築成。他們抄了太多捷徑而看不出來，但其實地下城的每坪地都被妥善利用，整座加起來真的能容納一個國度。

懂這些史實的人都看得出，所謂每十層的安全區，事實上就是過往魔族存放重要文件或素材的倉庫及地方政府辦公處所；路上遊盪的怪物並非地下城的考驗，而是當地居民⋯⋯

這些對他而言，全都是常識。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NxBPV8VRr

手下所有怪物都來自這裡，即使是在地表上抓的也都源自於地下城，所謂從地獄門溜出來的更不用說，地下城的中型封印和魔王城的大封印不就是它的出入口嗎？

更何況，除了怪物因素以外⋯⋯

『咿——啊——』

如同老舊木門開闔的，是頭目怪物的叫聲，正在賣力呼喚他。冬青閉上眼睛，嘗試不將自己的慍火傳遞給牠⋯⋯顯然不太可能。老實說，他真想叫牠一爪子拍死這些同屆同學，但小季不會想要這種事發生的。

『咿——』

在問小季是誰。「您有想要的獵物嗎」，像是這樣問著。

「不是獵物喔，是朋友。」

頭目怪物顯然不太能理解，一邊與英凱爾等十二人戰鬥一邊追問，游刃有餘。冬青解釋幾次就作罷了，怪物的價值觀比較死，可能真的沒辦法理解人類不只是拿來吃的。

「沒關係，不理解也沒關係。」他瞇起眼，「只要別騷擾小季就行。」

目前他還搞不太清楚魔族馴化怪物的原理到底是什麼，儘可能模仿的結果是只能在地下城做到所謂「用氣勢壓倒」的效果，但因為沒有人教，他也不是很懂箇中緣由。要是能讓地面上的怪物把小季視為朋友就好了。

『嘎——』

「你就當作他是我的獵物吧。」冬青眼神一沉，夾帶血氣與屍味的個體氣味揉合地下城獨有的地域氣息，像是完美合璧的虎符有王命的威勢一般，悄悄地擴散開來，無色無味亦無形，但如果能看見，它肯定會是極為陰森的幽黑。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YBD5AWTA9

「誰都別想在我的地盤上肆意僭越，小季、是、屬、於、我、的。」

意識再次逐漸變得清楚的時候，他還是躺在朋友的腿上，不過人換成了冬青，他不用睜眼都知道，畢竟他們衣物散發的氣味天差地別。

「嗯⋯⋯難得睡得很好⋯⋯現在幾點？」

「下午兩點。」

「我才睡了兩小時嗎？」明季抓著他的肩膀坐起來，冬青身邊還躺了一隻小角狼，他正在幫牠梳毛，剛才大約也是以這個方式打發時間。

「因為只是精神需要休息，看起來不嚴重，所以很快就醒了也還正常，你不要太擔心。」白羊走進類似營帳的小空間，這麼說道。

「這是？」

「有色結界。因為剛才大打一場又接著去打獵，薇薇安說要在外面洗澡，建議暫時別出去。」白羊馬上補充：「我有應她要求，經過時把眼睛閉上⋯⋯我沒有看她。」

你眼睛有沒有閉上真的有差嗎！我提出百分之一萬的懷疑！

「既然都在外面洗澡了她還怕人看啊⋯⋯」

「可能也是留給我們空間吧，」白羊盤腿坐下，神情認真地說：「現在怎麼樣？『他』意識清楚嗎？」

冬青舉手補充一句：「噢，你有雙重人格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

「那不是雙重人格⋯⋯等等好像也算是⋯⋯算了我不知道怎麼定義。我叫他看看。」

小紀？你沒事嗎？

⋯⋯好得很。

才怪咧，平常大概有十倍活蹦亂跳。

最好是啦！總、總之我沒問題，只是擔心你好不好。我先跟你道歉啦，我其實知道你會不舒服但還是硬搶⋯⋯然後我也有點太無理取鬧，拿他們不知道的事情來生氣，又害你們合作破局了⋯⋯

沒關係，你當時在氣頭上不是嗎。雖然沒有那份情感，但確實也看到記憶了，明季可以理解他火大的原因。

況且，英凱爾的態度有點討人厭，怎麼說，自我中心嗎？反正他也不是很喜歡。

謝謝，我接下來多幫你一點，當作是賠罪吧。

真的假的？還有外掛環節嗎！

只想到外掛？你眼界太小了，嘖嘖。

你眼界才小，根本只有學長一個人吧。

冰花就是我的全世界。

好噁！

「怎麼樣⋯⋯」白羊擔心地問道，明季於是回以淺笑：

「和解了，在講幹話啦。」

「「太快了吧！」」

「不，正常來講會跟自己吵架本身就不對勁吧。說起來⋯⋯你們不介意我這點怪怪的？」

這麼隨便就接受了，不太符合邏輯吧。

「「不會啊，有點怪怪的很好吧？大家都有不正常的地方啊。」」

「最不正常的就是你們這對死不承認的天作之合啊！」

三人都沉默了幾秒，然後很有默契地笑了。

「什麼嘛！」

「⋯⋯我跟解剖狂才沒有多餘的感情。」

「噗、哈哈⋯⋯好啦，先不說這件事⋯⋯」明季花了點時間止住笑意，接下去說：「你們剛才，和那些同學打起來了嗎？」

「只有薇薇安應戰。畢竟不能真的傷了同學，他們看起來也不打算因為我們浪費體力，馬上就離開了。」

「只有薇薇安就能擺平他們十二個人？」明季驚訝道：「他們要以這種程度去挑戰一百層？」

「絕對不會成功的。」冬青皺起眉頭：「前三十層因為學校辦活動，有先和地下城的魔族商討暫時借用這些樓層，但如果越過結界往下走的話，他們一定會被魔族攔住。」

「魔族？」

「能差遣怪物的特殊人種。」白羊立即解釋。

「還有這種人喔！」那是我的天敵吧，太恐怖了。等等，「冬青該不會是魔族吧？所以你才能養那麼多怪物⋯⋯」

「我⋯⋯」他偏頭想了想說：「我也不算是。」

咦，感覺很複雜。

「總之，我們也沒打算去惹魔族，不用想那麼多。」明季剛這麼說，薇薇安便推門走了進來：

「你們聊完了嗎？我洗好了。」

「嗯，繼續往下吧。」明季當即起身，抓起背包並穿上鞋子。

「你不再休息一會嗎？」她有點驚訝：「我沒有要催你啦，只是想說聊完了的話我們可以來玩真心話大冒險⋯⋯」

「否決。」同時也真的想從異世界版本恐怖真心話遊戲中逃走，他說：「我覺得我們還是得快點去安全區，如果那些人堅持要越過結界溜下去的話，我們不是該報備老師嗎？要是真的出了人命，大家都會很麻煩吧。」

冬青聽後用力點頭，白羊愣了一下才綻開淺笑，薇薇安聳了聳肩同意。

還真是世紀濫好人啊。

我看這也不是一兩個世紀的事了，你說對吧？

第三天早晨，二十七層，還有三個頭目必須打倒。

中間的兩層關口被英凱爾等人率先打通了，他們於是不費吹灰之力抵達了二十七層。因為走的路線不同，他們途中並沒有相遇，不過當走過幾處碎石堆旁時，他還是能感受到悠紀的愁緒，顯然那些都是曾經的城市設施。

雖然他不很明白為什麼悠紀一個祭禮會和魔族之主走得那麼近，但賽倫肯定是他很重要的人。也許是因為魔族也被神族迫害了嗎？這麼講起來神族還真是罪大惡極⋯⋯不過魔族會指使怪物，這樣算是有錯在先？是嗎？

不⋯⋯我已經搞不清楚了。究竟誰是對的，誰是錯的啊？

不要想那麼多，這個世界本來就很複雜。有機會的話我帶你去魔王城，說不定你會明白什麼。

好⋯⋯吧。但大概也不是現在啦。明季單腳跳著扣好鞋子，走近頭目房間。黑鐵的門扉半掩，可以從外頭看見裡面景象：

「咦？在戰鬥？」

「唉呀，追上他們囉。我們這麼快就現身，英凱爾同學肯定被嚇個半死呀——」薇薇安雙手握槍，腳尖蹬地，這架勢他看過很多次，她只要這麼一踢就能貼地移動很遠的距離。

「等一下！別過去。」原本殿後的白羊匆匆跑到前頭，伸手拉住薇薇安的荷葉領，還差點因此被她扯倒。「說話聲有十三個人。其中一個不是學生。」

「誰？在哪裡？」警覺地退到明季身邊就絕佳偷看位置，她朝打成一團混亂的房間內扔了竊聽設備。

「雙面獸人的腳邊。妳有發現嗎？牠動作不太自然，大概是有人在用小障壁之類的東西牽制牠。」冬青也說。

「不，我哪看得出來啊。」薇薇安低聲吐槽：「到底誰會知道雙面獸人自然的動作是什麼樣子？」

「我有養一隻。是誰這麼清楚牠的動作？那個人一直保持在牠的死角，和大家莽撞的打法都不一樣。」

明季馬上猜測：「既然了解怪物的話，是魔族嗎？」

「不是，正常魔族大可以用種族優勢讓牠暫時聽令，沒必要戰鬥。」冬青道：「記得嗎，魔族能差遣怪物。」

「那我想應該是神族了。」薇薇安捏著門板稜線的手都浮出了青筋，「就是他們獨占了怪物分析檔案，稀有怪的戰鬥錄影才能在坊間賣到天價，因為那可以拿來做模擬器。可惡啊——我要是能拍到稀有怪也能發財了——」

「還有這樣的喔？」明季不禁感嘆，壟斷也太過分了吧。

「對，所以神族對怪物實戰會特別強，之前在百貨公司時你的使役才會一下子被蝶豆花打敗。」白羊瞥了冬青一眼，「但他看起來一時間打不贏，你要趁現在報仇嗎？雖然不一定能輕鬆獲勝，但只要你想，我會幫你。」

湖水綠的眼睛閃過一絲他看不明白的情緒，冬青隨即很理智地說：「即使是神族也不見得就是同一個人，這樣不好吧⋯⋯」

「不，」白羊沉著臉說道：「那就是蝶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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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０８：劫後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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