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真理！ - 卷一．２９：印象中的那個人

「舍監？」白羊一向是最快進入狀況的人，盯著鬼娃娃幾秒後做出了這個結論。

「沒錯！我正是你們『平原宿舍區』的舍監！大半夜的你們兩個男生不睡覺，在這裡幹什麼？還有一個人咧？」

「不，我們本來正要睡了，是因為察覺到動靜才出來看看。」對於成天和怪物相處的冬青而言，鬼娃娃根本沒什麼好稀奇的。

但明季覺得很稀奇。

「妳、妳是幽靈嗎？怪物嗎？為什麼陶瓷娃娃會講話？」

「妳才幽靈，妳才怪物，妳才陶瓷娃娃咧。」沒想到鬼娃娃非常不善，卻非常幼稚地嗆回來。

「呃⋯⋯那不然妳是？」

「舍監啊。」鬼娃娃講了一句廢話，接著繼續開嗆：「不要因為別人長得好看就這種態度！不過，仔細瞧瞧妳也不錯嘛，好像有在哪裡看過⋯⋯啊！就是妳！校刊每週排行榜上蟬聯三次的冠軍！」

「冠軍？」明季一頭霧水，還有，他來綠洲學院實際上也才三週而已。

「當然是美少女排行榜啊，妳不知道有這東西嗎？」鬼娃娃用力搖頭：「唉，明明是個美少女，跑來男生宿舍混什麼，小心醜聞爆出去妳男朋友會遭殃啊。不過這兩個男生也不差，哪個是妳男友？還是躲起來的那個人才是？」

校刊⋯⋯薇薇安！不要把我排在美少女的行列裡啊，可惡，我跟妳澄清過了吧？下次見到妳，我一定⋯⋯一定會很尷尬吧，我又沒辦法對妳怎樣。想到薇薇安那桿長槍，他放棄了。

「舍監，這裡沒有人躲起來，也沒有人是我男友，我不是美少女，是這間房住的第三個男生。」明季無力的回答道。

「什麼？」鬼娃娃愣住了。「你是男的？」

隨後，她竟直接溜進房間，湊近觀察明季：「既然是男的，又有這一頭長髮，紫色的髮夾⋯⋯我好像認識你？這髮夾是哪裡來的，我有看過。」

「抱歉啊但我不認識妳，」明季真心覺得這個鬼娃娃長相太完美，完美到恐怖谷裡去了。「如果沒什麼事，我們三個可以睡覺了嗎？」

「嗯⋯⋯算了，今次就當我高抬貴手放過你們，下次可不准再半夜偷溜出去！」想不出答案，鬼娃娃放棄挖掘陳舊的記憶，向他們放話之後轉身就走，明季送她到門口，一方面也是為了把門鎖個死緊，杜絕任何奇異物體再次騷擾。

白羊苦笑，低聲說：「我們從頭到尾有偷溜出去嗎？」

冬青無奈地呢喃著：「這舍監感覺很麻煩啊。」

明季關門，正打算附和，沒想到有個聲音先打斷了他的思緒——

她沒想起來，但我想起來了啊！

什麼東西？

她是小愛！我認識她！去追，快點。

欸，不行啦，宿舍的門有水晶道具，過十二點之後出去會留下記錄的。一邊用想法反駁神秘之聲，明季鎖好門，轉頭，卻撞見了本來應該隱身的可愛小精靈⋯⋯喔不是，元素靈。

「溫貝蕾娣？」

「是我哇，主人～」她發出高興的叫喊，撲著小翅膀飛過來停在他的肩頭。

「妳怎麼跑出來了？」記得今天已經餵過啦。

「剛才，人家看見了同伴啊，她也是元素靈。」

「「「啊？那隻鬼娃娃？」」」三個大男生一同驚呼。

溫貝蕾娣點點頭，信誓旦旦地說：「雖然你們應該以為元素靈是看不見的，但她是元素靈沒錯，而且還是以前侍奉過主人的元素靈。像人家一樣的成體擁有確切外表，所以也能夠選擇現身於人類眼中。」

明季把她移到自己的手掌心，凝視著那張小臉蛋，問：「妳現在是說，我們的舍監起碼有八百歲嗎。」

「元素靈是不計算歲數的⋯⋯不過建議主人不要在她面前說她老，小愛會非常生氣。」溫貝蕾娣間接肯定了他的想法，並補充：「主人的體質很特殊，不只怪物會來，元素靈也能多少有感覺，不然她隨便巡視應該只有千分之一左右的機率走到這裡喔。」

「意思是，她是衝著我⋯⋯不對，她是為了悠紀而來的？」

「小愛非常嘴硬喔，在外面偷窺了很久，一開門發現沒有找到人就直接開口大罵，掩飾自己的動機。」但是溫貝蕾娣把它直接說出來了就是。

學校到底是怎麼聘人的，這什麼奇怪舍監⋯⋯

「算了，」冬青聳聳肩，「妳說的是八百年前那個傳說裡的侍族少主吧，和我們又沒有關係。我先睡了。」

「我也是。」白羊跟著走回樓中樓。

對喔，他們不知道我是悠紀的轉世⋯⋯明季也沒有說出口，就這麼回床上睡了。

但我知道啊。

寒風颯颯地吹著，他孤身一人在雪地中跋涉，一個噴嚏湧上，讓原本就凍傷滿布的身子抖了一抖。

他張望四周，找不到這片大雪的盡頭。

就知道浮島荒涼，什麼鬼事都會發生！他一邊在心底埋怨著，一邊繼續行走。不離開這座莫名颳起暴風雪的浮島，他絕對會冷死在這裡。

不知走了多久，也可能因為迷失方向，他仍然沒有抵達浮島的邊際。雙腳已經一點力氣都沒有，呼吸快要結成冰了。

他不想放棄，在這種時候放棄的話⋯⋯就未免太荒唐了一點，哪有人會沒事在自家外面散步就剛好撞見極端天氣，然後一不小心冷死啊！這絕對會變成笑話傳遍整個神族！

搞什麼鬼，這命運真愛捉弄他。

他是招惹了雪之神嗎？話說，他就是神族吧，雪之神應該算是他的同胞才對，而且這個職位現在到底是誰在做，他也不太清楚。

再怎麼說也不會有人對神族的六皇子出手吧，就算他血統不純，這要不要太過分了點。

「哈啾！」

眼前猛然一黑。

到底誰會在打噴嚏的時候失去意識。

又是不知道多久以後——神族的時間感非常之不準確——他才轉醒，一睜眼，就是一個藍髮的少年出現在視野中，周遭的景色已經轉變，這看起來像在某人的別院中，而且是高級神祇的別院。

他起身、轉頭，定睛細看那個一發現他醒來就奔逃到門邊的藍髮少年。

哦，這不就是六水嗎？他記得，這傢伙是第五王子，他們有過一面之緣。親緣關係太遠了，加上自己是血統不純的第六王子，很少參加聚會，兩人沒怎麼見過。

「六水？」他試著叫了一下對方的封號，沒想到對方羞紅了臉，拉開紙門就往外頭喊：

「救命，他醒了啦！」

「幹嘛，別這樣大吵大鬧。」聞聲走來的是一個雪色頭髮的少年，這人他就沒見過了。畢竟，那冰藍色的眼睛、整齊的白底打扮、馬尾和衣領上繫著的冰晶裝飾，襯著那張俊俏精緻的臉龐，一眼難忘，他不可能看過卻不記得。

白髮少年再自然不過地走入房間，停步於他的床邊，開口：「你多休息啊，別急著起身。」

「是你們救了我嗎？你是六水的侍從嗎？」

「侍從⋯⋯」那好聽的聲音顯露出無奈，聲音主人張開修長的手指，雙手比了一個兩扠左右的長度：「我是你哥，在你還只有這麼小的時候有抱過你。」

他的腦袋飛速運轉起來。他有這樣的哥哥嗎？有抱過嬰孩時期的他，代表至少比他大個七八歲左右吧⋯⋯

看出他在想什麼，少年加了句：「我那時大概四歲半。」

「為什麼我們堂堂的神族可以讓四歲小孩顧新生兒啊？」他忍不住吐槽。

「哦，那時我剛好從兩個月左右的歷練回來，記得是去堤下世界，時間差是五百倍。所以，差不多有八十三年左右的經歷了，不是普通的四歲小孩。」

他想起來，神族的四王子好像是個怪咖，四歲就跑到別的世界去逛過一圈了。神族很常發生這種心智年齡和外表完全不搭配的現象，不過他自己則是裡外如一的十一歲小男孩。

他還記得，四王子去過很多次歷練，分別到不同世界考察過，把那些年資都加起來，大概有三百二十年左右。

這傢伙那張少年的臉根本是騙人的。

「我知道你是誰了，你是四王子對吧，封號是⋯⋯」

「冰花。」不等他思索完，當事人直接解答。「那邊那個是六水，你已經知道了。你呢？有改過名字嗎？」

「沒有，和以前一樣，而且沒拿到封號。」

「是喔？」冰花看起來有些驚訝，「我還以為那些長輩不會過分成這樣呢。算了，先不談那些，你身體還好吧？」

「凍傷都不見了。」脫口他才發現自己講了句廢話，這當然是冰花或者誰幫忙治的啊。

「有沒有大礙？」聽見他的回答，冰花也是哭笑不得，「我幫你洗過澡了，外觀看起來是沒有問題。」

「這樣啊，謝——你說什麼鬼東西！？」他整個人從床上跳起來，同時發現自己穿的不是倒在雪地時那件衣服，而是一件純白的浴衣，腰間有冰色的釦子。

「我說，你昏迷的時候我幫你洗澡了，順便治傷，另外你身上這件是我的衣服，看起來有點太大，不過你長得比我和六水都嬌小很多，沒有合你尺寸的，暫時忍耐一下。」比站在床上的他還高出一截的冰花解釋道。

「⋯⋯好吧。」既然對方都幫忙治傷了，他也不好意思計較被看光這種事。

「你轉過去吧，我幫你把頭髮也梳好，剛才都壓在身下不方便處理。」

「喔。」

「你這髮色⋯⋯很特別，我第一次看到頭髮過腰間會由黑轉紫的類型。」冰花拿來木梳幫他整理，可能是因為自己也蓄著長髮的關係，整理起來俐落快速。

「喔，你說那個嗎，我本來只是留長，結果發現有點變成深紫色，好奇就繼續留，看它現在變那麼長了，髮尾是粉紫色的。」

「嗯，我有長眼睛，也不是色盲。」

「⋯⋯少囉嗦啦。我覺得留長之後有點不方便，考慮剪了。」

「不方便嗎？我也留到及腰，但感覺還好。」

「我的都拖到地上了欸。」

「⋯⋯好像也是。」冰花淡淡說：「不過只要你長高一點，應該就不會拖到地上了。」

「我就矮嘛！」他惱羞成怒，抓起床上枕頭往對方砸去。

冰花輕鬆閃過，接著說：「你如果喜歡長髮就繼續留，我也覺得很漂亮。」

「是喔？但是綁它很麻煩欸。」

「那不然你來找我，我幫你梳、幫你綁、幫你洗也幫你吹乾。」冰花用一種稀鬆平常的語氣說。

「真的假的，不准反悔喔，我蓄一天的長髮就來找你一天，看你什麼時候說煩。」他敢說自己的眼睛現在肯定閃亮亮的。那長髮可是長到他原本背對冰花、現在則是相對，但髮尾還是擱在對方手裡，絲毫沒被他動作扯開的程度。

「絕對不反悔。」冰花如冰雪一樣寒冷的容貌綻開了溫柔的微笑，而他也報以頑皮的笑容，完全把社交恐懼症發作的六水當作空氣。

「那我以後絕對用朋友兼么弟的身分麻煩死你。」

「嗯，要常來喔，小紀。」

「嗚哇啊啊啊啊！」明季從睡夢中驚醒，坐在床舖上放聲大叫，雖然此舉驚醒了左右兩位室友，但此刻唯有大叫可以表示他的驚恐。

剛才那是什麼鬼夢？我遇到了暴風雪？然後被兩個神族救起？為什麼在夢裡我會把自己認定成神族？那個叫做冰花的人是我親緣非常遠的哥哥？

他分明就是末風吧！

就算現在的末風沒有長髮、只剩一截短馬尾，也不會用冰晶裝飾打扮自己，更不會露出溫柔的笑容，可他想不出還有誰長那副看一眼就不會忘記的外表了。

而且，頂著那副熟悉臉孔的「六水」一定是枯海。可是他們卻感情很好？

這個夢最驚悚的地方在於，他竟然曾經被「冰花」帶去洗澡，兩人後來還說了一些聽起來感情很好的話。冰花長著和末風幾乎一樣的臉，卻不是他那種只顧效率不管安全性的作風，甚至人設完全倒轉，這違和感太高了，光看就讓人不舒服，為什麼會有這種畫面啊！

算了算了，不要計較，平心靜氣，那是夢，夢裡什麼都有，但不是真的，對嘛，末風看到他就一副冷臉，怎麼可能⋯⋯

不是夢，是真的。

神秘之音用一種饒有興味的聲音打碎了他的幻想。

那是我的記憶，啊，同時也算是你的。

等等⋯⋯明季後知後覺地發現，他知道這個寄居在他腦子裡的聲音是誰了，不如說他早就該知道了⋯⋯這傢伙是悠紀，那個傳聞中他的前世。

如果是我的前世和學長一起洗澡過，那到底算不算是我做過的事啊？可以不要承認嗎？不過我那時候是昏迷的，應該也不算一起洗——

哦，我有清醒著共浴的回憶片段，你要不要看。

我不要啊啊啊！

為什麼你會有那種兒少不宜的東西！

莫名其妙開始和第二人格搏鬥的明季內心已經瀕臨崩潰了，但完全不知情的冬青和白羊只是困惑地望著他。

「沒事，我作噩夢了，不要管我，嗚嗚。」他轉身趴回床舖，用棉被蓋住自己。「我再睡一輪。」

事實上，他肯定睡不著，而且他很怕閉上眼睛會看到一些不該看的東西。明季只是想好好跟這個怪異的前世溝通一下，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啦⋯⋯

現在的情況就是，因為我有八百年前的記憶而你沒有，所以同一個靈魂分支出了兩個意識，我們彼此就像是雙生子，或者你要說是半身也可以。這還滿罕見的，我覺得很有趣。

我覺得不有趣。

然後呢，畢竟是同一個靈魂嘛，我們之間的隔閡比紙還薄，你看我們都能互通想法了。所以說，你偶爾不小心看到我的回憶也屬正常啊。

只是這樣而已？雖然我覺得這種離譜的情況不適合用「只是」這個友善的詞彙來表示啦。

我平常主要在睡覺啦，畢竟沒有身體的操縱權我也不知道要幹嘛。呃，剛好我昨晚醒著，遇到舊識，忍不住就回味了一下過去的⋯⋯一些東西，於是被你看到了。

舊識指的是那個鬼娃娃舍監吧。

等一等，你的意思是以後還可能再看到學長異常溫柔的樣子嗎？

嗯對啊。

不要回得那麼隨便！這事情很大條！雖然末風否認自己和悠紀是戀人關係，但御禰也說過如果悠紀是女孩，那他們就會毫不遲疑地結為一對了。

以一座打趴全球暖化的冰川而言，光是笑一下都不太正常，明季害怕看到兩人牽手散步之類的極端畫面，尤其這還是第一人稱視角，他會因為違和感太重而精神崩潰吧。更何況，他也不想看到一些「不OK」的東西。

所以⋯⋯你們的感情到底好到什麼程度？回憶裡面應該沒有一些奇怪的劇情吧？

明季覺得自己可能連心聲都在抖。

這怎麼解釋啊⋯⋯反正你看就知道了呀。

悠紀用那副甜甜的少年音給出了令人為之膽寒的回答。

等一下你想幹什麼不要亂想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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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２９：印象中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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