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一座府邸裡,兩個女子正對而坐。
一個年紀稍長一些,體質纖弱;另一個則年幼,體格健全,能分辨出年齡的,是年紀稍長的那位神態疲憊,眉目鬱結。
較為年輕的小少年開口:「男帝登基,納妃也在即,妳如何打算?」
「還能如何打算?」年長些的女子回道,她便是在《木華云晶集》留有多篇詩文的晚晞居士,本名容蘊晗。
坐在她對面的,是《木華云晶集》的編者,紫陽臨君。
紫陽臨君道:「我母親堂妹的女兒,算是我的表姐,倒是對入宮做小妾這事兒躍躍欲試。」
容蘊晗剛想說什麼,心有餘而力不足地咳了起來,元氣虛乏,連咳嗽所餘的後勁都讓人支撐不起來。
紫陽臨君倒不在意,她知道容蘊晗這病不過人,不過容蘊晗著急回應更顯體弱,便開始自己說起來,讓容蘊晗暫歇:「虞珍華信了她媽媽給她胡說一通,我媽也問我,想不想入宮做男帝的妃子,我啐她,外人說什麼她都信,好歹不分。她堂妹胡亂吹噓,她信以為真,要不是我年齡不夠,她真能打出給我強行送傢的主意。」
是了,在容蘊晗面前的紫陽臨君,是十二歲的少年。
「我問她圖啥呢,不說我,表姐待在自己家裡,也是吃喝不愁了,非得填了那污穢的窟窿,當人關起來的玩意兒、伺候老登的虜隸嗎?我就不去。少折騰些糊塗事才是正理。」
紫陽臨君話語從容,她是嘉定皇后之妹、德恭太妃之姐,徐容茗夫家的二女兒,這些年,她一直長在徐容茗膝下,算作她半個女兒。
糊塗荒唐的母親是她家世低微的生身母親葉允兒,還是養母徐容茗,容蘊晗沒問。
似乎是因為嘉定皇后,先男帝曾下旨不許令徐家女再入宮,並要求受遺旨者,也就是元昀仁恪守謹記。
徐家沒辦法再將同姓的族女送入宮中,不代表不會打別的主意。
紫陽臨君接著方才所說,又是一句話出口:「不過,晗姐,妳就沒得選了。」
明明容蘊晗要入宮已經是箭在弦上的事,但紫陽方才所說的一切都並未刺中她的心,她也是這樣想的。
若是逼不得已,誰會這樣選擇?那男人聽聞年輕,也勝在從前府邸比旁人清淨,在夕州被當今皇后壓制,沒有太多妾室和狎伎傳聞,不過,這並不能讓容蘊晗滿意。
他是皇帝又如何?除卻這個名頭,他樣樣不及容蘊晗。
知心人在眼前,容蘊晗只道:「容家倒捨不得我。」
這話作不得假,紫陽對此一清二楚。容蘊晗原先是容家的表小姐,容家是她的「外」祖母家,她先喪父,後失母,未免她獨身遭父親族親惦記吃絕戶,年僅八歲的她一不做二不休地攜著剩餘家資並入容家,改姓為容。
至此,她成為了容家最受人疼愛的姑娘,祖母尚在世時,對她極力保護周全,因此雖是並入容家,她的錢財只她一人能夠動用。她也因為改姓的緣故,從「表小姐」變為「小姐」
比起別人家的女孩,容蘊晗在容府裡過的日子可以說是隨心所欲,就連世家貴女做不到的,她都能去嘗試。
在她找來工匠,說要建造晚晞絕榭時,她的舅母舅舅亦是支持。容蘊晗知道她們心裡怎麼想的,一個自帶家產的姑娘,到了年紀便能傢人,為她們換取錢財或人脈,之後由她出資所建的晚晞絕榭,再怎麼說也是她們容家的,便宜到的是她們自家人。
原先,這樣的日子至少沒有什麼大錯,容蘊晗表面與他們虛以委蛇,倒能過得去。直到容蘊晗的祖母去逝,舅母舅舅堂兄堂弟等人開始覬覦她手裡的錢。
容家不算什麼勛貴名臣,這些年往外做人情、做排場的銀子流水似地花出去,更何況容蘊晗祖母在時便管不住,她死後更是變本加厲地容家子弟的縱情聲色。
或賭博的,或闝伎的,或收受貪污被舉發的,或虧空公款待填補的,或鬧了事打死人對方要個說法的,他們都在盯著容蘊晗手裡的錢。
而就在這時,容蘊晗幾年未發的心肺病又發了。
她還小時,曾遇過一名江湖遊醫,診她的病況,說是自胎裡便有的虛弱之狀,兼之螙素殘餘心脈。當時,她為她開藥診治,又另外開了方子,說是在她復發之時可用。
她拿出當時江湖遊醫為她開的方子,名貴藥材不在少數。
容家人愛她嗎?愛,但是只有祖母一人之力保全她的身家和立足之地。愛,但是當舅舅們欺她的時候,平日裡關心她的姨母們會捎信來跟她說,不要和舅舅太計較,他們有他的難處。愛,但是當她的母親談昏論傢的時候,祖父作主將母親傢給彼時已有五十歲的男人,以致於生下來的她身體孱弱,病況不斷,她的母親也因為父親的拖累逝世。
這麼些年過下來,雖然她還是容家小姐的身分,但是吃穿卻很少走容家的帳,等到她需要那些藥材的時候,手裡的錢已經不能保證她持續服用下去了。
這時候雖然舅舅舅母們會表現出對她的關愛和不忍,也是真的,但是依舊摻雜著同樣真切的利益算計。
當舅舅們家中的兄弟已經拿著容家的錢,開始上學、考官、出仕的時候,容蘊晗才知道她們究竟是哪裡不一樣。
容家不會給她多花一分錢,不會為她所行的一切作支撐。
所以,要她入宮的要求,才會說的那麼合情合理一般。
紫陽臨君問道:「花妳的錢出份子的時候不說,要給妳治病她們推三阻四,要我說,還是給這些小人臉了。」
容蘊晗道:「當時年紀還小,許多事做不了主,沒辦法。」
「真的非得要入宮?不然我找楊君桐,讓她聯繫她姐姐,在宮裡多照料妳。」紫陽臨君說道,末了她又嘆息一聲:「都說入宮是大富大貴的命,她們還料定妳在宮中就能治好病,但是誰能說一定如此呢?自家娘和爹的親戚都靠不住,還想靠外人?我看沒有早些逝在宮中便已是不錯了。」
容蘊晗擺擺手,「無礙,如今的皇后顯露過真本事,我若真有所求,應該會去依附她。只要能撐過治好病,什麼都好說。」
紫陽臨君稍顯遲疑,容蘊晗很快就補充道:「聽說她們過幾日便要到京城東南的上章寺祈福,屆時,我可和她見上一見,試探彼此的底細和立場。」
容蘊晗拖著氣息的聲音又道:「不過,如今的納妃並非要男帝親自過目,容家已經將薦表書函和畫像一併送上了,我要入宮,應該是逃不過的事。」
紫陽臨君擔憂的目光看向容蘊晗,如她自己所說的那樣,她只是因為年齡逃過了,而更多的朋友姐妹,是逃不過的,她們終究會因為利慾薰心的人彼此在盛大輝煌的欺世盜名之下,被捲入漩渦。
皆是逃不過,她們要怎麼做?
翻動最新的《木華云晶集》手稿,想到了什麼,道:「對了,前些日子有人來收《木華云晶集》最新稿,我還是把上一期給出去了,對方看著古怪,我便訛了她三十銀兩。」
長樂宮裡,此刻被訛了三十銀兩的冤大頭本人躺在了後院的椅子上。
瀾笙路過看一眼,「妳也學會享福了。」
葉磐招招手,「妳來,這裡是個好地方,有太陽有微風,躺著發呆剛剛好。」
瀾笙摸著手裡的劍,坐了下來。
「君柳已經在書房了,和阿婧說著話。」葉磐還是喜歡喊楊菀之的名,楊菀之不介意,隨她。
「她們不會談出什麼吧?」瀾笙觀楊菀之這幾日對慕婧的態度,似有古怪,但是又說不上是哪裡有問題。
她知道的話,慕婧不會不知道,希望二人可以解決那個問題。
葉磐依舊悠哉,「想什麼呢,前幾天青和景姲從繆明姝以前的醫師那裡問到話了,大家在商量著究竟是什麼情形呢。過幾天也到了男帝納妃的時候,阿婧她們為了這件事都在頭疼。」
「是應該頭疼。」瀾笙道,「妳有沒有覺得,如果元昀仁沒有常年在夕州而少回京城的話,也許她們並不能這麼堅定地去做這件事?」
「我也是這麼覺得的。」葉磐道:「因為和元昀仁的利害、情感關聯少了,她們彼此有親情、友情、聯盟的羈絆,不再將人生的寄託放在元昀仁的身上,才能在人身上看到一點希望,否則全毀了。」
而很多人從離開家,到了入了他人門下為人妻子開始,友誼、親情、理想也隨之逝去。
慕婧她們,希望這樣的人更少一些。
在書房廊下的慕婧和楊菀之,一頁一頁地翻過名冊。
如眾所周知的那樣,納妃並不是只有人站到元昀仁面前才能作數,有的只要是男臣所獻,奉上名冊圖像,由元昀仁認可能入宮的。
慕婧和楊菀之抓禿頭髮,想不到如何能阻止元昀仁挑女人進後宮。
前些日子,敬業偉大的研發三人組製作了可以讓男人陷入混亂的藥物,慕婧沒問,這算螙還算藥?對她們而言有用,她並不想做太多無用的事。
但是仍然會讓她思考到萬一藥物外流怎麼辦,或是藥性持續性不長等種種問題。上章寺祈福,不僅是給莽撞行事的薛兆盈一個緩衝的時間,也是她們趁此期間要好好試試清滅方的長期效果。
清滅方已經分發了一批交到眾人手上,為此,其餘人沒少給她們的一日三餐加菜,各種贈禮不斷。
慕婧進宮的第一晚,也對元昀仁用藥,江湖中人,手裡的玩意不少,但是她顧慮只是將人藥迷,長期下來容易被識破。
葉磐研究的是更危險的東西,對人的傷害一視同仁。
楊菀之合上了名冊,道:「或許我們不應該想那麼多。」
有意願的,自然就會掙扎,她們想盡辦法削減苦難的形成,卻只會分散她們僅有的不多的力氣。
楊菀之說完後,慕婧也好一陣沉默,「我們將人數壓縮到至少十人,妳覺得呢?」
十個人裡,就算裡頭有一心一意靠攏男皇帝的人,對她們來說也還在可控範圍之內。
這些天,她們對文凝暄的觀察還放在了她與元昀仁之間的關係上,如果文凝暄不願意放棄元昀仁,那麼她們就暫時不用管她們二人了。
「若是出什麼大事讓納妃這件事變得從簡就好了。」
楊菀之如此嘆道。慕婧又將名冊翻開,道:「若是這樣,或許新人連五個都不到。容家前些日子最早送名冊和畫像來,說是她們早些年的表小姐,後來入了容家的籍,改了姓,如今正要托舉她們的姑娘入宮。」
楊菀之冷笑一聲:「什麼托舉,不如說是買賣吧。」
「目前,暫時計劃是,如果是家境貧寒的,就先教她們讀書認字,辨認心性後再逐步讓人進到我們所作的事情來,拿捏把柄。若是家世富貴的,則是藉機以利益對沖的形勢迫她們與我們短暫合作。如有需要清滅方的人,必須交由凌蒼閣舊部監視,一旦洩漏此藥則格殺勿論。」
聽慕婧一連串說完,與她們先前討論的都差不多,楊菀之點頭。隨後看向慕婧身側紫色封皮的書,問道:「這是什麼?」
紫色的染料不常有,更何況是拿來染製成書的外衣。慕婧拿在手裡,道:「早上阿姮給我的,說是宮外的眼線給她,最新版的《木華云晶集》」
她遞到楊菀之手上,坤乾殿裡面那本《木華云晶集》她已經看完了,是為了留心最近的京城狀況為之,最新版的內容對她來說並沒有急迫性。
楊菀之甫翻開,一張嵌在內頁的紙張便掉出來,上頭寫的卻不是詩文,署名晚晞居士。
上頭寫了容蘊晗自述的境遇,卻沒寫明要求。
這是在看慕婧會如何決定。
由宮外人士,到姮化,層層交遞一看就知道來頭不簡單的詩集,內容夾著這張書信,容蘊晗想知道,做為皇后的慕婧會怎麼做。
「清滅方又多一個保護的對象了。」楊菀之道。
慕婧笑笑,「妳很看好容蘊晗?」
「她是非入宮不可了,不過仍在努力地保全自己的地位。如果真的是無可救藥之人,只待入宮憑元昀仁的意思生存便是。她已經無依無靠,特地寫信給妳,是惹是生非。」
「也可。」慕婧道:「再用一段時間調查她的背景,確認沒問題的話,便延攬她入夥。」
夕輝漸染,樹影陡長,和暢宮假山上,姮化和姜衡遠兩人,一手握著一只酒杯,站在高處俯瞰腳下。
「這新酒,妳覺得如何?」姜衡遠問道。
姮化搖晃了下酒杯:「京城聞名的顧阜娘子釀的酒,自然是好的。」
官府明令禁止民間私自釀酒,顧阜威釀酒手藝卻十分驚艷卓絕,姜衡遠將她請到商會中,正準備安排讓她登記為釀酒及賣酒戶。
說罷,姮化換了個話題,悠悠道:「聽說元昀仁今天給妳的宮殿賜名了。」
姜衡遠白她一眼,「這還要妳聽說?這就是妳提議的!」
姮化笑道:「那不是很好嘛,作為妳改名新生的賀禮。」說完,她的目光有幾分晦澀:「只是現在還是要走一些過場。」
姜衡遠聽懂她說的,搭上她的肩,道:「妳說,如果天下都變成我們的之後,妳想做什麼?」
姮化想張口,又想了許久:「大概是什麼都不做,在山間林中隱居,閒則臥花溪,忙則耕禾苗,不過大概是不可能的,如果慕婧登基,我們會有很多事情要做。」
姜衡遠道:「妳認為慕婧會登基?」
姮化反問:「難道不是?她是我們幾人中推舉的共主,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實。」
「她的確是當君王的人才,很多時候我觀她做事,運用權術,都像是早已爛熟於心般。」姜衡遠道:「比起妳我,各有長才,但她的長才便是做皇帝。」
「沒有誰的才能是做別人的主子。」姮化道,「也許當女人主政的時候,會是一個更平等繁榮的盛世,不過眼下,我們看不到。」
「妳說慕婧有可能真的是夕州的武林人嗎?」姜衡遠道。
「妳想說什麼?」姮化抬眼,看著姜衡遠的雙眸。
姜衡遠輕咳兩聲,「菀之說,男皇帝給她假造一個娘家,是春江的慕家。但是一個人,怎麼可能沒有來歷?她的實情,至今連菀之都不知。」
「江湖中人,顛沛漂泊也是正常。」姮化道。
「我便是調查了江湖消息,才覺疑竇。」姜衡遠道。
姮化給自己斟酒,道:「妳查她?」
「有些事剛好衝撞了。」
姮化嘆了一口氣,「我最近常聽聞妳的人在外走動,是怎麼回事?尤其前幾日媯曄外出,走訪常雲風、鳳鶴芝等人的家中,還見到妳的人行色匆匆,往李家的方向去。」
姜衡遠沉默了一陣,道:「調查與我的身世有關的東西。」
姮化道:「先前仙嫏的舊名有些文章,被拿出來說,她的舊名與妳的舊名相對,也是和妳調查的東西有關?」
「嗯。」姜衡遠揉了揉眉頭,往後靠坐滿椅子,「李塤是商人,商人重利則會迷信,他是其中之一。」
姮化給她倒酒,沒有說話。
「我和仙嫏的名字最初便是如此,她們給她取名的時候,是打著借她的運來護著我的主意。」姜衡遠道,「我不想要,所以見到妳們幾人改名,加之慕婧身後的朋友的存在,讓我更加確定了我要改變,不只我改名,我也希望她改。」
「依靠算命給子女或是侍女改名,算是常態,妳在查什麼?」
「李塤信仰邪教。」姜衡遠道:「如果單單只是花錢供奉也就罷了,我懷疑我的血親因為邪教失蹤。」
姮化道:「妳查出苗頭了?」
姜衡遠道:「算是,因為蓮真教和多起失蹤案有關。當然,如果是無權無勢或者有心人蓄意而為的姑娘家失蹤是不大可能有動靜的,直到也出現了少男失蹤案,我的調查才有了些起色。」
「妳和那位血親見過嗎?」姮化問道。
姜衡遠有些迷茫,但是吐出來的話語是堅定的,「我一直認為我見過,在三歲以前,我和一個同歲的小女孩坐在庭院的圓桌邊喝著羊奶,這是我最清楚的記憶。再後來,我就沒再見過那個小女孩,問了,母親她們也說是我記錯了,或是那就是我的侍女云云。」
「但我很清楚,那不是夢,也不是我記錯,那就是我的姐妹。」
姮化想了想,她忽然疾呼,連手中杯子裡的酒都更大幅度的晃動了一下:「妳不覺得妳先前的名字很奇怪嗎?」
「『芙』這個字單單分開用很常見,芙渠、芙蓉都有芙字,因此芙一字便能指代。可是菡這個字,就只用在『菡萏』裡,未見差分。」姮化道:「就跟葡萄或者蜻蜓一樣。」
姜衡遠被她後面那句話逗笑,「確實如此。不過我用這個做線索,什麼都問不出來,再問便要是母父身邊親近的人了,我怕打草驚蛇。」
「李瑛萏啊。」姮化喃喃道:「並蒂荷花。」
姜衡遠知道姮化為了給自己的宮殿取雅號,大抵這幾日裡也看了不少詩文,思維也會受到影響,她們所在的地方,眼看過去便是一大片芙蓉池景。先前小樓院裡喝酒時,湖裡的荷花都未開放,到如今已是一片紅蓮、白蓮與碧玉般的荷葉相錯的景貌。
並蒂荷花,確實是個好意頭。
在吹著荷花搖動風裡,姜衡遠幽幽道:「聽菀之道,這輪納完妃過後,元昀仁要帶著兩位太妃南下巡視,不僅是表現只有他能給的這份孝心,也是為了他的政績添上一筆,屆時,如果我們能跟著南下,走訪的範圍增大,或許能打探到消息。」
姮化道:「但願吧。」
談完此事,姜衡遠也不糾結下去,說起東昇商號的事:「今天下午我在算帳的,我先說妳的書局吧,這個月營收是不夠看,不過酒樓和客棧還行,晚點我把帳冊給妳。」
「無礙,書局本來就不是單為了賺錢,前面虧損了些,正常。」總歸是她盈虧自負,不會拖累姜衡遠,姮化無所謂地道。
「還有妳說要開古玩齋,但是這個東西一直就是文人名家所把持的,要進入這行,還需有人帶才行,許多內行人都是王公男臣男名士,眼下無法輕易入場。」姜衡遠道:「再就是最近筍業做得蒸蒸日上,那營收連我都嚇一跳。本是山裡一荏一荏收上來就有的東西,總商行不比有莊園的人家,但是咱認真做這樁買賣營收也不錯。」
許多家族本身的短少來自於不會或無心經營,大手大腳習慣了,誰在乎那點筍?
姮化點點頭,「以後可以繼續維持下去,秋天來前,我想將有桂花的園子也盤下來做買賣,賣到宮裡或許營收不錯。說說妳的酒莊和布莊吧,做得如何了?」
姜衡遠道:「布莊還行,先前尚服局給慕婧上交了帽子、騎裝、輕裝等衣飾,我們也在和尚服局的女官們談,準備也在東昇商號裡研發並發售這類東西。」
「這些東西不一定能帶來極高的收益,真正想要讓布莊開拓一條路,是提高布的產量和效能。」姜衡遠道。
「確實如此,我們想擺脫的金釵羅裙,也不應該販售給旁人。」姮化道:「只要我們經營了這項生意,必不可免的是希望有所需求的人會更多,且為了她們的需求要不斷改良精進,那麼與我們所做的事背道而馳,倒不如做出實事,讓棉、布的產量增高,讓貧苦人家的女孩有厚實的棉襖能穿。」
姜衡遠點頭:「這就是我想說的。」
姮化道,「先前宮女新一輪競選時,有些宮女也放出去了,妳可以從裡面看些實在幹練的人,請來做事。先前慕婧認識在雍泰宮當差的人準備退下來了,也可以請她去支應一陣。」
姜衡遠點頭點頭,「我們跟霽錚炎談成了往來合作的協議,之後要做的事就更多了。」
「夕州偏北,水氣充足,她們糧食管夠,又生產煤炭,其實是一個很好的發跡地。」姮化道,也不怪慕婧有野心,任何一個手握如此資源充沛的地方,不想混成皇帝都難。
姜衡遠握著她的酒杯,輕晃,「這事妳別往外頭說,咱知道就好。最早夕州不是如此,否則也不會寂寂那麼久,現在夕州有的一切,都是慕婧的同伙一手建立的。」
僅是夕州一地便是如此繁榮熱鬧,若是她們治理的技術、人力發展到整個穆國,便是會更大的盛世景況。
姜衡遠眺望遠方橘紅夕陽滾著被燒亮般的金彤夕雲,悠悠喝下手中那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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