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寶物,姜衡遠和姮化與初認識的少俠一同走在山道上。
論地形,此路在上章寺下方,一條往下的坡道,更像是往雲白崖居的方向。
不多時,一名看似二十餘歲的女子行色匆匆,往她們所在的方向而來,停在三人面前,道:「阿妧有事找妳。」
俄而,她才注意到旁邊還有兩個人,那個還沒來得及被她們問姓名的少俠對著來人道:「這是李妃殿下、楚昭儀殿下。」
姜衡遠和姮化還在震驚之中,眼看來者準備行禮,姮化眼疾手快一步制止了她。
看著她們神色驚訝,替她們偷得寶物的少俠面色略帶歉意,抱拳道:「在下陸書因,字千機。齊王妃身邊的掌事。」
「原來如此。」姮化聞言,率先緩過勁來,「先前與府上書信來往,見字想見阮姐文質彬彬器宇不凡,世姐亦是一表人才,讓化佩服。」
聽聞姮化如此說道,陸書因也改了方才的稱呼:「姮姐客氣,這位是我們自己人,藺武心。」
眾人相互寒暄後,藺武心方道:「阿妧有事來找,說是不忙的話便過去。」
難怪見藺武心雖然步履匆忙,卻未騎馬。陸書因點點頭,姮化與姜衡遠彼此對視一眼,得到彼此想要的答案後,由姮化開口:「我與阮姐相識許久尚未見面,我與衡遠可否同去?若是事關重大,亦不強人所難。」
陸書因抽出掛在背後的蕭,笑道:「她會這樣說代表沒什麼重要的,一道吧。」
儘管得償所願跟上陸書因,姜衡遠心裡還有很多疑惑,例如,就算姮化與齊王妃時常來信可是彼此未曾想見,過去兩人更不曾出現在同場宴席,不論王府與皇宮,她們都不像是能插手進來的。
她與姮化穿著簡素,一開始藺武心根本沒察覺她們的另一重身分。
以及最令人好奇的是,陸書因身後的齊王妃殿下與姮化有什麼交易?兩人之間又是什麼關係?
捧著剛分贓來的青玉缸,姜衡遠不可謂不興奮——方才分贓時,姜衡遠要了這個青玉缸,姮化則拿了紫檀木棋盤及雲子。
眼鑒寶物價值困難,她們乾脆抱著各自心悅的東西,打算等回宮再說。
大約走了兩刻鐘,幾人到了雲白崖居,陸書因率先往裡報信,而後返身將幾人都迎進去。
進到幾個時辰前才抵達過的雲白崖居花廳,姜衡遠和姮化驀然看見慕婧也在。
而說是身體不適、此刻仍在齊王府靜養的齊王妃就坐在她的身側。
「在下姓阮,名妷妧,稱呼我為妷妧即可。」
剝去宮中與世道的條條框框,坐在慕婧身旁的阮妷妧只是很簡單地介紹了自己。
各自坐下來打招呼後,姜衡遠才發現此前慕婧和阮妷妧似是在聊著什麼。
她們幾人的到來打斷了慕婧與阮妷妧之間的談話,陸書因坐到了阮妷妧身邊,和她講起了方才在和尚的禪房外發生的事。
慕婧目光充滿認同及佩服:「和尚是出家人,必須清白無欲,他們若是發現丟了東西,也不敢大聲問責。」
阮妷妧笑道:「兩位還幫他們減輕了罪孽,省得不乾不淨做不好出家人的分內事。」
慕婧對姜衡遠與姮化道:「先前妳們來前,我正與妷妧聊到一件事。御史中丞家的前表小姐,如今歸母姓的小姐容蘊晗被舉薦入宮,妳們怎麼看?」
姜衡遠按下自己的意思,先做觀望道:「容姑娘自己怎麼說?」
「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慕婧放下手中茶盞,「這便是難辦之處,若她沒有明確表達,那麼即為拒絕。可容家的情勢又不得不讓她去。」
一旁的藺武心道:「她若不想入宮,容家也會給她尋『如意郎君』,她如今戶籍在容家名下,除非強行逃離否則是不可能脫身的,但是她的身體狀況又實在欠佳。」
阮妷妧道:「這才是我為難的地方,出閣前,我與蘊晗也算有相交,如今她兩難,我也不得不做什麼。」
姮化指著上章寺的方向,「像這樣,不就好了。」
阮妷妧了然,道:「倒是與諸位不謀而合了。」
嘆了一口氣,阮妷妧接著道:「蘊晗近年病重,身上財務入不敷出,若是要用早年間那位診治過她的醫者開的藥方,只怕撐也不過幾日。」
陸書因道:「我們與蘊晗倒是有幾分交情,銀子能支一些,只是這診治、用藥的花費依然是深不見底的深坑,就連當初她從她母父那頭繼承來的遺產也無法填補。」
「所以我才想,若是她入宮卻不必伴駕,只是空有一個名頭,至少女醫館也有名目為她診治。這是不得已的下策,她無法遠行,身份又引人注目,否則說什麼都得讓書因去求見各大江湖門派問藥。」阮妷妧道。
「這無礙,我替妳們寫封信,問我認識的那些江湖人也可。」慕婧道,「只是若她入宮,事事難以周全,妧姐可有再思量?」
今日不過第一天見面,慕婧未和阮妷妧說過葉磐研發的迷藥一事,僅姮化、姜衡遠等幾人所知。這藥能完全隔絕與元昀仁的接觸,卻在此時此境地,只適合她們自己人使用。
因為她們無法確定,取藥、用藥之人立場堅定且三緘其口,一旦暴露,不僅過往的努力都會煙消雲散,連帶著她們都有性命之憂。
清滅方並非橫空出世的神物,在葉磐前,慕婧入京便帶了足夠的迷藥,隨後,清滅方應她們的需求由葉磐研發所生。它所帶來的問題並不是從何而來,而是如何所用。
這趟出行,是為了讓藥物的效果做更完整的試驗緩衝和保護初入宮的薛兆盈設局來上章寺參訪,一切都是尚未開展的計劃,不宜相告所有人。
只觀這幾日宮中事聞,阮妷妧便覺得慕婧是可以託付的人。慕婧對阮妷妧坦言了清滅方的存在,好讓眾人知道之後的舉措。
「此乃迫不得已的權衡之舉,即使用計保容姑娘也不過一時之效。」姮化身子前傾幾分,加重說明弊害之處,旋即與阮妷妧談判道:「若是不想牽制於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殺出一條自己走的血路。」
阮妷妧撫掌大笑:「姮姐所言極是!過往與姮姐通信,我與書因便覺姮姐是人中豪傑,今日一見果然如是!我在這裡能代蘊晗,也不只為蘊晗,而是我周身親信,都願與諸姐妹共同成事!」
慕婧神色輕鬆一些,大約在姮化她們到來前,她也是想要開口結盟,只不過不及姮化出手快。
這事便商定了。阮妷妧道:「這幾日蘊晗會上山來見妳們,與妳們再細商要事,屆時我再派人到諸姐妹的院中通傳。」
慕婧甩開一柄折扇,笑道,「我從江湖朋友口中聽聞妧姐往事,令人神往,故而今天來此拜訪妧姐,卻沒想到妧姐此前便與姮化相熟,倒真是意外。」
阮妷妧笑道:「我與姮姐相熟不算太久,不過是前些日子收到來信,並且有過一番交流而已,今日也是第一次見面。姮姐聰慧通透,我也很願意交她這個朋友。」
而姮化最初和阮妷妧搭上線的動機,也是和慕婧聽聞了同一件事。
一年前京中發生一隊官兵正在京城裡挨家挨戶抓捕一名女子的事件,只是女子身分為何沒有公開,只在幾個情報來源特殊的人士間有流傳。最後並不是官兵抓到了女子,而是聽聞女子主動現身在官兵面前。
那之後,便是齊王成親,取太常丞之女傅氏為妻。
而兩個事件的主角都是同一人,那就是阮妷妧。
聽到姮化與慕婧接力說完這一段傳聞,陸書因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坐在她身側的阮妷妧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慰問。又對眾人道:「那的確就是我。」
陸書因心緒起伏,在她和阮妷妧一番眼神與私語交談後,兩人決定說完這件事的全部真相:
當時阮妷妧堅決不服從,卻也不想傢給別的男人,轉念一想,便想出了逃離京城這樣的方案來。
但到底自小便是京中貴女,身體虛弱且能力不足,不僅沒有通關文書、躲避巡捕的經驗,更在一個月後發了高燒,男官兵應了傅父的要求不斷追捕她,在緊要關頭時,是陸書因救了她。
陸書因比她好的是,以江湖俠客的身分自在生活了數年。她身負武功,足以為阮妷妧的安危做出屏障,又讓人擾亂官兵視線、抹滅蹤跡,又照顧到她發燒痊癒。
而唯一不幸的是,陸書因投靠的家主因為想讓江湖門派的勢力與朝廷搭上關係,決定要陸書因傢給齊王。
齊王身分不夠好,但對他來說已經是他最好的跳板了。
陸書因名為門徒,但實際上不過是家中可肆意安排僕虜而已。
「不知怎地,妷妧聽說了這件事,單獨見了家主,言明她要替我出傢,保家主榮華。」陸書因道。
阮妷妧以償還陸書因救她一命的恩情為藉口一意承攬惛事,並說到家主也是此番救她的恩人,她自當好好回報;且傅氏名聲更響,有這樣的家世背景支撐,比陸書因傢過去能發揮的利益效用最大。
有的人以此議論阮妷妧,說傅小姐心機頗深,以此為由攀附了齊王,搶人惛事;有人替她辯駁,說以傅小姐本身的家世傢齊王不為過,如今願意幫咱門派,更是好事一樁。
最後這事便這麼定下了。阮妷妧在她人簇擁下到官府報到,亮明身分,其後和傅家聯絡說明自己願意傢給齊王,擺平家族風波。但直到她出傢前一晚,才知道陸書因在她的陪傢之列。
「我沒什麼好做的,唯有陪妳。」
當時陸書因這麼對阮妷妧說,而在阮妷妧傢到齊王府三個月後,外頭便傳出齊王癱瘓的消息。
不論是慕婧還是姮化,她們有心要為自己掙出一條路的,都會為阮妷妧曾逃離出傅家的勇氣心生佩服,也會被齊王癱瘓的消息所震撼,想對此人的底細一探究竟。
若是她不曾逃出,不曾做出那些看似離經叛道、傷天害理的行徑,那麼世界的另一處,不會有人知道她曾經想要抗爭過。
她們的盟約,起初便是由自己爭來的。
「我替書因成為齊王妃,還有別的原因:控制書因的老閹男想要書因成為搭上皇室中人的橋樑,但是我雖是許以重利誘之,身份上仍然是傅家女,要和老閹男割斷關係更容易,他動搖不到我什麼。」阮妷妧將手中的茶盞放到桌上輕輕往前推,「總歸我是逃不出京城了,書因若是不從也會被老閹男控制住,不若我替行之,還能在京城便籌謀其它出路安生,養精蓄銳。」
阮妷妧說著,陸書因沒有再說話。姜衡遠道:「現在正是二位養精蓄銳派上用場的時候。」
阮妷妧聞言一笑,她想合作的對象當然不是今天主動找上門的慕婧、和她們通信往來過的姮化,還有眼前這位富甲京城一方的神秘商人。
城東開了一間新的布坊,叫暻之布坊,城西開了一間酒莊,叫明威酒肆,城中一間當鋪,乃至不起眼的麵攤、茶水鋪、文玩攤、飾品攤,看似彼此間都沒有什麼關係,但是就阮妷妧探查所知,這些店鋪或攤子背後的人都與宮中有關。
姜衡遠笑著,伸出手:「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姓姜,名衡遠,是京城東昇總商行的掌事。閣下若有生意上的往來需求,可以聯繫衡遠。」
阮妷妧笑笑:「我雖家貧,從傅府到齊王府,儘管不是自己的家資,這些年卻也從中累積不少,行商之事,妷妧也與姜姐有志一同。」
「齊王府如今是姐姐管事,想問大約有多少人手是我們自己的人?」姜衡遠問道。
「五位。」阮妷妧道,「包含書因、我、武心,還有兩位同我們親近。」
阮妷妧想再補充點什麼,姜衡遠便道:「那便可以了,如今姐姐在雲白崖居而我等在上章寺,倒是比在皇城方便許多。這幾日,我便再與和暢宮裡專司此事的人一同來見阮姐。」
姜衡遠一問,倒也順勢解了慕婧、姮化各自要和阮妷妧建立合作的疑惑,姮化提及先前去信詢問姚府之事,而後陸書因與藺武心自發循著姚家侍女一事追查之事。
「我聽人說,如今江湖上有名的黎家千金與鴻漠山莊來信的黎姓女子似乎不是同一人,又曾聽聞十年前黎家忽然發賣了一眾侍女小廝,全府上下風聲鶴唳,若是照我們的猜測,或許黎家千金真為兩人?」慕婧道。
「確實如此。」陸書因回答道,「而黎方珝語意模糊,或許就是為了要我們查證兩個黎家女的身世。」
陸書因與藺武心隨後去到黎家宗祀暗探,而怪異的是,黎方珝這一輩的族譜與支譜記載似乎被人更改過。
以世俗而言,一般不會讓女子記載於族譜上,然而或許是武將世家的特殊性,黎家除了族譜以外,另外各房都有自己的支譜,與族譜並存。似乎為了確定人口準確性,陸書因和藺武心看過別房的支譜上記黎家女、妻子、妾室、通房等盡皆詳細紀錄,也與事實相合,只有黎方珝,也就是喬瑀、黎老將軍底下這一脈的支譜有過改動的痕跡而已。
被撕了一頁的紙,還保存的部分套上了黃紙外殼,以鑲嵌的方式與下一頁連在一起,只是缺失的那頁,便沒有人知道上頭是什麼了。
未免信息傳達不及時,慕婧也早先便請霽錚炎去詳查此事了,只是此時尚未將訊息帶回。
陸書因道:「我與武心嘗試直接和黎方珝套交情,但是得到的答案很奇怪。我們幾番說明君柳姐的佈局與此事帶來的利益,卻也未能聽她鬆口,那感覺像是,不是她不願,而是姚家侍女這層身份另有隱情。」
「原來如此。」慕婧點點頭,「此事多謝幾位了,後頭我們會再讓人去宮外查清楚黎家之事。」
雖說是問過黎方珝的意見,但是在那之前楊菀之早就先送信往南了,為的就是爭一個先機,此番操作可謂是先斬後奏,而黎方珝給出的意思卻是楊菀之所套用的身份有問題,那麼便要她們好好查清楚了。
阮妷妧等人給了她們不少幫助,然而她們都還沒回以報酬,慕婧想好了要給阮妷妧的利益交換,阮妷妧卻說不急,改日再談。
阮妷妧一直揣著往上走的心思,與品階更高的內命婦進一步搭上線便是其中一個選擇,因此答應為姮化處理此事。她和陸書因把齊王搞癱了,不可能什麼想法都沒有,僅僅是暫居在為齊王名下的府邸便讓人感到如坐針氈了,她們從不會停止使用各種手段讓自己的處境變得更好更安穩。
日輝逐漸變得暗沉,阮妷妧道:「已經將晚,不如衡遠和姮姐留用膳吧,這幾日寺中只會有清湯素菜,來我這算是能用上葷腥了。」
姮化笑道:「那當然好。」
廚房的菜早已陸續做好,待到佳餚上桌,又是好一番賓主盡歡,念及未來幾天都會在寺中度過,姜衡遠筷子根本捨不得離開魚肉,姮化也道:「就不知道未來幾天過的會是什麼日子了。」
阮妷妧見著道:「未來幾天若我還在雲白崖居,魚肉是不會斷的,諸位若是想,隨時可以下山坡來吃。」
聽到這話姜衡遠才算是鬆口氣。慕婧與陸書因、藺武心皆是習武之人,飯量要比姜衡遠、姮化、阮妷妧大得多,因此姜衡遠也不趕,慢慢吃到眾人停筷,且食量也不知不覺提升些許。
一盞清茶入喉,方覺口舌腹間舒展開來。
阮妷妧道:「夜色漸深,不若讓書因與武心送妳們走一程。」
姜衡遠道:「那好,這幾日若得閒,我們再來拜訪妷妧姐。」
四人起身兩兩並行著離去,離開雲白山莊。待到腳步聲遠去許久,慕婧捧著手中清茶,「妳有話想和我談?」
此刻廳中唯有慕婧和阮妷妧,開著縫隙的窗子讓晚風吹進屋內,吹散了房間殘留著些許的食物氣味。
「自然。」阮妷妧捧著茶杯,「不如移步茶室?」
此刻只有她們二人,慕婧似乎知道她要談什麼,人前阮妷妧說利益相關可以改日再談,那麼此刻要說的便不是這事兒了,隨著阮妷妧的腳步進到了書房。
茶室自然較花廳空間更小,不用點太多燭火,幾盞便已讓室內光火充盈。慕婧坐下來,阮妷妧開門見山道:「到京城來,是妳有意為之吧?」
「眾所皆知,我是為皇帝平定夕州助力有功,因此被帶回京城,受封皇后。」慕婧道。
「是皇帝,還是男皇帝?」阮妷妧笑了笑,「我聽聞一路上隨行的宮人說,薛兆盈被妳和君柳姐帶去騎馬,結合她的身世來看,應當是妳對她保護甚多,如何?是因為見到有人重蹈妳的覆轍嗎?」
慕婧道:「為何如此說?」
阮妷妧道:「妳不就是皇宮裡的另外一個我嗎?」
「妳這麼篤定,是被自己的故事影響太深嗎?」慕婧笑道,「那妳說,我頂替了誰?」
阮妷妧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嬴姒,有些事我看得清,旁人如何看出不得?一個生長於荒野鄉間的女子,為什麼對皇室權貴之間應對來往之術如此熟悉?遠在邊郊剿匪平亂,卻也能對中土武林瞭若指掌?」
「世間人情事皆有其共通之處,不論蠻地還是京中。」慕婧淡淡道。
「好吧,或許我說錯了。」阮妷妧道,「隨意猜測已是冒犯,不過嬴姒,妳當真不想解決過去之事嗎?至少眼下,妳得讓周遭的人絕不起疑,妳過去是京中人這件事吧?」
慕婧沉默了會兒,道:「是我太心急。」
她趕著在幾年的時限內將權力拿到手,許多事情的規劃佈局都略顯粗糙,且她內心實際上是不希望對著楊菀之她們有所隱瞞的。
在她們面前遮掩自己不夠嚴密,任願意的人細想下去,便知道其中關竅。阮妷妧說得對,再怎麼說,行事上保留一手是最好的。
阮妷妧像是談論與之無關的事情般道:「無論怎麼說,既是男皇帝親口下旨,便也是不得不為之了,也難怪妳護著薛姑娘。像我,換了書因的是自己作主的,但我也是籌謀著有朝一日能夠報復傅家、書因的仇人。書因雖是不忍我替了她,可我知道,一個已經知曉京城諸事、習於操作權術的人,放在這個位置,才能獲取更大的利益。」
「不過,在夕州妳們面對的是皇男率兵馬而至,相同的情形,不一定發生。」阮妷妧道。
阮妷妧手裡捧著竹筒製的茶杯,支著頭斜著身體,燭火輝映下,另一半身隱沒在陰影中,視線未落在慕婧身上,她沒再期待從慕婧這裡聽見答案,卻見慕婧低低地笑了,隨後是茶杯落在桌面上的聲響,「妳有聽說過江湖奇聞軼事嗎?」
「哦?」阮妷妧頗感興趣。
慕婧伸手指著自己的臉,「若論換個人,自然不可能這麼容易,但若是元昀仁從來就沒分清過對象,那也怪不了旁人。」
阮妷妧道:「妳是說,易容?」
慕婧點點頭:「行走江湖,哪能沒點技術傍身。儘管再相似的人也會因為習慣做的表情產生的紋理走向、毛孔粗細與皮膚色澤不同,但是有了易容術,便能做到以假亂真。」
阮妷妧道:「原來如此,恐怕那些人真的沒有能瞧得出來的本事。」
「夕州局勢風詭雲譎,皇男的到來更是亂上加亂。朝廷派人來,我們或是要作為匪徒被剿滅,或是作為皇室和官府能倚靠的救兵。」慕婧道,「我也不願如此,但是事急從權。我不打算花上十幾二十年的時間與他周旋消耗,也就當為當初的草率彌補。」
阮妷妧想了想,道:「不對。」
她推論:「妳不是因為某個人被選中,所以去替代她的。妳是......為了攪和到與京城有關的事情,事先佈局的。」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RH5TV81L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