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共帝姎 - 18.清滅藥方

外頭有聲音響動，是推開門的聲音。

李瑛菡和小宮女從外頭回來，媯曄搶先丁香與萍珠一步跑到樓下。

片刻後，她回來，「瑛菡叫我們下去吃飯。」

到了一樓，一個大圓桌已經擺開的席面，紫淮和李瑛菡對視一眼，兩人似乎透過眼神交流了些什麼。

「妳這也太不厚道。」在李瑛菡身邊坐下來，紫淮低聲道。

「多謝。」李瑛菡回應，「多年的交情，我不想鬧得太難看。」

兩人不再竊竊私語，轉而開始認真地吃菜。席上，李瑛菡偶爾介紹菜色，又勸眾人多吃些。

她又向眾人宣布道：「男皇帝和新封的薛麗人遊湖去了，我們可以清閒幾日，所以從明天開始，我們便開始習武。」

「他又去遊湖？不怕淹死？」媯曄語氣帶著些莫名其妙。

「這次遊的是涴行宮的那片湖，還在宮裡，又恰逢這幾日不必上朝，想來諫臣也不會非議。」李瑛菡夾起一塊油亮的肉，端詳片刻後放到自己的碗裡。

「這樣也好，我們不用經常看到他。」唯一不好的是陪伴他的薛麗人到底是個女的，紫淮也是有些心有顧忌。

看了她一眼，李瑛菡道：「我們會派人手去監視他。」

聽不懂李瑛菡和紫淮在說什麼，懶得問，媯曄將眼前的香煎雞腿一塊塊的夾到碗裡，其她人沒客氣，將一盤肉分得精光。

一刻鐘後，李瑛菡率先吃飽，手捧著穀物炒製的麥茶，向萍珠問道，「妳想改名嗎？」

萍珠抬頭，見她問，有片刻的茫然，又在那一瞬間想得很多。

李瑛菡道：「我打算改名了，妳呢？改不改？」

「改。」這一次萍珠沒有猶豫，直接道。想了想她又說：「我想好了就告訴妳。」

「書房隨時可供妳用。」李瑛菡道。

李瑛菡自讀書時便帶著她一道習字，她六七歲的時候就能把字認得差不多全了。不會認字在經商上也多有不便，生活上更是處處受礙，對比宮裡還有些連書都讀不得的宮女，她學識算是遠超出水平。

她心裡隱隱已經有想成形，仍然道：「好。」

「妳打算改什麼？」媯曄不拿自己當外人，徑直問李瑛菡。

「還在想。」

外面刮起一陣風，樹枝搖晃間與風摩擦，傳來一陣沙沙聲。

聽著她們的談話，丁香沉默，想起自己的名字。

三四月是丁香花盛開的日子，成團的丁香花在枝頭成結，一小朵一小朵壘成一簇簇，甚是好看。

她入宮前沒有一個正經名字，遠走家鄉輾轉進到宮裡，管事的隨意給她取了一個名字。

再簡單隨意也是用了這麼些年了，何況這宮裡誰不是花兒草的。心裡總有這句話阻攔她的想法。

她非京城人，在這裡毫無根基，一個人老實本分地在這宮裡緩緩紮根，不斷提醒自己守成就行，直到她知道李瑛菡會入宮，花了銀子將自己分發到那個曾經有過幾面之緣的人身邊，算是她唯一大膽的事。

只是名字到底敷不敷衍，她心裡清楚知道。

——

白日裡，媯曄和紫淮四處行走，長樂宮也沒閒下來。

楊菀之先是來和慕婧「匯報宮務」沒待很久，就走了。李瑛菡上門作客，景姲、青影也在閒暇時到主殿聊天。

瀾笙難得見霽錚炎，與她比武切磋了一回，渾身掛著汗，打來了涼水在寢殿後擦洗身體。

回到長樂宮書房，看到葉磐在搗鼓一些她看不懂的東西，問道：「妳又在製藥啊？

「對。」看著瀾笙拿了條布巾正在擦著她那頭短髮，慊棄地將自己的東西移離自己近一些，道：「妳要擦頭髮去別邊，在這裡水珠都噴到我的藥上了。」

「行。」瀾笙推開後門到廊下將頭撥乾，轉身回來道：「這次做什麼藥？」

葉磐雖說懂醫術，會煉藥，但是她開立的藥方與製藥流程都和一般的醫者大相逕庭，為此，也幾乎沒有人願意收葉磐為徒。

但對瀾笙來說，她的藥效果出奇地見效，好幾次受了傷都是靠葉磐的藥和醫術治好的，沒有留下後遺症，她對葉磐的醫術很放心，也很有信心。

「一些對阿婧她們有用的藥，但是我此前沒試過，也沒有人開發過這個類型的東西，所以並不知功效如何。」葉磐道，「針對男人的，雖然沒有過中了這方面藥的記載，但是我看男人那方面的構造和功能也不是那麼堅不可摧。」

只聽過江湖郎中賣金槍不倒藥、九陽氣血丹之類的藥，還大多是假的。但沒聽見過哪個藥下去男子會失去輔助生育能力的。

她想試試。

「有道理。」瀾笙也見慣許多污穢不堪的各類情事，亦有些了解。

「所以這些藥，我打算出宮抓幾個藥人試試。」

大白天的，瀾笙望著外頭的天色：「我和妳去？」

「論武功，實在不必我們兩個同行的。」葉磐實話道，「妳看妳想不想去，想去的話我們就三人同行。」

「三人？」瀾笙問出疑惑，隨即見到青影推門而入。

搓搓手，青影期待地問道：「要走了嗎？」

點點頭，葉磐收拾桌上的東西，道：「準備了。」

和瀾笙說完來龍去脈，她才知道這是兩人臨時起意，葉磐想帶青影出去見見世面，青影也十分興致高昂地想出宮去逛。

瀾笙：「我要不還是別去吧，免得給妳們增添阻礙。」

「這麼酸啊。」葉磐攬過她的脖子，刻意貼近，叫瀾笙一副噁心地後退，「妳們都是我的好朋友。」

「還真承受不起。」被她鬧得，瀾笙也開懷地玩笑，將她一邊推開，「人手不足再回來叫人，我和錚炎姐去忙了，方才外面有人來給慕婧傳信，說是男皇帝臨時起意去玩了。」

葉磐沒有多問，「去吧去吧。」

此行非夜探，葉磐叮囑青影不要刻意穿夜行衣，換成普通的布衣即可。

遞給她一把匕首防身，青影拉開外袍，「我已經有準備了。」

特製的上衣內側，裡面掛了一排武器。

葉磐：......

在守衛交接時刻，她們在疏於防衛的角落混出宮，青影沒學過輕身功法，翻牆卻不在話下。

兩人走了一陣子，越過京城守衛巡邏的街道，到了隱蔽的地點，葉磐再次說出此行的計劃。

「現在是我們的白天，是最方便我們動手的生活。等等我去後院把人偷出來，妳在外頭放風，等約好的馬車一來，我們就把人塞到馬車上。」葉磐活動手腕，之所以她們的行動是在白天，就是因為她們鎖定藥人的目標是京城中最魚龍混雜的小倌館，任擷坊。

「裡頭的龜公不會發現？」青影再三確認。

「妳放心，到時候我就把他們的錢財洗劫一空，偽造那些伎男和情人私奔的假象，到時候就算發現也查不到我們的頭上。」

「那就好，我們趕緊行動吧。」

這句話並不是出自青影之口，葉磐一愣，兩個肩並肩鬼鬼祟祟站在牆邊的人齊齊抬頭，看見站在身後的正是瀾笙。

「好了，我們要去幹什麼，走吧。」划拉一下，瀾笙從自己的外袍內側掏出自己慣用的武器。

多了一個人好做事，仍舊是維持原計劃，青影在任擷坊樓底下隱蔽處望風，瀾笙和葉磐上樓尋獲獵物捕抓。

蹲在牆角，青影似乎聞到空氣中有似有若無的臭味，心裡不由得佩服瀾笙和葉磐。

進到任擷坊裡頭，瀾笙和葉磐都極有經驗地掏出面罩帶好，同時用迷藥放倒幾個她們選中的小倌，用水潑灑出痕跡製造與情人會面的假象，隨即一人帶倆逃了出去。

青影立刻接應她們，隱匿後將人送上馬車，快速地逃走。

到了葉磐事先準備好的宅院裡，幾人輪流吃下了不同的藥物。

葉磐待在屋外，用紙筆記錄下觀察到的反應，瀾笙問道：「這裡面到底摻了幾樣東西。」

「麻醉的，」葉磐一邊看一邊道，「催慾的，快速恢復活力的，陷幻的......」

隨著葉磐的話語，第三輪的藥顯出了她說的奇效。

那男子似是沉迷幻境之中，消耗體力與虛火，然後不支地倒在一旁。

「收工。」

葉磐用了多種藥方，複合出她想要的效果。此前她研讀許多相關事件，諸如男帝王耗盡精血死在床上，乃惡人誘其服用催活、興慾藥物所致，又比如納了*侽的男君王，不到三十年華便早早崩逝。

她想了想，這並非是她想要的最終效果，因此嘗試肉芝、草芝、木芝等種種作物混入其中，安神效果的朱砂、香料、冰片等物也是試煉藥方的材料之一。

中藥者深陷幻覺，自以為做那無所不能之事，實際上是身體製造錯覺，服藥者也容易因此而死。

聽完葉磐剖析她的研究思路，瀾笙沉著聲音道：「妳現在最缺的不是這藥......」

「我知道。」葉磐冷靜地道，「他的性命與這個男人掌權的世代最多也保他不過三年之久，很快所有周旋和隱瞞的手段都不作數，但是我還是想要做些事情，就當減輕她們的噁心。」

第三份藥，她格外收好，「慕婧的盟友是後宮妃子，這也是，給她們投誠的回禮。」

青影走上前來，似是做些安慰，瀾笙撫上她的手，「我的意思是，也許元昀仁，需要更多倌兒。」

看了一眼屋內倒得橫七豎八，氣息奄奄的男人，青影也想到一塊去。

「說得對。」收拾好東西，葉磐看了她們，轉而又道：「剛剛看了髒東西，想不想淨化一下身心與周遭？」

翻開外袍，她們帶來的刀有了用武之地。

將男倡們斬斷累贅，滅去禍根後，抬手將男扔到豬圈裡，幾人揚長而去。

回到宮中的路上，瀾笙問：「妳打算怎麼讓元昀仁服這藥？」

「古有寒石散、長生丹，餵一個男皇帝吃東西，不難。」葉磐道。

葉磐方說，青影心中已有了計劃。

說了自己的籌劃，葉磐和瀾笙都同意。她了解宮中人事，怎麼煽動太監、找到給予偏方的男醫、男術士，用什麼樣的藉口、怎麼服用藥物，她都懂得編造安排。

「此藥何名？」青影問。

飛鳥從漸漸染了夕陽黃的天邊飛過，想到萬物本該是如此一切從容、自然，此世道卻藏污納垢、混亂不堪。

葉磐道：「就叫清滅方吧。」

——

*作男寵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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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清滅藥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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