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中,言及元昀仁登基,自然有人提及如今夕州太平之象。
隔著珠簾,慕婧道:「如今叛亂已定,夕州百姓終於免受匪禍橫行之苦。萬里盛世清明安樂,是我穆國子民之福。」
同樣隔著珠簾,德恭太妃道:「聽聞在夕州,皇后勞苦功高啊,也是因為這樣皇帝才看上妳,迎妳為后。」
德恭太妃此言就是宴上所有男臣男王的心思,只是他們即使想與慕婧這樣說話,也得礙於身份繞十七八個彎才能表達。
慕婧早知他們不安好心,不搞點閹謀動靜渾身不自在。一聽說替元昀仁平亂的慕婧跟著翊王回京,早各自遣人暗中前往夕州打探消息。在他們確實聽聞慕婧的功績之後,第一時間也是想著這絕對不可能,定是她跟在翊王身邊得到庇護才有機緣做下種種,要不然憑藉女子之身,如何能如此了得?
慕婧起身敬酒:「太妃言重,只要能為大穆天下安穩效力,區區所為不值一提。太妃殿下身份貴重,又是陛下親姨母,德高望重,還有很多是要太妃殿下要教導的呢。」
元昀仁不如慕婧這件事是很明顯的事實,也是很多男王男臣已有的認知。越是對夕州的動向掌控越深的人越是能夠清楚體認這個事實。
但是這也並不能讓他們更敬重慕婧幾分,對他們來說,就算是天上的神仙,只要傢給男人,那一切都會是那名男人的,何況凡女,一生可為夫家增添榮光已是幸福完滿,慕婧更是何其有幸,為他們付出後坐上了皇后的位置。
珠簾的遮掩並不能讓慕婧失去對場面上的觀察,她話一說畢,不僅敬過了元昀仁、德恭太妃,更是對著珠簾外的男臣男王掃過一圈。
誰是誰的人,她心底愈發清楚,「嶺州知州劉大人,我聽聞嶺州地界長年水患,邊界又有水匪暴動,但是知州大人仍然能在陛下平亂時及時送上援助,不只是這樣的心意,大人是頭一個。也是累日積年對劉大人的治下不嚴的惡名可以一併消減了,我不僅對劉大人心生崇佩,也要祝賀劉大人。」
嶺州男知州聞言幾下間手忙腳亂,方拿穩了酒杯回敬慕婧,「殿下謬讚。臣能為陛下與殿下遠在千里之外的水火之中襄助一二,是臣之幸。」
慕婧冷冷地看著,便又坐下。
「青影。」她喚身邊的侍女,「德恭太妃和毓賢太妃就沒有塞自己熟識的女子進元昀仁後宮嗎?」
慕婧回京到封后一切倉促,眼下德恭太妃才顯按捺不住,不知是不是原先想著楊菀之、李瑛菡和楚化都會針對她,好坐山觀虎鬥獲取最大利益。
「有,那位嶺州知州,就想攀附德恭太妃,好讓自己的女兒直接入宮。從年前嶺州知州得到特許暫留京城開始,劉家大娘子的為人處世也一直廣受京城人所知,那是個有主意的人,她不想入宮,嶺州知州真奈何她不得,所以他也更像德恭太妃表忠,只為得到允准。」
「掖庭處也在說,德恭太妃的遠房姪女金雨仙已經在悄悄地過選秀流程了,怕是不日,德恭太妃就要將她安插進來。」
青影和慕婧悄聲低語的這間隙,珠簾外已有人再次向慕婧發難:「我聽聞皇后殿下隨陛下到京不久,方才卻對我穆國政事瞭若指掌,不曉得殿下在夕州舉步維艱,又是如何知道遠在千里之外的它州情事?」
「我在陛下左右盡我綿薄之力,自然是聽從陛下的教導。難道管大人還信不過陛下嗎?聽聞管大人政績卓越,想來也是受先帝教導,所以政績斐然。」
這位姓管的男官是個文官,平素沒什麼成就,也就是在元昀仁即將赴夕州的那會上竄下跳,試圖以反對意見襯托出自己的與眾不同,嚴格挑出元昀仁不應該前往平匪的各種理由呈報先男帝。儘管元昀仁的身份較其他皇男貴重,先男帝心裡也早已屬意他繼位,但是仍然不免對元昀仁的能力感到懷疑過。
如今提起這事,可是元昀仁的心結所在。
眼見再無人製造異動,慕婧舉起杯再次依次掃過,道:「夕州平亂一事,我不敢忝居功勞,今日是陛下大喜,亦是全天下大穆百姓之賀。此宴君臣如是一家,便有請諸位同喜。」
自始至終,元昀仁都沒有對慕婧的發言發表異議。楚化在慕婧後頭,看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切。若說慕婧是天生心性才能極佳,但能夠在應付對自己的攻擊以外同時也表達了她與元昀仁立場一致,更是對德恭太妃這身份尷尬的人所給的難堪化解於無形,讓德恭太妃不敢再從慕婧身份的問題挑刺卻也給了對方幾分臉面,也已經遠遠超過天生其材的範圍了。
聽聞楊菀之與她結盟了,她就沒有懷疑過慕婧的來歷嗎?
宴會就在楚化的旁觀中漸漸落幕,她們也要各自回到第一次居住的宮苑裡頭,今夜註定難安。
皇宮西側便是承安宮,楚化站在門前,看著宮苑上的牌匾,左右侍女摒退了其她人,她喃喃一句:「若是姐姐在這裡就好了。」
隨後抬腳跨入院中。
承安宮的佈局不如別的宮苑齊整,宮苑裡幾個建物是用戲台、觀戲樓、涼亭等改建的,算不上華麗,但勉強符合楚化的心意。
在前院主殿詠斕殿後,還有一處後院主殿,名翠華樓,她另有用途,不打算讓任何人入內居住。
她巡過前院主殿的擺設,蕊絮與綿枝在必要之處點亮燭火。闔上門後,楚化脫去了外袍,也卸下了冠帽。
「側妃殿下是怎麼想的,咱幾個現在入住皇宮,不會太早嗎?」蕊絮替楚化整理外衣後收入櫃中,邊道。
「也不算早了,側妃做事一向很有規劃,我們早上也先來看著宮人清掃和搬東西進來了,要我說,早點安頓下來比較不怕萬一。」綿枝道。
「要不是下午結束登基大典時一來一返太累,我早就會先來這裡看看了。若我們在大宴結束時出宮,反倒麻煩。」楚化調整自己的腰帶,在桌上倒了三杯酒,邀她們二人坐下來喝。
蕊絮沒有說客套話,逕直落座,「妳怎麼知道那位與側妃交好?」
「什麼那位和側妃,人家有名字。」楚化道。
「我當然知道。」蕊絮道,「這不是我們挺怕犯忌諱的嗎?」
楚化笑笑:「楊菀之對王府的進出看得很嚴,如若不嚴,代表那就是自己人。何況在掖庭處來人的那日,她們兩個在北閣待了那麼久,不像是在彼此給臉色看的樣子。」
「一個善於隱匿、掌握夕州大勢又有武功在身、家世單薄不受男帝猜疑的人,與一個當今京中最負盛名,日後權勢高漲的權貴之女,妳說若是她們珠聯璧合同進同退,會做什麼?」
蕊絮已有猜想,只是不訴諸於口,用眼神詢問著楚化。
「今天李瑛菡刺探了楊菀之一句,楊菀之問她,皇后甚至是太后,很重要嗎?」
「妳怎麼想?」蕊絮沒有問及那個場合發生的事,只問楚化本身。
「我想,她說得對。」
綿枝走過來,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靜靜地聽著蕊絮和楚化言談。
「我曾經想過位置越爬越高,能為阿姝報仇。可是人家的表妹在側妃的位置上,高升的位置隨之消散。後來覺得,不晉升,卻掌握著一定權勢,也一樣。」楚化一腳抬到椅面上,訴說著心事。
綿枝道:「雖然沒有徹底確定,卻也已經知曉了元昀仁要加封王府眾人的意思,怎麼就沒聽聞他要追封繆姐一事?好歹是大皇男的母親,難道就要置大皇男臉面於不顧嗎?」
「他只是還沒想好如何利用。」楚化道,「明姝的身份關係到大皇男的身份,如果他追封阿姝為后,大皇男自然就是嫡,如果他追封阿姝為妃,日後再異動就會牽扯更多。如今懸著,是因他要顧及如何平衡朝堂。」
「妳還想要收養大皇男嗎?」綿枝問道。
「不知道。」楚化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我對那孩子沒什麼好感,阿姝就是因為生他過世,我實在沒辦法提起『因為他是阿姝最後留下的孩子』就產生的掛念,何況我看著他,總是沒有想起阿姝。」
「我是想過,我要收養這孩子,無論元昀仁是否惦念阿姝,我都要用這孩子讓元昀仁想起孩子的母親,達到我讓阿姝追封享身後尊榮的目的,我則是離替她除掉害她的人更進一步。但是這些日子想想,阿姝其實也沒有很看重這些東西,甚至在死前,也沒有託孤於我。她和我說過最多的是彼此的種種,和交代她的遺留下的圖書如何安置,或許她也不希望我這樣做吧。」楚化道。
「妳也別太喪失自我了。」蕊絮道,「為了阿姝,妳要做那麼多的事,將自己弄得負重累累。妳也還有妳的事要做,妳也還有妳的生活要過。不說這個了,慕婧和楊菀之成為同盟,妳要為此做點什麼嗎?」
「我得先知道她們同盟的立場是什麼。」楚化道,「那不是現在可以決定的,但是楊菀之,我們跟她雖然沒有十分相熟,好歹也是彼此在一個地方陪伴了三五年,若她要做什麼決定,我猜不會錯,我們應該也礙不到她的路。」
「現在我們入宮了,妳們要不要順便改個名字。用阿姝的詩,我總覺得傷感。」楚化道。
元昀仁還沒離開京城時,她與繆明姝與侍女們吟詩唱和、作遊戲論古今,偏偏是繆明姝大發傷情時,元昀仁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打亂聚會節奏。
「『花覆細蕊爭天華,盈滿梴枝抱瓊綿。逾歲問來何一似,漸為絮落沒語喧。』」楚化吟畢,道:「我早說她不要總作傷感之語,這都是癡了,她不信。」
當時在場的侍女就是蕊絮和綿枝,這兩人倒楣悲摧地被元昀仁隨手指名改名字,實際上這兩個詞跟她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這也是想換就能換的?」蕊絮道。
聽著熟悉的那首詩時,她已經自顧自地又斟一杯酒,「妳要是可以讓我們改名字的話,那就改吧。我們這些下人啊,名字多是不經心的東西,我不想做蕊絮,也不想叫蕊絮。」
「我沒把妳當下人。」楚化捧起蕊絮的手,「即使各司其職,我們也沒有彼此隔閡的道理。」
蕊絮抽回手,笑道:「知道啦。」
「那妳要改什麼?」綿枝問道。
「不知道。」蕊絮道,「總歸不是改回先前的名字,正好有這個機會,我想給自己取更好聽的。」
「我就叫回景姲。」景姲道,她又問楚化:「妳是要怎麼讓我們把名字改回去?」
「在這當口他又不敢提阿姝,妳們改了,他也不能說什麼,否則牽扯更多只是麻煩而已。何況還有菀之在呢,要是她對我們還像在王府裡一樣,不會過多為難我們就是了。改名字最終在六局那記檔記上了就行,餘下的都不是事。」
仰頭又喝下一杯酒,她想起來方才唸的詩,也想起這首詩於過往的出處。
明姝在王府裡的日子比她苦更多,可她對此毫無頭緒。她加大了頻率與明姝從事各種活動,企圖讓明姝的生活更豐富些,也好擺脫內心的悲苦,她時常要明姝不要沉湎於那些酸文腐詩,以免愚了心智,人便更不好了,只是不論她做什麼都沒有阻止明姝在產後虛弱,逐漸耗盡生機。
哪一步做錯了?白天的時候,明姝和她在一起......到了晚上,問題出在晚上。到了晚上,元昀仁會去明姝的住處與之同寢,即使後來明姝懷有身孕,但是大多數王府的夜裡,都是明姝與元昀仁度過。
白日裡,不論她怎麼傾盡心血讓明姝回到氣血充足精神平和的狀態,夜裡,元昀仁總是會再次出現在她的身旁,然後新的一天周而復始。好像她盡了力,但並不能作用在明姝的身上。
甚至是白天裡,她們和明姝在一起時,她們是在算帳管家還是作詩遊戲也好,很多次元昀仁都會出現,強行參與到她們的活動中,於是聚在一起的氛圍便陡然變調。
有時當下她認為她已經紓解了明姝的心結不少了,偏是元昀仁的出現,讓明姝的精氣神又蒙上一層灰。
就像蕊絮和景姲被強迫改名那次一樣。他這麼做不過也只是為了彰顯自己的身份所有的權力而已,他認為繆明姝的詩好,怎麼不將其改成自己的名字?
而她與楊菀之、李瑛菡在王府的這三年,即使關係不說是非常親密,但是彼此間卻沒有那種難以言說的隔閡。
這三年間讓她感到的,更多是輕鬆和自在。
她好像知道問題在哪裡了。即使元昀仁在時她們彼此和睦相處,但是仍然無法阻止各自的精神和肉體都在加速被摧毀,仍然有看不見的東西在分化她們之間的聯結。
只有元昀仁不在,一切才能回到最本初的樣貌。
所以——「楊菀之和慕婧是在商量著如何篡權奪位嗎?」楚化唇角落了笑意道,「如果是的話,我也來了點興致。」
第二日清早,三人都還在一片矇矓之中,蕊絮第一個醒來。她躺在窗下,一睜眼便是穿過窗面至屋內的曦光,也是這一瞬間,她想好了往後伴自己人生軌跡的名字該叫什麼。
她起身後自己先洗臉潔牙,沒過多久,楚化、景姲也紛紛醒來洗漱。她和她們說了自己想到的新名字的來由,「所以我想了,我要叫曄。曄,日曦光華。姓呢,我不想跟從任何一個人的,所以就從上古大姓來選,叫媯曄。」
楚化笑道:「真好,妳們都有了自己喜歡的名字。」
「妳不喜歡妳的名字嗎?」媯曄道。
「倒沒有不喜歡,只是不喜歡姓罷了。」楚化隨手將用完的巾帕丟回銅盆裡。
今日的活動首要就是去雍泰宮見元昀仁同時還有可能見德恭太妃,聽一頓廢話,然後回宮。
她們從承安宮出發時還是個大早上,等到離開雍德宮時卻已經接近中午了。
在她上轎子前,銀霄走到她的身邊,請她去一趟錦屏宮,她應了,隨後往楊菀之所在的錦屏宮而去。
「妳這宮裡,」楚化在楊菀之的錦屏宮左看看右看看,發表了意見:「好俗啊。」
到處都是金錢堆砌,各種擺設追求奢華大於精緻,楊菀之坐在榻上,神色無奈,「那我能怎樣。」
「宮殿名字也很俗。」
楊菀之取了本書翻開,想做出不想理會楚化的態度,「很俗嗎?錦屏宮原本叫明禧宮,和徐容蘭先前住的明祺宮呼應。妳要說俗,清平宮原本叫玉繡宮,和暢宮原本叫玉織宮,都沒有好到哪裡去。」
「俗得不行。」楚化評價,「妳找我來到底有什麼事?我還沒用飯。」
「在妳到處欣賞擺件並評論俗氣的時候,景姲和媯曄已經同銀霄、朱岫去辦事了,待會她們回來時會順便傳菜。」楊菀之道。
「我要跟妳談,」楊菀之道:「明姝留下的孩子,妳怎麼想?我想聽妳說真話。」
「我確實不喜歡他,但是不是只因為他是害死明姝的原因之一,而是我本來也就不怎麼喜歡小孩子。」
「阿姝呢?」楊菀之問道,「妳不在意她了嗎?」
楚化道,「哪怕所有人都不再記得她,哪怕史書上也不會有她存在的痕跡,我也會是那個唯一記得她的人。」
楊菀之道:「那麼,大皇男的撫養權,妳可有想過要?兒男對許多人是一個權力的捷徑,妳不喜歡,可在現下這個情形中,撫養他亦能多得到些好處,不論是妳將來要報仇還是查清真相都好用。」
「查清真相?」楚化問道。
「是啊,妳難道沒有覺得明姝的死有問題嗎?」楊菀之道,「不過當時我也不在府中,具體如何,還得靠妳往下查。」
楚化半帶自嘲半帶試探道:「妳是姝姐正兒八經的妹妹,我有什麼資格排在妳前面。就算是奪權,越過妳而坐上高位,我也很難跟姝姐交代吧。」
「有什麼好交代不交代的,妳做就是了。」楊菀之道,「撫養大皇男,穩坐現在的位置,日後步步高升,能掌握多少權力,就掌握多少權力。我們這裡不認淺薄的血緣姐妹,只論各自能做多少事。」
楚化道:「我搞不明白了,妳怎麼會是讓我去做,妳和慕婧說好了,那要也是妳們兩個自己上吧。妳難道就不怕讓我養大皇男反而是給自己弄來心腹大患嗎?」
「我們還能再更高位嗎?」楊菀之道,「妳,我無須擔心。妳是什麼人,妳自己比我清楚,做了些違背本意的事,於妳又有何好處?倒不如與我們齊心協力,共謀大業。況且除了後宮裡的這點權勢,妳難道就沒有想要其它東西?銀子?商鋪?屋舍?田地?妳要掌握這些,這才對我們有益。」
「我真不想撫養大皇男。」楚化道。
「妳也知道這只是個虛名,實際上一應照顧的事宜還是由奶媽侍女去做,妳只是擔了個名頭。」
楚化道:「妳也知道我是擔了個名頭,即使大多事有底下人去做,可若是元昀仁或是大皇男指名要求我親力親為、非我不可呢?何況這擔了名頭,日後榮辱生死都會綁在一起,我可不想那樣。」
楊菀之道:「照顧上的問題,我與慕婧都會再想辦法,絕不會讓妳為難。至於其它,我向妳保證,一切都不會太久,甚至用不到他長到十歲,妳我就有了自主選擇的權力。」
「妳是阿姝真正的妹妹,她沒有得到的權勢與富貴,妳必須要得到,這才能說得上是對得起她。也是為了避免日後無數個女人步上她的後塵。我相信妳已經知道了我與慕婧的盟約,我也相信妳能做到這件事。」
楚化道:「行啊,就這事兒。」
「還有,我要妳拉攏李瑛菡,經商是她的長才,有她在外給我們做助力,我們在內也好做事。」楊菀之道。
「我可沒有答應從此為妳們效力啊。」楚化反駁。
楊菀之笑了,外頭正好傳來了景姲四人回來的聲音,「走吧,她們回來了,也開飯了,吃了我的飯,從此就是我們的人了。」
她放下那本她打開假看的書,起身往外走,楚化也跟著走到楊菀之身旁,還在反駁道:「不是,別人結盟好歹有個過程,這算什麼啊?」
楊菀之道:「慕婧不在,若要有儀式,那也得所有人齊聚一堂,銀霄、朱岫都算上。」
「咱倆不能先辦嗎?」楚化問道,「那不然照這樣說還得等李瑛菡,我又不能保證什麼時候把她說服,這樣等下去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好吧,聽妳的。」楊菀之想想,「我這個月月經已過。要等妳我同時也不知道穩不穩定,不如就等妳下次月經來的時候,咱倆再次立約為盟,妳覺得如何?」
楚化笑道:「好。」
這是只有她們彼此才知道的事,也成為了她們之間特別的默契。像她們這樣從小以千金的身份被培養長大的,通常不以茅房來解決大小便問題,而是讓侍者在屋內給她們準備恭桶,然而就是因為這樣帶給了她們很多不方便。
有一回,楊菀之和楚化在園子裡散步,忽然兩人月經同時來至,情況緊急,她們便躲到假山後,各自的侍女著急地去取月經巾、帕巾、木桶等物,這間隙,她們就在園子裡等著。
站在身旁的也是女性,那一點尷尬很快就消失。經血湧流,順著裡褲滴落地面,楊菀之拉上礙事的裙襬,看著暗紅色的血在地面上流淌,道:「就這樣啊。」
楚化半靠著假山石頭蹲著,聞言,也低頭看了看,「嗯,就這樣。」
楚化看完,也看了看自己流落的經血:「也沒有很可怕。我們每個月都要經歷月經,自己都會瞧見、碰著。為什麼月經會變成要人迴避和污穢的事情?」
「即使現在我們都撞見彼此來月經,可是也沒有那麼窘迫,無非是有些不方便罷了。」
「不方便的話,我們應該要讓她方便才對。」楊菀之視線依然落在地上的經血上,「全天下那麼多女人,怎麼說也得有一半,何以我們的事不是事?她應該是女人重要的一部分。」
楊菀之道:「我在想,妳我今日都見過彼此的月經了,和歃血為盟算不算一樣?」
「算吧。」楚化與楊菀之對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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