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閣曲水岸邊白玉亭,二月裡的京城天氣仍然寒意正盛,然而坐在亭子裡的兩人似是不畏寒。
茶水流入茶杯中,楊菀之道:「夜裡發了閒心,還未睡下,讓人去北閣邀了慕姐前來,沒想到姐姐也是雅興,能到西閣一會。」
「不㤃事,雖說入夜了,卻也還不晚。只是不知所為閒情,是為何事?」
楊菀之替慕婧的茶杯倒入茶水:「午後在西閣,聽姐姐與瑛菡、化娘談及姐姐的成長經歷和夕州諸事,讓人深感神往,不過彼時妹妹正忙碌於王府諸事,未能好好與眾姐妹細論。此刻想來也是掛懷得緊,不知有些地方,姐姐可能為我解惑一二?」
慕婧神色怔愣一瞬,道:「當然可以,什麼事?問吧。」
「姐姐曾說在六歲時與師母初遇,隨後開始在夕州生活,只是妹妹頗為好奇,姐姐還有沒有在穆國它處生活過呢?」
慕婧道:「有的,不過都是兒時經歷,實也記不得了。我無家人,在遇到師母、在夕州落地生根之前,本是與此世皆素昧平生的一名過客罷了。」
「觸及姐姐傷心事了,若是姐姐願意,此後將菀之當作家人亦可。」
慕婧笑道:「倒不算傷心事,不過妹妹此番心意,我自然樂意領受。」
「今日初見姐姐,聽聞姐姐便是在夕州時襄助新皇的左右手,穆國大多數人畢生未能去過夕州,並不知內裡如何光景,亦不知匪禍實情,姐姐為夕州人,又領了功勞,可算是對箇中之事瞭若指掌?」
楊菀之又緊接著道:「姐姐實不願說也罷,替妹妹再說一些夕州風光可好?」
慕婧卻沒有從兩個問題中選一個正面回答,而是道:「菀之高智,是人人皆讚歎的才思敏捷,不知若是菀之身處夕州,打算如何處理匪禍?」
「能與我一心者,收之;不服者,殺之。」
慕婧輕輕點了頭:「夕州就是如此。」
「妹妹仍是不解。」楊菀之道。
「在這京城中,妹妹應該也不是十分地順心遂意吧。有什麼惹妹妹不快的,妹妹略說一二,我也好為妹妹分擔。」慕婧道。
兩人彼此間的稱呼都尚顯生疏,可並沒有讓雙方都放棄持續交談。
楊菀之眸中的光芒斂了斂,似幽幽道:「若姐姐真能如助新皇那般助我,那我此恨也能解了。」
「我若助妳,定然更是真心實意許多。」
如漆黑的夜裡一盞帶著暖意的燭火,楊菀之沉吟了許久,方對慕婧道:「姐姐助新皇建立了在朝中的威勢,他也允諾會給姐姐皇后之位,姐姐可知,今日我收到他親筆手諭,說是要將妳的皇后之權剝奪,以我暫代。」
楊菀之拿出了從宮中來人送到的那封信,遞給慕婧,「這最一開始,我便並非有意與姐姐起爭端,亦不是那等奪人所有之人。不過他此番操弄,倒是會讓姐姐寒心,且不論妳我之間,有位無權,這又是要將姐姐推落至何境地呢?」
「他猜忌,亦是猜忌妳。」慕婧看著密信道,「位次皇后卻承了皇后的權力,日後便是進退難為,即使他能縱著妳慢待於我,恐怕若有一日他要清算時,這便是最好的藉口。若我因此不滿,他更可以藉機從中煽風點火,讓妳我二人彼此制衡,扼止勢力擴增。」
「姐姐調兵遣將之能兼之武功已經傳揚出名聲了,不過是一天的工夫,皇城內外都有人好奇著想要目睹這等橫空出世的大將軍的威風,這些風聲隱隱掩蓋了新皇作為繼位皇嗣的名聲。新皇原不該防著姐姐,姐姐既說親人在夕州,又無其它家世可依,他此舉不顯得蹊蹺嗎?」
慕婧當然知道這不奇怪,楊菀之沒參與夕州剿匪對於那頭的情勢是毫不了解,可是元昀仁卻是實實在在地去了,哪怕她有意一手遮天瞞天過海,終究也是會有蛛絲馬跡讓長期駐守在那的元昀仁人馬察覺。
在他清查完夕州與慕婧相關的事情前,不會放棄對自己的猜疑。
可眼下也實不該告訴楊菀之,她並不清楚楊菀之是哪邊的,亦或是今日所語會不變成一場空談,讓自己置於可能的危難之中。
「會有的。」慕婧道,「一國之后,哪怕是我不願,都多的是人想要結交我。坐在這個位置上,日子久了,也總該有自己的勢力,更何況,他要用我打壓妳與楊家,又怎麼不會給我尋來人脈做為底氣?」
楊菀之思之覺得頗有道理,「我與楊家不和許久,若非擔憂受到牽連,屬實也不太在意楊家與他如何。」
「當初他們迫我入王府,本就是貪著與皇室攀上親戚關係,過去幾大舊世家受了不小的打擊已然沉寂,彼時的翊王亦需要一個沒有過去卻也有大量人口的家族做他的從屬給他支持,他們要用我繫結彼此交換利益,可想過我也會謀算他們,想將他們所有奪回手中?」
慕婧道:「楊家雖不如繆家那等前朝時便鼎盛的舊世族,卻也是這十年裡陸續爬升上來的新世族。又因他們背後與徐家連結頗深,發展之勢迅速,若不能及時掌控住楊家,只怕後面幾年後患無窮。只是妳因著這層倒不如沒有的血脈受到牽連,他要打壓楊家,也缺不了對妳的算計。」
楊菀之道:「妳可知為何新皇登基如此順利?」
慕婧笑得隱晦,彷彿已瞭事因,只舉起茶杯對著楊菀之。
楊菀之亦以茶代酒,回了一杯。
「既然才是主要原因。日後,妳就更得小心。身負從龍之功的世家之女,新皇對妳的猜疑和忌憚不會少的。」
「那姐姐妳呢?」楊菀之道,「作為毫無倚仗的皇后成為了楊家為君王岳家的眼中釘,若非我已和姐姐算是肝膽相照,而是真遂了他的算計,豈非姐姐做了那無端遭殃的踏腳石?」
肝膽相照這個詞可是用的恰如其分,慕婧思忖著。
她回京自有籌謀,但她走的這條被人阻礙的這條路比楊菀之想的難走更多。既然對方給出了可以交託心意的意思,何不就此陌路相識結成摯友?
「萬金何如此相知,妳我皆是困於危難之處的人,若今後能患難與共,卻不知比如今好上多少?」慕婧道。
「我自是願意。」楊菀之微微訝然後道,又對慕婧道:「妳我此間相託,卻不過是為了一朝一夕保命而已。我卻希望不僅能夠掙到安穩和諧的日子,也要有權力可以掌握一切。既要彼此結盟,此時話一次說清最好。姐姐,夕州並非不大安吧?」
「夕州的問題確實不如外地人眼見的那樣。」慕婧道,「若妳所想的,是取那個位置,我沒有什麼不能幫的,大家所圖唯共一事,不是妳,就是我,只要我們有朝一日做到,都會比此時好很多。」
楊菀之冷道:「我有機會做皇男的側妃,也能做男皇帝的妃子,最上頭幾個尊貴的妃嬪品級與皇后,對大多數人來說,便是女人至高之位。或如太后太妃,生養了好男兒的人可以得到看似最為嘉勉的榮譽、安泰的奉養,餘者則因曾經侍候過男人或多或少分得利益。大多數人默認了女人應該傢人、為照顧丈夫生育男兒付出一切,且普遍無法為此得到功名利祿,所以做相同的事卻能夠分到皇權的餘蔭,對他們來說才是最終目標。」
「但無論是這些虛名也好,還是妳我兩人相提並論也罷,我們都高不過真正掌握權力的人。」
「如果一切情況都顛倒,」慕婧為自己斟茶,「我不需要男人在邊疆為我打仗、在京城謀劃奪嫡,因為若是我掌握了權力,就不該給他們能做這些事的位置。責者有權,有權便足以動搖根基,我希望我的基業,一切都由女人所為、女人作主。」
「妳我所見相同。」楊菀之道,「我受過太多有能力才情的女人幫助,我知道若是她們......」餘下的話沒有說完。
慕婧卻理解了。那些幫助過楊菀之的人,若是能夠有官位、爵位在身好能發揮所能,絕對比現在滿是男人的朝堂好太多。
「助新皇之人若是男子,此時已經或已加官進爵。」楊菀之將袖裡藏的一份黃褐色的信件擺在桌面上,道:「誰對他們有益、誰有能力,對他們來說不重要,因為自始至終,我們都被劃分了不同的賽道。」
信紙攤在慕婧眼前,楊菀之示意讓她看:「這才是楊家『自己人』談論的內容,於妳一事,他們也盡可能地調查,想辦法借此事及此權力交接之時讓更多男兒入朝為官,卻只讓我安心侍奉男皇帝。」
這信是她派人攔下的,楊父在知道朱岫前往傳書的時候便知道楊菀之不可能毫無反應,楊家雖然也介意楊菀之做不成皇后,只是他們還需要以退為進得到元昀仁的慷慨厚賞,便讓人回訊敷衍了楊菀之,又怕楊菀之真鬧起來討不著好,便叫人來暗中盯著。
慕婧看完了信:「後院之爭非我們所圖,往後我們的路皆是如此。只是有一點......」
她把信紙折好,交還楊菀之,「既然稱帝才是首要目標,任何位置不過都是我們的過渡而已,但是為了防止有一方因為私慾毀了同盟的大計,我們得約束著對方。」
「翊王府名下已有一男,現在應該是皇長男了。」楊菀之說道,「太妃、太后們擁男自重,就是先男帝在位時,她們也無不是考慮親生兒男先於自己。或若以兒男為棋子以謀利者不是沒有,但是橫亙這樣的風險在妳我之間,太過不值。」
「大皇男的去處可以再考慮,但如妳所說的,後宮之中結盟最大的風險便是擔憂有人日後生下了兒男便一心一意為其籌謀,毀壞約定,更是違背我們要以自己的力量爭出一片天地的初衷,所以彼此的約束就是,不生下任何親生兒男,抱養則需雙方議定方可為。」慕婧道帶著強硬道:「這不算為難妳,畢竟若以受人轄制而言,不論是有嫡系兒男的皇后壓制著楊家,或是妳反過來能夠絆住我,對元昀仁來說,都是操弄手段更方便的契機。」
楊菀之道:「這自然是合理的要求,如果可以,我甚至不想要與元昀仁同房。」
慕婧道:「西北產出一種迷藥,聞後如醉,不知人事,很快,便不再有此隱憂。」
楊菀之以茶代酒舉杯向慕婧,她們能夠了解彼此所想、掃除共同的阻礙,便是女人間豪情逸闊。
向來後院爭得三分色,前堂謀盡千里城。
用著她們的給予得到世人允准的規則裡最尊位之人,反過來以這樣的權勢在初得之時便想著壓制她們。想著依附自己生存的人以沒有尊嚴的形式彼此廝殺以苟活固然是挺快活,只是在血性尚存的人絕不會就此放過他。
「生下兒男就是利益重大的劃分線。」楊菀之的杯盞在桌面上劃磨,思量著道:「既是妳我已約定如此,若不論以何形勢得男兒,雙方都有權將其處死。」
她又說著:「女人生下了兒男,就是未來讓另一個以她血肉供養的既得利益者重複她們的丈夫、父親的位置,讓其她女人不斷地接續這樣的命運,被排除在真正的利益之外,只餘他人施捨的恩惠。」
「所以此後,妳我要與其她人結盟,更該以此為限。」
「當然。」慕婧道。穆國之中的一地界中的一皇城裡分割出來的後院,不過是她借以謀奪一切的獵場之一而已,僅僅一小宮闈困不住她,那樣的人,自然不在她真心考量的範圍之內。
月下,西閣旁曲水潺潺,兩人舉杯相碰。明知茶水已涼,卻仍舊一飲而盡最後一口茶水,此番便是盟約論成,即使她們的身分殊異,也僅是今日一見而已,但彼此的交談和試探都已經得出了兩人有志一同的結果。
冷寂的月色在杯中再照不出身影,誓約也於焉成立。
——
北閣。
慕婧正在整理著隨身帶著為數不多的行囊,一柄剛送至的泛著黑光的長刀也擺在其中。
外頭燭火如螢,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現在房門前,慕婧起身前去,正好碰上對面那人開門。
慕婧見來人,略驚訝道:「是姑姑?妳怎麼來了?」
來人身穿宮中制式宮裝,看似年過三十,手上與臉上皆有皺褶紋路,但是仍是神采奕奕,紅光逼人。
慕婧將對方請進屋內,來者進屋後對慕婧說出第一句話:「原來殿下長這樣了啊。」
慕婧將人請到炕上坐,「姑姑怎麼來了,可是宮裡不大穩妥?」
「殿下不必太擔憂,我來也只是為了確定殿下如今安好。看到殿下現下模樣,算是安心了。」打量著慕婧一會兒後,又道:「真好,壯實了。」
慕婧一笑,「乍然聽到有人喊我殿下,還真是不習慣,姑姑還是喊我婧兒吧。」
「殿下會在宮中待一陣子的,將來也會習慣。」那人溫聲開口,「終歸這皇宮會是婧兒的家。」
慕婧倒了杯熱茶,遞給妗素幽,「一別二十餘年,昔日姑姑於我種種愛護,我依舊歷歷在目,雖是稱一句姑姑,但您於我的陪伴卻如血濃於水的親姐姐那般。」
素幽一嘆,「若是小妹還在,那就好了。」
慕婧道:「關於小妹那件事,我也有所聽聞,只是峧瀾圍場一事作為先男帝親自下旨塵封的案件,我們現下一時也無從尋跡,只能伺機而動。這幾年宮外也不太安,許多事情理起來是千頭萬緒,我得想著如何牽出這個頭。」
素幽道:「我先前倒是有聽過一些傳聞,說是小妹或許還有存活的可能,不過傳聞如何,也只是說說,至今許多事外人議論不得。」
說起往事,慕婧眼中亦是浮現無限感慨,「若是真的就好,雖然離了這麼久才能回到京城,早已物是人非,不過若有一絲希望,我們也不會放棄尋找。」
素幽將自己的手爐遞到慕婧覆滿繭子的掌心中,道:「先不說這個,我先前聽聞過凌蒼閣與夕州有往來,她們解散應該不會波及到夕州吧?」
慕婧摸著那被包覆完好的手爐,邊道:「夕州遠在西北,他們擾不出那麼大的動靜。說起夕州的事,姑姑這陣子大概會在宮裡宮外往返忙碌,我們有個在西北的東西準備送到京城,屆時再麻煩姑姑幫忙接應一下。」
素幽道:「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不就是幫忙拿一下東西?若不是凌蒼閣作死沒了,不然我早就能體驗與人接頭來接頭去的感覺。」
又道:「對了,今天我出宮是因為在路上偶遇了先男帝德妃的侍女徐嫣,她恰好奉命出宮,身上帶著令牌,我才能跟著她一起出的宮門,日後我恐怕不會到府上,若是還沒進宮前要尋我,只怕要派人來。」
「太德妃的人也是來王府?」這個時機也沒有什麼好需要到宮外的活計,慕婧如此問道。又問:「姑姑與那人可相熟?」
「她也是到王府來沒錯,不過送到門口後我就和她分道揚鑣了,又從北閣角門進來的。」素幽道:「說是熟,倒也還好,那人是太德妃身邊的侍女,也算紅人,不過最近太德妃卻不讓她近身伺候了,明祺宮裡有人說這幾日沒見徐嫣在太德妃左右,說是被派去管理要移宮的物件,不過或許之後就要把她往六局裡調了,和我當時一樣。」
「太德妃也才大元昀仁十歲,她要讓男皇帝忘記這件事真把她當第二個媽來供,當然得拿出些莊重威嚴的面貌來。要怎麼冊封太德妃,如今他還得琢磨著吧?」
素幽道:「若真想知道,我可以再藉機與徐嫣攀談,看能不能問出點什麼。」
「也好。」慕婧道。
素幽問:「方才我來北閣,還不見這裡點燈,妳午後進的王府,此時已經王府裡幾位認識過了?宮裡頭發展勢力尤為講究人脈,若是能從她們那裡多得到些支持,助力也就更大了。」
慕婧道:「我已經和楊菀之達成盟約,不過具體如何還得看之後的發展。若她們當真可靠,我也有規劃組織的想法。」
素幽道:「先前凌蒼閣原本是一個好去處,不過被架空後對我們來說也沒什麼意義了。後來那些人在京南另組成了浮青閣,那些個酸腐質弱的男書生聚在一起,雖然幾年間成不了什麼大氣候,終歸也是噁心旁人。如果婧兒又另立一個幫派,我想是最好的,妳可有了什麼想法?」
慕婧略一沉吟,又思及宮中與民間都盛行的青鸞、鳳凰,道:「青鳥是西王母的報信使者,而盛傳的鳳凰等神鳥卻從原本的地位崇高的靈禽漸漸化作為民間夫君的妻子、男皇帝的妻妾,過去幾年凌琞長公主主政時,還未有此。若以代號象徵,妳我皆是大內之中的囚鳥,只待彼此聯結得到力量,還此地為諸女福地。」
妗素幽道:「無論日後發展成什麼類型的組織,只要此心相同,我就會一直為此致力。」
慕婧將手爐放回妗素幽的手心,她自己的手已經被手爐暖得溫熱了,笑道:「雖然妳我多年未相見,但是不曾斷了聯繫,彼此的相知不會因為分隔兩處而改變。妳所想的便是我所想的,現下我回了京城,這些事情一刻都耽擱不得,我們會早日取得成果的。」
她將手爐推回給素幽後,又怕素幽因擔憂她冷放不下心來,又思及外頭著實風霜嚴寒,道:「如今王府也有與我們相識的人,姑姑既然不需要跟隨主子身邊當差,想來也不必非要回宮裡頭睡,不如就在北閣歇下吧?也好避免夜裡來回操勞。」
「妳既說,我自然沒有不留的。人在這,也權當放心妳辦事了。」素幽笑道。
在午後慕婧離開主院去西閣等處閒逛談天時,楊菀之派人見機為北閣做了好一番整理,如今屋內的暖爐和通了煙的炕上都有著融融的暖意,在這裡就地歇下是再好不過了。慕婧道:「自然不會有什麼事的,明日宮門開前我就會先醒了,到時把妳早早喊醒,回宮裡正好。我感知敏銳,若有人靠近北閣,我會知道的。」
妗素幽笑道:「我自然放心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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