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達雅匍匐在樹枝間,屏氣凝神的窺視著樹下的動靜,一隻手悄悄地摸到箭袋裡的箭羽,無聲無息地彎弓搭箭,瞄準從樹下走過的野雞——那是他今晚要給母親加菜的好料,如此母親也不好苛責她今天逃課的事情了。
雖然心機有點重,但她真的好討厭巫術課,乏味的咒語和連篇的詩文,她就是提不起興致!還不如和父親的侍衛一同出城狩獵呢!
野雞很快地走進了他的狩獵範圍,她立刻毫不猶豫鬆手,一間貫穿了野雞的拳頭大小的頭顱,那野雞連一聲哀號都來不及發出,立刻就倒在地上沒了聲息。
眼見野雞倒下,下風處的草叢忽然一陣顫動,發出陣陣呦鳴聲,從雜亂的綠葉中探出一顆棕熊的頭顱,眼珠子骨碌骨碌地盯著地上的野雞,那是她六歲時,父親送給他的,兩人一起長大,即便棕熊不懂人語,兩人卻是打獵時最好夥伴,梅達雅為他取名羅比。
梅達雅哼笑一聲,翻身跳下束杈,橫在羅比和野雞之間說:「別想,這是我的保命雞!」
「喔嗚——」羅比扭動身軀,費勁地鑽出了樹叢,用他毛茸茸的腦袋拱著梅達雅腰上的布袋,那裡面還裝著一隻野兔和一隻野雁,它只希望梅達雅可以分他一隻,一隻就好了。
「不行,一隻要給爸爸、一隻要給莫薩娜的。」 梅達雅拍拍羅比的腦袋說:「回去再叫媽媽分你一隻雞腿。」
說話間她已經翻身上了熊背,羅比雖然有點不滿,卻只是昂頭嚎了兩聲,就認命的駝著梅達雅回王城,幸好回王城的路上梅達雅又獵到了一隻公鹿,這才把野雞分給羅比,好讓羅比心甘情願地幫他背那頭公鹿回家。
晚上不出所料的被母親教訓了一頓,母親雖是王后,表面上是個女巫口中總是念念有詞,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但她一看見梅達雅扛著公鹿踹開大門的時候,卻反手一把抽出了父親腰上有十來斤重的佩劍,追著梅達雅滿王城的追打。
「梅達雅!!你又給我跑去哪裡野了!?」她大叫起来,几乎要震破所有人的耳膜。
「我才沒有野!我這不是去巡視領地裡有沒有魔獸和魔龍嗎!」說完她趕緊雙手捧著公鹿送到母親面前:「媽!你看我獵到公鹿!」
母親看到公鹿的瞬間確實定頓了一秒,正當梅達雅暗自得意時,只見母親一揮手,讓她的雙胞胎兄弟:萊特和萊弗利。雙胞胎兄弟長得幾乎一模一樣,黑亮柔軟的髮絲、黑珍珠般的雙眼,兩人來抬走公鹿後,母親瞬間換上惡魔的面容,拎起梅達雅就是一頓揍。
「讓你逃課讓你逃課!」
「哇啊啊啊!!!」梅達雅不服道:「我都給你抓了公鹿,讓你可以用皮毛去買漂亮的首飾了,為什麼還不放過我!!」
「你還不服了!跟你說了多少次,你都要成年了,不能落下巫術的學習,你倒好、不想學巫術,要學武術做王宮侍衛是吧!!」
「艾諾、算了算了,她不愛學也不必這樣免強⋯⋯」父親好聲好氣地在一旁勸著,就差沒單膝跪地的給母親捧茶了。
父親是個身材高大,肩膀強壯有力的中年人,慈眉善目、一副笑容滿面的模樣,尤其對母親總是畢恭畢敬的,好似沒什麼脾氣,但梅達雅知道父親對內和善,但對外可從未留情過,任何覬覦王城裡資源的外人若是不接受王城的管轄,不是趕出去就是關起來一頓打,就連他國派來的使臣也是如此,從不與人討價還價。
相對於母親對她在巫術學習上的嚴苛要求,父親卻很支持她的喜好,射箭這件事,本就是父親背著母親偷偷教她的,還在她十歲那年親手為她製作了一套弓箭。平日對她撒野的行為也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私下也會親自教導她武術。
「就是因為你太寵著她,她才會野成這樣!」母親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舉著長劍直指父親的鼻子說:「佛葛!她要是未來無法繼承巫術的力量,唯你是問!!」
「我錯了我錯了,艾諾、你先把劍放下!!」
三人正吵成一團時,萊特和萊弗利已經在僕人的幫助下肢解了公鹿,並好好保留了皮毛,然而真正讓三人停下手腳的,是油脂的香氣。
「父親、母親、姊姊,吃飯了。」萊特恭恭敬敬的對自己失態的家人們說。
在萊特和萊弗利的默契配合下,動作麻利的將肉塊用簽子穿好,放在火上烤,直到表面略帶金黃焦色,再抹上奶油,香味立刻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丟下了弓箭和長劍,在餐桌前坐定。
「你看看萊特和萊弗利,多乖啊,你怎麼不學學?」母親說完還給了梅達雅腦袋上一個拳頭:「你自己說說,巫術已經落後多少了?是不是昨天交代給你的咒語一個都沒背!?」
「是,我的錯,我沒背。」梅達雅一本正經地低頭認錯,但她偷偷對著一旁的父親做了個鬼臉,惹的父親憋笑憋得滿臉通紅。
「媽,我一定得背這些嗎?」梅達雅餐後還在極力的掙扎,哪怕媽媽稍微鬆口也行啊!
母親白了她一眼說:「本就是你該背的,是萊特看不下去才提議他們兩兄弟陪你一起學習巫術,結果呢?現在卻是他們兩人學得比你還勤勞。」
「不會的媽媽,我們學得很開心。」萊特連忙拉著萊弗利頻頻點頭。
「我本來就比較擅長武術,這不是被逼的嗎……」梅達雅嘟囔道:「到底是誰規定由長女做巫女的,不然換由長子學巫術阿,也是可以的……」
聽了這話,所有人頓時噤了聲。
只見母親臉色不變,矜持地抬起頭,不溫不火地說:「梅達雅,你是不是欠揍?你媽雖然不學武,但擒拿法術可沒有少練。」
這下連父親都都跳起來,提起兩個兒子的衣領就袍、其他僕人也見怪不怪的收拾東西退出餐廳,果斷丟下梅達雅一人在餐廳裡慘叫。
「跟你說過多少次,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妳媽也不會老逼著你學巫術的,你好歹做做樣子。」
「我就不喜歡學巫術,就是愛學武術。」梅達雅一邊揉著屁股,一邊陪著父親在城牆上巡邏:「我就是擅長武術阿!我聽說其他城邦也沒有所有長女或女兒做女巫啊!況且這個時代已經沒有龍了,巫女又不擅長與魔獸打鬥,不應該多練練武術抵禦魔獸嗎?」
父親說道:「女巫的存在,並不是為了抵禦龍族,而是在龍族被獵殺殆盡後,女巫才興起的,兩者有很深層的關係,要等你學得更多後你媽媽才會對你解說,這是只有王族女巫才能學習的傳統。」
「但龍族都消失了,維持這種傳統有什麼意義?」
這回,父親沉默了片刻,才含糊不清地說:「萬一龍族並沒有消失呢?」
梅達雅愣了一下,眼看自己把氣氛搞得有些緊繃,忍不住開口:「難道父親見過?」
父親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然後說:「我只是說,萬一,萬一龍族並沒有消失。如果龍族還存在,我們的城邦就是最危險的地方,此地相比於其他城邦不受魔族侵略,完全是因為數百年前,這裡就是龍族的巢穴、直到數百年後還殘留著龍族的氣息,魔獸本能地不敢靠近,這才使城邦相對安全、居民才能安樂。」
「龍真的有這麼可怕嗎?消失了數百年,父親也沒見過吧?搞不好他就跟牛犢一般的大小,我一箭就能把它從天上射下來,我還能爬到岩壁上偷它的蛋回來給媽媽加菜!」
「你要是這麼厲害,獵龍戰士都要失業啦!」這話一下就把父親給逗笑了,但他笑夠後,還是拍拍梅達雅的腦袋,要她晚上好好把該背的背完才能睡覺。
「那我要是背完了,能去找莫蒂嗎?我今天還幫她打了一隻狐狸,明天不拿去給她,一定會被羅比偷吃掉的。」
父親想了想說:「我試試晚上跟你媽爭取,但你得答應我一定會好好背,明天一早背給你媽聽過了,才能去找莫蒂。」
梅達雅臉上一陣糾結,最後還是免強答應了下來。
ns 15.158.61.8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