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達雅似乎進入了雨區,走了好幾天都是這樣濕淋淋的雨天,她自然捲的頭髮和羅比的鬃毛都糾結在了一起,往往要花上一整晚的時間來整理她的頭髮,隔天早上又全都打結了,梅達雅好幾次氣得想一劍割斷這麻煩的長髮,只是一扯起頭髮就會莫名想到小時候父親抱著她、用巨大厚實的手掌,搓揉著她柔軟的頭髮時、那溫柔寵溺的神情。
最後她嘆一口氣,任由它們繼續打結,連她自己都不明白其複雜的心理原因,只是因為會想起不好的回憶,相比起那些回憶,她寧可繼續忍受亂糟糟的頭髮和一團亂的計畫——說到底,他們哪來的計畫,全是自己一意孤行的結果。
但願被她拉下水的其他人,一路平安。
至少她自己目前是一路平安,除了遇上幾隻小型魔獸,獵殺後都成了羅比的三餐,羅比倒是很開心,畢竟離開麥金葛城邦——他們的家園後,羅比已經很少想用各種鮮美肉類了。他尤其喜歡鹿肉,不過他們在野外,也只能隨處碰碰運氣了,先在就算是魔鹿他也可以甘之如飴的享用乾淨。
魔獸死都死了,應該不至於讓其他生物中毒吧?梅達雅一度想嘗試,但她一捧起肉,就過不去心裡的坎,只能自己再去打隻野雞、野兔來吃。
梅達雅啪的一声點燃一根柴堆,綠色的眼瞳裡倒映著火焰,在傍晚的阴影里闪闪发亮。她望著遠方的山丘,粗略的估算自己應該明天下午就可以抵達佩德索城邦,要趁著天亮趕緊進城,如果戴蘭蒂小小年紀即位為城邦巫女,想必也是個法力成熟強大的存在,必然能夠預知到梅達雅。
不知道自己目前的能力,能否感應到戴蘭蒂、亦或是,她時有時無的預知能力,能否預知戴蘭蒂的動向?
這幾日的路程上,他每晚都可以夢見那個冰藍色的巫女,彷彿是一條很遠的長廊,梅達雅每晚都會縮短兩人間的距離、由遠而近的走向冰藍色巫女,直至昨日,她已經能夠看清巫女白金色的頭髮,髮絲打著卷一直垂到腰際,四肢細瘦如洋娃娃,朝她伸出小小的手掌,雪白的肌膚透著光,她狀似柔柔弱弱,但梅達雅可以感覺到那名巫女的強大氣場。
每當梅達雅在夢裡抬起頭,想要看清冰藍色的巫女的五官時,總感覺臉上吹過一股涼風,巫女的臉龐頓時變得模糊不清,她也退回了數十步之外,長廊內忽然攪合起劇烈的風聲,震得她耳朵發麻、不明所以。
不知道這算不算個『現象』?一個成為成熟巫女的前兆?她曾聽莫蒂說過,雖然各城邦的巫女各自獨立,卻能靠著強大的『靈視』穿越時間與空間和其他巫女搭上線,甚至能夠共享預知內容,這項『靈視』就是從『靈能感應』延伸而來。有鑒於梅達雅對靈能感應的熟練程度,莫蒂認為梅達雅可以比自己更快達到靈視的境界。
梅達雅盤起自己的雙腿、雙手擺在膝上,保持著端莊的坐姿,羅比見她擺出這個坐姿,也矜持地坐在旁邊,圓圓的眼珠盯著梅達雅,守護著自己的主人。
梅達雅先試著在腦海中搜索著父母和兩個弟弟的模樣,他們身上都帶有一層光暈,光暈長出一條長出一條細長的金線,從天上延伸出去。梅達雅想追著金線去看看時,金線卻開始模糊渙散了起來,那種無力感就如同她想看清冰藍色的巫女時一樣,她更加專注了起來,才免強能看見光延伸的方向,這時她感覺身體有點輕盈,似乎隨時會脫離肉體飛出去,但梅達雅卻沒有因此感到不安,然而要在這樣的狀況下保持專注並不容易,她只能瞥除一切雜撚,將心力完全放在父母身上的光線。
兩個弟弟的狀況他曾無數次的追蹤過,表現出來的狀態都比較祥和,除了萊弗利的樣子有點驚悚外,她還能看見另外兩個女人的身影,其中一個女人應該也是巫女,曾經透過意識對她傳達出一些安心的情緒,因此她對於弟弟們的遭遇還算是比較放心。
這次,她想要追蹤父母的行跡。過去不敢這麼做,是害怕看見一些她不能承受的結果,此刻她卻特別想要得到一個答案。等她回過神時她已經穿越時間與空間,抵達了光線的盡頭。她依然看見了那片金色花海,金線就落在花海中的其中兩朵上。
又是這個花。梅達雅皺了皺眉,她忽然感受到一股視線,扭過頭便看見花叢中央還有一頭巨龍,它全身佈滿金色鱗片,身體修長,瞪大了淺紫色的眼珠,正看著梅達雅的方向。
「……你看得見我?」
梅達雅看著巨龍緩緩昂起脖頸,仰天吐出一口氣後,身子慢慢縮小至大約與梅達雅齊肩的高度後,五官逐漸模糊、變形重塑,等金龍的外觀完成重組、熟悉的面孔映入梅達雅的眼曈時,她卻再也淡定不下來了。
「你是——」
「梅達雅姊姊?」金髮紫眼的少女張開她的櫻桃小嘴說。
當記憶中的聲音穿過梅達雅的耳膜時,她頓時就慌了神,精神力一下就崩壞,瞬間回到了本體,嗆的她忍不住的直咳嗽,羅比忙湊上來,又是舔又是聞的,等梅達雅緩過氣來時,滿臉也都是羅比的口水了。
「好了好了、我沒事!」梅達雅抹去滿臉的口水,甩甩乾淨後,還是有些失神,她呆愣良久,竟頹然坐回地上去,仰頭看著羅比,自言自語似的低聲道:「那個是……戴蘭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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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梅達雅終於抵達了佩德索城邦。城邦外圍聚集了不少想要進城的商人或是獵龍團,都是排著隊要進城交換物資的,城邦大門上駐守了不少弓箭手,隨時盯梢著城門下的狀況。
人太多了。梅達雅拍拍羅比,她本來也不急著進城,說好了要等著與其他兩人會合再出發的。如果不是昨晚靈視裡的畫面,也許她會在城邦外生個火堆,舒舒服服的等著其他人抵達,但她此刻完全不想等,她至少要確定戴蘭蒂到底是不是在城裡,以及戴蘭蒂……到底是不是龍?即便她根本沒想好真的見到戴蘭蒂時,該用什麼方式驗證戴蘭蒂的身份。
「羅比,聽話,在這裡等我。」梅達雅找了一個小洞穴,好說歹說的讓羅比等著,自己要先進去探探路,但羅比只是不滿地發出各種哼唧聲,偏要黏在梅達雅的屁股後面,怎麼也不肯聽話,
梅達雅實在沒辦法,只好和羅比躲在附近的樹叢,自己透過靈能感應偷聽著所有人的對話,然而廣場上人多嘴雜,要從一堆對話中扒拉出有用的內容著實不易,梅達雅只能咬牙耐著性子一句一句的聽著,聽的她頭昏眼花。
好在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聽見了她有興趣的內容。那是一位攤販阿姨與商人的對話。
只聽阿姨壓低嗓音,神秘兮兮地說:「誒、你聽說巫女的事情了嗎?」
「你說那個金髮的小美女?」
「是啊、越長越漂亮了,前巫女和國王最寵愛的掌上明珠。就是她。」
「你說她『出逃』的那個傳言嗎?」
「對對對!」
戴蘭蒂出逃??梅達雅強壓著心中的困惑,繼續聽著。
「我只聽說是因為那個『獵巫令』……哀,你說那個阿納帕蘇在想些什麼?居然要獵巫?巫女這樣的傳統都連傳幾百千年了,怎可隨意動搖呢?阿納帕蘇不也有一個很強大的巫女媽?就不管她了?」
「聽說阿納帕蘇的巫女也出逃了,恐怕是感覺到危險了吧?」
並不是,只是被我們拐跑了而已,不過好在她跟著我們跑了。梅達雅不自在的挪挪屁股,繼續聽著。
「那你們的巫女怎麼也要逃走了?我聽說你們城邦的人挺愛戴她的?」
「可不是,我也挺喜歡那個小姑娘的,但你不知道——那個小姑娘,恐怕是個假巫女。」
「假巫女?巫女還有假?」
「我要不是親眼看見的,我也不信,但是——那天有個來宣揚『獵巫令』的男人,在我們所有人的面前施法讓巫女變成了一條龍!我們哪有什麼巫女!那都是龍假扮的!」
「什麼!?」遠在草叢裡的梅達雅沒忍住的尖叫了出來。
「照你這麼說……那其他城邦的巫女……」
「是啊。這事鬧這麼大,肯定早就傳遍了,其他巫女怕是遲早都會被自家子民綁上火刑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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