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索辛在房間裡待了好幾天,期間只允許夏妲和荋蕥進出,洛爾利亞沒有來找麻煩,卻要蘇納德天天來當門衛,阿索辛每天早上看見站在門口的蘇納德就覺得特別諷刺,但她明白自己反應越激烈,就正中了洛爾利亞的下懷。
她可以明確的感知到洛爾利亞體內的巫女血脈,血脈裡的力量卻與她本人幾乎一樣充滿危險,她看著阿索辛的目光同樣陰森狂妄。然而阿索辛完全無法理解洛爾利亞的思維、她的目的,在她的概念中,巫女應該是要充滿智慧、慈悲、通曉萬物的領導者,即便是仍在學習中的娜米妲薩,也展現出超脫凡人的學習天賦、對萬事都保有一份包容與溫柔。
這個巫女的雙眼卻像兩口無盡的深淵,依稀閃爍著說不出的陰冷目光,像是披著一層詭異的黑色面紗,透過面紗窺視著獵物,面紗下毒蛇般的雙眼,時刻在她身上遊走,如果隨時露出破綻,她就會立刻竄上來,一口叼住要害。
這個女人起出頂著外商的身份入宮,一開始肯定是使了某些法術掩蓋自己的真實身份,才沒有被他們發現,否則阿比德第一個和她沒完。不過阿雅顯然是發現了,而且一直密切觀察此人的動向,卻沒有跟他們明說,直到主人受創之時,她才會一反常態地選擇逃跑,否則阿雅雖說為人淡漠,卻是他們之中看事最透徹的,忠誠之心絕不亞於她和阿比德。
但阿雅到底看穿了多少?又有什麼計畫?就不是她想破腦袋可以得到的解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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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禮拜後她走出了房門,夏妲和荋蕥雖說天天與她相處,卻從未多說一句話,阿索辛深思熟慮後認為一直躲著也是浪費時間,不如出去走走,只要夏妲和荋蕥無意揭發、洛爾利亞對他別有用心,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她踏出房門第一眼見到的就是蘇納德。
蘇納德看見她似乎有些意外,本來還搬了張椅子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的景色,聽見動靜還以為是夏妲或荋蕥出來拿東西,一回頭卻看見阿索辛那雙深邃的貓瞳,手軸一滑,差點跌倒。
阿索辛的目光在蘇納德身上停留了片刻,又掠過,轉了一圈,一直落到遠方的城市、乃至城市的邊際、城市之外的海平面——那天就是那場海上的大戰,讓娜米妲薩撿到了昏迷在某個破敗城市裡的蘇納德。
「阿這……你要喝茶嗎?……還是想吃點當季水果?」蘇納德吞吞吐吐了半天,才故作瀟灑的一手撐著柱子說,指尖還在焦慮的摳著柱子上的雕紋,彷彿要給大理石柱上刻出朵花出來。
阿索辛不由的「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你身為一個守衛還管吃的?」
「你們這幾天的進出都是我管的,吃的當然也歸我管。」蘇納德的目光定格在阿索辛的笑容上,他必須不停地提醒自己眼前這個清新脱俗、氣質優雅、笑容還特別甜美的女子的真身是一頭恐怖的巨龍,一口就可以將自己給生吞活剝。
即便如此,蘇納德還是為了這個笑容有了瞬間的暈眩感。
然而阿索辛的並未查覺到蘇納德的異樣,自顧自地靠著圍欄說:「都到這個地不了,不需要裝友善了吧?你大可對我粗暴一些,就像你的那位女主人一樣。」
阿索辛用一句話劃清了兩人的界線,蘇納德頓時有口難言。過了好半天,才弱弱的以氣音說:「她不是我的主人,我的主人是商隊領投。」
「喔?」阿索辛一雙大大眼睛骨碌一轉,接著問道:「說來聽聽?」
只見蘇納德一臉無奈的說:「大姊,在這個地方,你認為這個問題合適嗎?」
「言下之意是……有適合的地方你就要坦誠?」
「……大姐,想吃水果嗎?小的去給你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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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納德從小就是個孤兒,在市井裡靠偷東西長大,天天在世界灰色的角落裡徘徊,他甚至連的名字都沒有,當地人都將他當成過街老鼠,卻又拿他高超的偷竊技術沒輒。對他來說生活就是一場生存的戰爭,高高在上的貴族資產階級天天都有不同的煩惱,他只煩惱下一餐和今晚哪戶人家沒人,他可以偷摸進去睡在一張柔軟的床上,而不是冷冰冰的屋簷下。
從未有人教他生存以外的事情,那個人人崇敬的巫女,對他來說更是不屑一談。都說巫女拯救蒼生,然而他們高高在上,甚至從未踏足貧窮人民的街巷,又怎會明瞭人間疾苦、又怎麼夾縫中生存的他們,有多麽不容易?今天即便巫女站在他面前,他也會想辦法要從她身上偷走一樣值錢的金飾,只要一樣,就可以讓他溫飽三個月。
這就是普通人與貴族的差異。
渾渾噩噩的生活直到他遇到一位狡詐卻眼光銳利的商人之後獲得了改善。商人賞識他的『竊盜』才華,給了他溫飽,卻也讓他執行某些見不得光的手段,比如掉包對手商隊的貨物、賣出商品又讓他去偷回來等等⋯⋯一些雞鳴狗盜的小動作,可以讓他的新『主人』在貿易上更有利,主人賺錢了,他自然生活過得更好。
直到商隊來了位女人,她先是做了主人的駐守,從早到尾都屬於主人,從白天的商業貿易討論、到夜間帷帳裡的低吟,細微的改變都被蘇納德看在了眼裡,只是他認為這些變化都不影響他的生存,也從未將之放在心上。
然而主人開始要求他拐騙小孩,抓到的孩子都送到了女人屋裡,就再也沒有出來過了。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是女人身邊開始出現一些人型魁儡,就像是在做某些實驗品,她會使用未知的力量操控魁儡做事,包括偷竊、強盜、殺人等等……並從中挑選了七具魁儡,作為她最滿意的作品。
這些事情他都可以當作不知道,就是生存的方式而已,他認爲這些就像他在市井上偷東西求生存一樣,他沒有資格多做評斷。接著是主人也開始使用一些陰毒的巫術,下咒破壞對手商隊的貿易,甚至越來越貪心,甚至坦言世界不該由那些脆弱的巫女做領導者,他們養尊處優,是世界退化的象徵。
接著他就被派去一個地牢裡,遇見了那名巫女和男人,那個被梅達雅稱之為母親和父親的兩個人。然而意外的爆炸卻讓與娜米妲薩相遇,輾轉潛進了阿納帕蘇的王宮。
娜米妲薩作為巫女確實極其單純、毫無危機意識,戰鬥能力強大,卻不懂人心的彎彎繞繞。娜米妲薩在宮中孤單寂寞,蘇納德也準確把握住了娜米妲薩渴望朋友、渴望陪伴的心態,與她踏上旅程。
『一有機會,就殺了娜米妲薩。』他記得自己離開前被洛爾利亞叫了過去,她正在梳理那頭微帶波浪的飄逸長髮說:『我要她的龍。』
『你到底要幹嘛?將娜米妲薩取而代之?』
他心裡這麼猜測,也這麼說出來了。洛爾利亞轉過頭。手編的七具傀儡同時看向蘇納德,一個個面無表情,搭配著黑窟窿般的雙眼。洛爾利亞眼光中閃過一抹陰沉的神色,接著她用自己特有的悠然嗓音笑著說:『我看起來目的這麼明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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