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的周末下午,金莎相約小寶在一家酒店的咖啡室見面。
提早抵達的她,找了一個陽光照射得到的靠窗位置坐下。趁小寶未到,她致電給陸本木,問他:「怎麼樣,你看到我嗎?拍得清楚嗎?」
被金莎安排埋伏在酒店外草叢,穿了一身軍裝的陸本木,推高了鴨舌帽,把相機的長鏡頭對準金莎說:「準備就緒了!我簡直好像專業的狗仔隊!」
「等一下,你要拍得清楚一點,這可是我送給他未婚妻的賀禮啊!」
「哦。」他應道。
金莎朝著藏身在草叢內的他一笑,「那謝謝你囉!」
陸本木看到忍不住笑意的她,指頭便忍不住按下快門,把這一刻美好的她攝進鏡頭內。據說相機偶爾會拍攝到人的靈魂,他但願自己也有令金莎勾魂攝魄的超能力。
與金莎掛線後,陸本木靜候小寶出現。他無所事事的移動著鏡頭,望向咖啡室裡不同角落,藉此測試功能,卻發現室內的一角恍似有個熟悉的身影。
他連忙把鏡頭對準那個方向對焦,一望之下整個人就愣住了,在清晰的長距鏡頭下,他見到母親正跟一個男子對坐著,驟眼看來,那男子並沒有比陸本木大上幾歲。
滿臉春風的母親,此刻正把她的雙手按在男子放在餐桌的手背上,親暱地緊握著他的手,男子溫柔地笑了。
看傻了眼的陸本木,在滿熱的氣溫下,額角卻冒出冷汗。他整個身子抖著,指頭不自覺地按下了快門,不知是該慶幸或很不幸地,拍下了這震撼的一幕。
十分鐘後,小寶抵達咖啡室,侍應生拿著餐牌走過來招呼,金莎卻將他打發:「我們馬上就走。」
侍應生退下,金莎從手袋中取出一個用來收藏戒指的紅色小絨盒,推到他面前,「還給你。」
「謝謝你。」小寶接過,不知道是不欲懷疑她,抑或不願懷念它,就準備直接收進衣袋內。
金莎卻說:「打開來看看啊,我怕記錯是另一枚。」
小寶嗯了一聲,靜默地打開來一看,裡面的鑽石戒指在陽光底下閃閃生光,雖然鑽石的卡數小得可笑,拿在手中卻感到沉重。他嘆息似的說:「是這一枚了。」
「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何要取回它,但我知道,我最好不要多問。」金莎向他輕鬆的微笑一下,「你替我再戴上一遍好嗎?」
小寶有一刻啞然,「但是……為了甚麼?」
「好讓我親自把它脫下來,就當作是我退還給你,而並非由你問我取回。」她伸出修長的左手,對他說:「那麼,我心裡就會好過一點了。」
小寶明白地點了一下頭,他從盒中取出了戒指,深深地吸了口氣,一如當年那樣,把它珍而重之地套進她的無名指。金莎揚起手,笑著看了它一會,就老實無欺地把它脫下來,交回他手心。
小寶合上掌心,垂下雙眼說:「對不起。」
「沒關係,只是一枚我長期放在首飾櫃內的戒指而已。」她還是保持著微笑,向侍應生舉手示意要結賬,然後對小寶說:「我約了人,離開了好嗎?」
小寶恍似想說甚麼,但他猶豫一刻,終於無力地點了一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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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酒店門口道別後,金莎走到草叢找陸本木,見到他面青唇白的,便走過去用掌心探他的額頭,問他:「天氣太熱,你中暑了啊?」
「我沒事。」陸本木無精打釆的縮起了頭頸。
金莎皺著眉問:「真的沒事嗎?」
他的神色回復了自然,笑了笑,「沒事。」
「沒事就好。」金莎問:「剛才的情況都拍下來了吧?給我看看啊。」
陸本木聽到她這樣說,反而把胸前的相機抱緊了,「我要處理一下……我很快會沖印出來,你等著看照片吧。」
「為甚麼啊?」
陸本木真怕給她發現他母親偷情的證據。他胡亂地說:「……我要先趕回家,用電腦在數碼照片上做些特別效果……我先走了!」說完便趕著離開,金莎想拉他也拉不住,她滿心疑團,怔怔看著他的背影,直至他在街角消失。
陸本木在街上繞了一圈,頻頻回望,直至確定金莎沒追上來,才把腳步放慢,但心裡卻有深不見底的失落。
就在這時候,他的電話響起,是金莎來電,他垂頭默然地看著手機好半晌,吸口氣後接聽了,金莎只管一口氣的罵:「陸──本──木──!你快說!你一定有甚麼隱瞞著我!你剛才的神情太古怪了!」
「我沒事隱瞞你啦。」
「我打給你,不是要聽你說愈來愈多的謊話!」她用霸道女總裁的權威聲線,一個勁兒地說:「我要知道真相!你不告訴我,我不會罷休,我會煩著你煩到你不厭其煩,終於肯對我說真話為止!所以你早一點說,就是為自己少添一點麻煩!」
陸本木聽她一疊聲的罵,心裡卻慢慢感動起來。雖然金莎表現得滿凶的,但她是真的了解他的一舉一動,她也沒有讓他獨自承受苦惱。
他握緊了手機,嘆口氣說:「好,我甚麼都告訴你了。」
「所以,你是嫌我麻煩是不是?」
「是啊!你煩死了!」他老實的說。
「太好了!我就知道會奏效!嘿!」金莎在電話那頭也笑了,「我會一直煩著你,煩到你入土為安為止!」
陸本木悲哀笑了起來,「好啊,捱到那時候,我總算可以真正安息了,阿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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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陸本木被母親和大姐三姐拉了去尖沙嘴的海港城商場,陪她們逛半年一度減價的服裝店。作為唯一的男丁,他一向擔任服裝指導一職,家中的女人們也肯聽他意見。
每次從試身室走出來,陸本木也會如實相告:「紫色不襯你啊!」或「你穿這對豹紋鞋子上街,狗會追著你咬!」或「救命!你乾脆走去大西洋城登台好了!」
大姐是個主觀性極強的人,她只會把弟弟的話作為參考,到了最後,她還是會堅持買自己喜歡的東西。久而久之,陸本木發現,大姐所選的,絕大部分是她第一眼看到的、第一次拿起的貨品,能夠動搖她的決定的,還是只有她自己罷了。
對陸本木最好的三姐,對他的話則完全順服。每次試了衣服,她都會急不及待詢問他的意見。碰巧有兩件她同時喜歡的,難以抉擇的時候,他就會請弟弟替她選,而只要是他挑選的,她也會快樂地說:「太好了!我也喜歡這一件!」陸本木知道她是個很溫柔體貼的女人,不會做任何傷害別人感受的事。
最沒主見的是母親,她買任何東西也會再三徵求著三姊弟的同意,如果得不到三人一致的好評,她就會寧願放棄。所以這一天,把心事憋得緊緊的陸本木,一直沒有放過她。無論她試了甚麼,無論哪件貨品是否適合她,無論兩個姐姐怎樣同聲讚好,他也會盡量找些話來挑剔和劣評,逼得母親每次也把貨品放回原處。
購物完畢,兩個姐姐買了不少衣服,甚至連陸本木也略有斬獲,只得母親落空。四人走到快餐店吃下午茶,一如既往,由陸本木負責去買,聽完姐姐們想吃甚麼,母親說:「我想吃漢堡包。」
陸本木黑著面,隨口的說:「漢堡包好像賣光了,看看有甚麼我替你買。」
母親只能無可奈何地說聲好。
三姐對陸本木說:「我們一起去,我替你拿餐盤。」
排隊的時候,她問:「你和媽吵架了嗎?」
「沒事啊。」他皮笑肉不笑的說著。
三姐搖頭微笑了一下,「媽今天做甚麼,你也好像看不過眼哩。」
陸本木有口難言,他強撐著說:「大家找我出來,不是要我給意見嗎?我看不過眼也很正常吧?我一定得認同的嗎?」
「有甚麼事,你大可跟姐姐說,知道嗎?」三姐還是那種柔和的性格,沒有再問下去了。
曾有一剎,他真想把一切如實相告,但他叫自己苦苦地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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