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大最愛排行榜 - 第４集　『深山野狼』篇【上卷】---過分關心一個人，會令對方從此關起了心（4）

第４集　『深山野狼』篇【上卷】---過分關心一個人，會令對方從此關起了心（4）

Jul 19,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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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本木一放學便回家，時間比起平時都要早，大姐正在廳中的餐桌上畫著草稿畫，看到他回來，只瞄了他一眼就低頭工作了，反倒是他首先打招呼：「大姐！我回來了！」

大姐擺出一副愛理不理的表情，他滑頭地問：「大姐，妳還在生我的氣啊？」

「你甚麼事了？」

「妳現在有空嗎？」

「沒有。」

「我想過了，我還是想學煮菜。」陸本木說：「說不定，它會變成我的一門求生技能，我有一天會變成Jamie Oliver，成為萬千少女的偶像！」

「不代表我仍想教你。」

「沒關係！我自己試試看。」

他把書包拋在地上，把校服白恤衫的衣袖捲起，擦擦雙手就跑進廚房去。不出所料，大姐馬上也跟上來。一早說過了，她絕不容許別人在她的私家重地搗亂。

從雪櫃門後探出頭來的他，得逞地笑了，「我要從何學起？」

這一天，大姐教了他入廚的基本功，例如蔬果和肉類要放置在雪櫃哪一個位置，打開了而吃不完的罐頭要怎麼處理、薑要怎樣拍、蒜頭怎去皮、肉要怎樣醃、菜怎樣摘葉。

他拿著拍子簿，認真記下了每個步驟和重點，遇到甚麼問題就即時提問，他勤學的態度令大姐很滿意。最後，大姐示範了最簡單的一道炒雞蛋，他照做了一遍，她試食一口，評語是「你自己吃光它」，但臉容已沒一開始時繃那麼緊了。

他開開心心的嘗著自己生平首度烹調的炒蛋，滿以為真的嚥不下去，但他出乎意料地覺得好吃。他誇口道：「原來做菜也不太難啊！」

「你不要太得意，做菜是知易行難的事，吃得下未必等於做得好。」

「我相信自己只要多加練習便行！」他雄心壯志地說：「或許，妳會訓練出一個金牌大廚也不一定呢！」

「等著瞧。」大姐悶哼了一聲：「明天早點回家，我教你另外一些。」

「好啊！」

陸本木回到房間裡，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他看看自己被滾油濺到的紅腫手背，整個人更沉默了。他啞忍著這一切，甚至逼令自己以德報怨。他知道自己必須當個乖巧的弟弟，他的意見大姐才會聽進耳裡，他希望此時此刻做的這個決定，還不至於太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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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時分，金莎一如往常在房間上網，在LINE裡與晚間加厚護墊對話，暗地裡卻把房門打開了一道小縫，靜靜傾聽著母親的動靜。

她聽到母親走出房間，然後廁所裡傳出花灑的水聲，她看看鐘，知道自己約有二十分鐘至半小時的時間可以為所欲為，就不期然冷笑起來。

金莎靜靜推開了母親的房門──她上一次這樣做，已經是十年前了。那天晚上，她做了一個極之恐怖的噩夢，夢見與母親離了婚的父親，拿著斧頭回到這個家，把母親的頭顱砍了下來，踢到金莎床底下。當時八歲的她嚇得哭醒了，害怕得推開了母親的房門，要求與她同睡，這也是兩母女最後一次的親暱。

金莎走進母親寬敞的房間內，坐到她辦公的大班椅上。

然後，她從睡袍口袋內取出一枝USB記憶手指。

當她獲悉母親偷進她的電腦套取資料，她就決定進行報復計劃。她在Google的搜尋器鍵入「入侵電腦+破壞+病毒+無法修復」等相關字眼，下載了一種可以迅速剷除電腦內的資料、癱瘓整部電腦的超級病毒，並且儲存進USB手指中，準備輸入母親放在桌上的工作用筆電，讓它從此作廢，她想母親一定會瘋掉了吧！

當她把USB連接到電腦時，因一段時間無人使用而螢幕漆黑一片的電腦，重新明亮起來，跳出「執行程式？」的詢問。金莎正想把滑鼠拉去「是」，但卻留意到在螢幕的下方，有個縮小了的LINE對話框。

她禁不住好奇，用滑鼠按下了「否」，將LINE的對話框放大一看，對話的雙方是「金莎朱古力」和「晚間加厚護墊」。兩人最後幾句對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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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莎朱古力：我想自己真不愛看韓劇，它們動輒有十多集，每集超過一小時，我多數看到第二三集就受不了，要棄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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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加厚護墊：照常理來說，第一集已是最精釆的，若是無法吸引你留下，棄劇也不是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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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莎朱古力：

說得太對了，觀看有些劇集，我睡的時間比醒著的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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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加厚護墊：

對啊，我在看一個半小時的單元網劇，等一下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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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莎朱古力：

好，等一會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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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莎的身體內，恍如經歴了一場核爆，她整個人癱瘓在大班椅上，幾乎無法想像的被傷害感覺，瞬即擴散全身。

在這一刻，她終於明白母親用甚麼方法入侵她的電腦了。

母親居然在網上扮演一個有未婚妻的男網友，在每一個晚上，跟無眠的她光明正大地天南地北的胡扯！

只要回心一想，金莎就發現不少漏洞。譬如說：每次母親去了應酬，晚間加厚護墊也不會上線；每次母親去洗澡或在客廳看電視，晚間加厚護墊也會事忙……如今想來，只怪自己太傻太天真了。社交平台突然冒出一個人，加上展示了一張可愛的狗狗照片，就讓她放下了所有的戒心，居然沒意識到事有蹺蹊。

金莎根本不知道自己愣了多久，就連母親推門進來也渾然不覺，直至聽到杯子碎裂的聲音，她才無力地抬起頭來，只見玻璃碎片散滿一地。站在門前的母親呆看著金莎，一手掩住了嘴巴，才不至於發出驚叫聲。

金莎用平靜得教自己也出奇的聲音說：「哈！我應該叫妳媽媽，抑或晚間加厚護墊？」

「囡囡──」

「妳猜妳要說甚麼話，才令我不那麼痛恨妳？」

「囡囡，我這樣做，只是為了──」

「又是那堆老生常談吧：只是為了要解妳的囡囡多一點？只是為了要懂得如何關心我？恭喜妳！妳做到了啊！妳現在不可能不了解我，也滿足了我的需要，關照到無懈可擊的地步了！」金莎忽然非常非常疲倦的說：「但妳知道這樣做，妳摧毀了甚麼？」

母親凝視著金莎，默言不語。

金莎一個字一個字的說：「你把我對你那僅餘的一丁點信任和尊敬也完全摧毀了！」

母親垂下雙眼，「對不起。」

「如果沒甚麼事，我要回房間了。」金莎要雙手用力撐著桌面，才能令兩腿發軟的自己站起來。她走過母親身邊的時候，母親想要觸摸她，她發狂大叫：「不要碰我！不准碰我！」母親嚇得馬上縮回手，用惶恐的眼神看著她。

金莎返回房間，鎖上了門，雖然她穿了厚重而溫暖的睡袍，但感覺卻像一絲不掛，那種赤身露體的感覺，讓她既感被羞辱又無助地猛烈顫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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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頭的手機石破天驚的響了起來，睡得呼嚕大作的陸本木，意識含糊地接聽了，聽金莎帶著哭音的聲線足足說了五分鐘，他整個人才完全清醒過來。

亮起房間的燈看看，時間是凌晨一時半。

「妳真的決定要離家出走？」

「我是被她逼走的！」金莎大聲地、暴躁地喊道：「況且，我也逃到街上了！我走出了這個門口就不會回去了！」

陸本木看看空置著的上格床，但他同時在想，該如何逃過在客廳睡的大姐的耳目呢？他的說話卻比思想快一步：「妳可以來我家暫住。」不管了，試了再算。

「我還沒決定好……」她的聲音又迷惘起來：「我甚麼也不想去想，只想去喝一杯酒。」

「我出來陪妳好不好？」

「你以為我打給你是為了甚麼？跟你道晚安？」

陸本木草草換過衣服，連奔帶跳的衝出家門。在升降機的玻璃鏡中，他發現自己把外套反過來穿。廿分鐘後，他跳下計程車，在中環蘭桂坊那條斜路前，他看到金莎坐在一個半個人高的新秀麗旅行喼上，也不管路過的醉客的注視。她的眼神渙散，臉上豔光全失，手中握著一瓶嘉士伯啤酒，雙腳離地的蕩來蕩去。

「幹嗎這麼久才到？」

「我已經叫司機衝了四次紅燈，撞死幾個阿公阿婆和一條狗了，已經是最快的了！」

「哈！你說的笑話不好笑，你也心情不好嗎？」

陸本木伸手摸摸她的頭，替她把凌亂不堪的長髮撥好，「妳沒事吧？」

「我一這年多以來，每晚也跟我母親玩LINE，我甚至愛上了我母親，更對她表白心跡了──」金莎用既不像在哭也不像在笑，而是游走在這兩者之間的一種神情說：「依你看來，我應該沒事嗎？」

陸本木苦笑不已。

很好，他總算知道在「１０大最愛排行榜」內第７位「晚間加厚護墊」的身分了，而這個「母親」也該自動下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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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加厚護墊~~

我喜歡他在網上的署名：『晚間加厚護墊』。他是個在失眠夜晚陪伴著我的良伴。我喜歡的是他的神秘感和步步為營。從來只聽過男人約女網友出來被拒，他卻是我沒法約到的第一個男網友。他的解釋是，他在現實世界裡已有未婚妻了。對我來說，他則是一套神秘電影，教人在入場前根本毫無頭緒，不知哪是什麼樣的戲碼。而最討厭的是，我甚至還沒買到入場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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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加厚護墊‧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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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木本問：「我能為妳做甚麼？」

金莎想了一下，「替我殺了母親吧！」

「我要殺妳母親，還是殺我自己母親？」他相當認真的問：「抑或，兩個都殺了？」

金莎笑起來了，笑得人仰馬翻，笑得眼淚也迸了出來，一失平衡就要從旅行喼掉下來，陸本木連忙把她抱著，她握著的玻璃樽卻脫手了，骨碌骨碌的滾下斜路，在溝渠前止住，啤酒流瀉一地。

「陪我坐一會吧。」金莎笑意未止，在他懷內虛弱地說：「只是坐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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