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開行,路過酒吧門前,剛才那美女正站在路邊等候計程車。法拉陳把車停到她身邊,對她說:「小姐,要載妳一程嗎?」
美女神情驚訝到不行,彷彿立時明白是怎樣一回事,馬上大賣口乖:「哦,原來你剛才是裝的……你壞啊!」
法拉陳看看坐在身旁的陸本木,用不耐煩的語氣對他說:「下車!」
陸本木的臉一陣紅一陣綠,當他正想開門下車,法拉陳用力搭著他的膊頭笑了,「喂,老友,講笑啦!你不是當真吧?」他抬眼望向美女,「我的車只載人,不載狗,或狗眼看人低的人狗雜種!」他輕輕一踏油門,車子已在另一條街,連美女的咒罵聲也聽不到。法利陳感覺爽快死了,呵呵大笑起來。陸本木見到整條街的途人也向他行注目禮,叨一點光也夠光宗耀祖哦,也涼爽地呵呵笑了。
法拉陳把陸本木送回由十多座公屋組成的彩虹邨,「窮人」居民乍見入邨的法拉利跑車,簡直像看見外星人襲地球,每個人也奔走相告。車子在陸本木家樓下停定,他看看倒後鏡,整理一下自己被吹至怒髮衝冠的頭髮。剛才他要求法拉陳打開頂蓬,迎著刀鋒似的冷風飛車,感覺實在太美妙了。老實說陸本木真想賴著不下車,多偷一刻歡愉。
「對啊,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法拉陳突然問。
「甚麼問題?」
「你給我這張臉打多少分?」
「……這是過去式的問題,我們要活在當下啊!」
「你直接回答我不就可以了?」他突然生氣地說:「我正計劃去韓國整容,我要決定做多少個部位!」
陸本木苦笑一下,這才認真地打量法拉陳的臉:紫菜眉、矇豬眼、塌鼻子,還有為包著哨牙而向前嘟的嘴唇……簡直像隻猥瑣的老鼠。終於,陸本木毫無保留地說:「九分!」
「你騙我麼?我還差一分就滿分?哈哈哈哈!」
「……一百分滿分!」
法拉陳的笑聲慢慢僵下來,「哈……哈……好!說得好!我喜歡你!」他很快便釋懷,狠毒地挖苦自己:「十分裡我給自己三點五分,換算後就是三十五分!我真是個不折不扣的自戀狂吧?」
「陸——本——木!」
陸本木聽到有人扯長嗓子大喊自己的名字,遁聲音望過去,是提著畫具、剛好回家路過的大姐。她正向自己怒目而視,一副想吃人的神態。
陸本木嚇得臉青唇白,他說:「我要先走一步了。」
「明白,這個八婆很吵耳!」
陸本木一跳下車,法拉陳便準備開車,陸本木突然想起甚麼地回頭看他,「喂!有錢人!」
「窮人,怎樣?」
「你喝了酒,小心駕車!我不在你身邊,恐怕你會車毀人亡。」
「雖然買了保險,但我會小心。」法拉陳用不太習慣的語調說:「謝謝你!」
「不用客氣。」陸本木笑了。
乘升降機的時候,大姐審問他:「那個是甚麼人啊?」
「朋友!」
「甚麼朋友,他看起來像個損友。」大姐一張嘴一如平常的辛辣,「他是車房仔吧?膽敢駕駛顧客的法拉利出來橫衝直撞!」
「不啦!他真的是有錢仔!」
「是啊是啊!有錢仔會穿得那麼爛?」大姐用完全不相信的眼神看看陸本木,反而帶著欣賞地說:「瞧你穿得比他還要好!這套冒牌貨冒得很真,在哪裡買的啊?旺角女人街?」
陸本木張口結舌,原來剛才太趕忙,兩人忘記換回自己的衣服!
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ax06yjYGp
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vhDawEEY8
兩星期後,法拉陳約陸本木出來,興奮地說要告訴他一個好消息。陸本木問:「你第四輛法拉利跑車落地了?」
「那可不是甚麼好消息。」他說:「我一個人根本不能駕四輛車,買法拉利只是件無聊透頂的事!」
陸本木不大相信這些話出自法拉陳的口。
法拉陳告訴他,事情發生在接載他回家的那晚。
送了陸本木回家後,法拉陳抵達派對場地,卻打不通領他進去那位朋友的電話,他不甘在門外等候,就打算自己走進去。跟衣香鬢影的來賓相比,門前幾個保鏢見到穿著一身Adidas風褸和運動褲的他,惡形惡相的打發他走開。他不甘被辱,決定要硬闖,最後被兩個保鏢拉到後巷揍得不似人形。當腫口腫臉、手臂流血的他潦倒地坐在街頭時,一位穿得很華麗的女子,拿著剛從藥房買來的藥水和紗布,用安慰的語氣告訴他她學過急救,想要給他療傷。
她也不嫌骯髒地坐到他身旁,替他手臂上的傷口擦消毒藥水,法拉陳只能一直看著她的臉發呆。她就是他暗戀已久,但一直只敢遠觀的有錢女。
法拉陳不知應否告訴她,他其實是個有錢仔,抑或將錯就錯,胡扯自己是活在赤貧線下的窮人。他看過一些把女主角當作白癡的電影,男女主角一開始都是這樣發展感情的。
她這時候卻說:「我知道你父親是誰,我在一個宴會上見過你。你為何穿成這樣?」
他不知該如何向她解釋,只感到失望。原來她一早已得悉他的身分,只是本著濟世為懷的心替一個傷者療傷而已。
她見他默不作聲,突然感慨地說:「其實,我跟你也是同一種人吧!」
他不明白她的意思,只嗯了一聲。
「想過平凡的生活,但為了父母親的身分,盡做一些自己老大不情願的事。」她低頭看著自己一身隆重的Chanel晚裝裙,「我最討厭的就是出席這些莫名其妙的派對!」
法拉陳這才明白她為何會在這裡,他看看陸本木的Casio跳字手錶,對她說:「莫名其妙的派對快開始了,妳快進去吧!」
「那些地方,多我一個人也無人察覺,少我一個人也絕對不會結束。」她側著臉凝視他的臉,像下了決定地問:「你可以陪我多談一會嗎?」
法拉陳一生人從沒試過那麼膽怯,他想起自己被陸本木評為只有九分的臉,不安地直問:「我不會令妳作嘔嗎?」
「不會,我還沒吃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