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又回到了海上,他們最熟悉的領域,但此時平靜的海平面卻是危機四伏,莫蒂和庫伯特沒有梅達雅如此優秀的感應能力,雖然有大海的庇護,此時卻對深不見底的海底感到莫名的恐慌,此時卻對深不見底的海洋感到莫名的恐慌。
「海的味道和氣息不太一樣了。」
「沒事的,你只要讓海洋找到海族我們也就安全了。」因为莫蒂看上去很焦虑,所以庫伯特尽量说得诚挚輕鬆,即便他剛剛潛進海底獵魚的時候看見海底全是龍、魔獸、甚至是人類的屍體,看得他寒毛直豎,快速抓到魚後毫不留戀地回到船上。
他們沈默的一路在海上航行。庫伯特偶然抬起手,感覺海上的氣流彷彿凝固了一般,毫無流動,船帆也無力的攤在桅杆上——竟是一點風也沒有了嗎?他瞥了一眼跪在船緣將手伸進海水裡的莫蒂,兩人的視線相交,視線裡都充滿了憂慮。
「大海的回應好微弱。」
「微弱?」
「連海流都停滯了。」
「什麼……」庫伯特探頭看向他們熟悉的大海,只覺得平靜的恐怖,玻璃般透明的海面幾乎可以直接看見海床上的白沙,隱隱露出血肉腐敗的殘骸,他心頭一震,立刻拉著莫蒂回到船中央。他明明是海族人,從小在大海的懷抱中長大,卻是第一次如此不想靠近大海,就算是他八歲時,為了保護莫蒂殺了一頭海怪、海怪就算齜牙咧嘴,要將他生吞,都未曾讓他對大海感到害怕,他甚至可以冷靜地在海中擊殺了怪物。
「我說……」庫伯特吞吞口水,說著連他自己都難以置信的話:「不如我們,還是走陸路吧。現在的大海……很不尋常。」
莫蒂同樣心生不祥的預感,但長久以來大海都是她的力量來源,要她拋棄這份力量還是讓她有些糾結的。況且,若是此時的大海是如此危險,那麼他們的族人呢?領海怎麼樣了?父親母親和兄弟姐妹們還安全嗎?莫蒂不死心的不顧庫伯特阻攔的趴到船緣,將手伸進海水裡,試圖呼喚海洋之母。
「大海……請回應我吧……」莫蒂呢喃著說。只見她雙臂周圍蕩開一圈圈同心圓的螢光漣漪,緊接著圈內的水波又依序消失。莫蒂睜開雙眼,此時海底也有一雙巨大的眼睛盯著她看,著實把她吓了一跳,莫蒂克制住几乎要尖叫起来的情緒。
但她扭曲的表情很快就吸引了庫伯特的注意,庫伯特也靠了過去,發現海面下的白沙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顆巨大的灰綠色眼睛,骨碌骨碌的在海底注視的他們,小船的影子倒映在海怪的眼睛上,籠罩出了一小塊陰影。海怪微微一眨眼,莫蒂在水中的雙手都能感覺到海水的湧動,她顫抖著將手拔出海水。
兩人都在船邊大氣不敢喘一下、動也不敢動。
「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海怪。」庫伯特驚疑不定地打量著海怪在海中越發濃郁的身影,心驚膽顫的發出這樣的感想。
碧藍的海水被漆黑色的陰影吞噬,滑溜的大眼睛邊上長滿藤壺和藻類,簡直就是天然的鎧甲、保護著他身上最脆弱的地方,它慢慢從海底伸出兩條長滿倒鉤的觸手,倒鉤下還有吸盤,任何生物粘連上去都是死路一條。
庫伯特緩緩退後,伸手去拿他的長槍,莫蒂反倒不敢亂動,深怕此時再次呼喚大海發出的螢光或是波動會刺激到海怪。
但顯然他們已經成為海怪眼中的獵物了,他們彼此對峙,狩獵一觸即發。
突然,一條觸手從兩人背後衝出水面,從一個極刁鑽的角度,一下攔腰把靠得最近的捆住了庫伯特!莫蒂只聽見背後發出一聲憋在嗓子眼裡的慘叫,他顧不得海的回頭定睛一看——竟是庫伯特整個人被拋上了高空,並垂直的墜落在幾米遠的海裡。
「庫伯特!!」莫蒂大驚,當下也顧不得腳下的怪物了,立刻操控海水要去撈人。但早已盯上他們的海怪可不給他機會,頓時掀起了驚濤駭浪,整條小船脆弱的一擊就碎,莫蒂深吸了一口氣,在船身碎裂之際,縱身沒入海水裡。
海水包裹著莫蒂,发着幽幽暗暗的藍色光泽。但在這深海裡再小的微光都會成為眾矢之的,雖然她身型嬌小,相對海怪如此龐大的身軀來說,她是有逃跑優勢的。莫蒂也明白,但她就算在海中憋氣躲過海怪,那麼掉入海裡、生死未卜的庫伯特又如何?她如果不使用巫力,又怎麼能救得了庫伯特呢?
她在漆黑的深海中有如一到流星劃破黑夜,照亮了周身的海水,她遠遠的看見庫伯特再次落入海獸的觸手裡,他正努力地扭曲著身子想掙脫,他周身還泛出一絲絲的猩紅色,顯然是被觸手上的倒鉤刺傷了。
庫伯特也發現了向他飛快游來的莫蒂,但他臉上絲毫沒有放鬆的情緒,反倒激動地拼命搖頭,然而他越是掙扎身上的倒鉤勾得越緊,痛得他齜牙咧嘴,剛才憋住的氣頓時漏了幾口,眼看著寶貴的救命氣泡就這麼漂上海面,可無論怎麼使力,內心多麼焦躁不安,他也早已是海獸口中的一餐了——但不能讓莫蒂也陪進來!
正當他挖空心思的想辦法要怎麼讓莫蒂放棄救援時,眼角餘光卻看見有條觸手從他身下悄悄伸出來,還不等他給莫蒂提醒,觸手便像個彈簧飛出來,頓時捲住了莫蒂的腳踝。
莫蒂立刻抬起手,在手刀上匯聚了高壓海水,朝腳踝上的觸手揮去,觸手被砍斷的同時,馬上又從斷口長出兩隻觸手,這次觸手包覆住莫蒂的整隻小腿肚,倒勾刺入肌膚的時彷彿有一道電流從傷口竄入,惹得她渾身一陣顫慄,不禁也吐出了幾口氣。
——莫蒂!!庫伯特在海裡無聲的吶喊著,眼睜睜的看著海獸的其他觸手將莫蒂層層包裹,無論莫蒂怎麼操控海水擊退它們,觸手還是從四面八方將它綑住,海獸巨大的眼睛就在莫蒂身後,甚至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著莫蒂逐漸因為空氣不足,反抗力度越來越小,它的绿眼里也充满了好奇和冷酷的喜悦。
庫伯特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一時間簡直是急怒攻心、卻又無能為力。那可是我們海族未來的巫女啊!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只能如此看著自己心中最崇敬的存在,就要這麼在他眼前被一頭醜陋的海怪啃食。
——絕對不行、絕對不行!心中那股執念,似乎點燃了他體內某處火焰,也分不清究竟是空氣用盡、還是太過激動,庫伯特竟是一時感覺呼吸窒礙,體內的火焰燒得他難受,從腹部一路燒灼到了胸口、喉間、腦門,整個人都像是要被炸開了!
庫伯特!!
他依稀聽見莫蒂的呼喚,當他努力睜開沈重的眼皮時,莫蒂就貼在自己的眼前,近的可以看見她開始紅腫的眼匡、周身密密麻麻的細小傷口,還有莫蒂眼裡的自己——一頭佈滿藍色鱗片的巨龍。 他張開嘴,聽見自己在海裡發出震動海水的巨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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