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 Room for a Wallflower - Interlude #5

首發：噗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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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井底酒吧比往常更加安靜，幾乎可以說是死寂。

　　窗外孩童的嘻鬧聲早在許久以前就消失了，家家戶戶都緊閉著門，此刻幾乎無人有心情坐在酒吧喝上一杯啤酒或咖啡，只有那些堅持想聽到第一手情報的人聚在桌邊，等著側耳傾聽民兵向聖誕白雪匯報最新戰況。

　　而來報的民兵聲音顫抖不已。

　　他說，牆外已被機械副官、農業無人機與古代軍事機甲徹底包圍，以長青市為同心圓中心，層層往外延伸。那一圈又一圈的弧線直入密林深處，根本看不見盡頭。

　　敵軍的第一梯隊就守在泥淖的拓伐區前。不久前那裡還是無數難民的棲身之地，現在卻只有機械了。仿生人冰冷無溫的身軀豎立在飄揚的破碎旗幟下。手持磨損的寬盾與長槍，身著防水破布勉強拼湊而來的舊聯盟制服，用滿是雜訊的機械音持續廣播著佈滿血腥氣息的勸降之詞，

　　這數以萬計的敵人將長青市圍困得滴水不漏。

　　瑪莉耶一醒來就知道城外的狀況了。青鳥駕駛著流星淑女，一直都在城牆上替她看守著。她在聖誕白雪圍著的那張大桌邊坐了下來，桑德斯等人已經都到了，正享用著寒酸的早餐。

　　「昨天晚上有睡好嗎？」遣走了民兵，安迪回頭望向她，露出苦笑：「看起來，好像沒睡好的只有我一個。」

　　「事已至此，沒辦法睡也得好好睡。」瑪莉耶喝了一口水，「我從母星帶來的安眠精油還沒用完呢，需要嗎？」

　　「我要。」搶在艾迪回答之前，她身邊的安妮率先舉起手，「我昨晚去你房裡的時候就聞到了，是我喜歡的味道。」

　　瑪莉耶望向安妮那雙高深莫測的眸子，露出不失禮的微笑。

　　昨晚，聖誕白雪的安妮來找過她。

　　「我想確認看看這邊有沒有意外狀況，所以先來找你──關於我親自戴上追蹤器的對象，此刻人在城外的這件事。」

　　與伊森的通話結束後不久，安妮敲響了她的房門。瑪莉耶知道遲早會有人來找她要一個說法，雖然來的比她想像中要快，但也不算意外。

　　「今天事情太多了，我還沒空跟靜回報呢。」她無辜地嘆了口氣，「我派他前往家鄉請求援軍。以我們現在的困境，我想這是合理的決策。他的手環也還在，不是嗎？」

　　「只要你認為他不是逃走就好。但有一件事情我要更正一下。」

　　那時，總是面帶微笑的安妮斂起了她的笑容。

　　「只要有足夠的裝備，那手環並不是卸不下來的。」

　　而瑪莉耶聞言只是眨了眨眼。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9ll7LPftR
　　她往前邁了一步，對著比她高上許多的安妮踮起腳尖，狡黠的低語咬上她的耳側：

　　「手上的東西可以卸下，心上的東西卻不能。我相信他會回來的，因為我在這裡。」

　　──那還真是令人羨慕的關係啊。

　　安妮當時是這麼回答她的。

　　如她所想，安妮沒有追問。如今敵人君臨城下，其實也沒人有空去追問伊森的下落。

　　吃著乾麵包配著白開水，他們討論起下一步該如何。

　　卡桑德號的問題還懸在那裡，但若敵人真打算動用衛星軌道炮對付長青市，不可能把所有軍力都壓在圍城上。

　　「如何，你們對軌道炮──還有現在的狀況，有什麼能分享的嗎？」

　　「我在其他戰役裡看過軌道炮，那是威力大得毫無節制的東西，一旦落下，整座城市都會徹底毀滅。」

　　小玉方開口提問，聖誕白雪的醫官巴薩姆便乾脆地答道。

　　這位早已白髮蒼蒼的老爺子和他們的見解似乎一致。

　　「對方也許只打算圍城，他們看上去像是在等待什麼。」

　　不久前，桑德斯試著研究過注目者內部所保存的資訊，想知道長青市對敵人而言是否確實有特別的戰略價值，但也只得知這裡在五百年前曾是數個闔靈族的據點包圍網的中央節點，是交火最激烈地區之一。他們還無法從這推論出任何有意義的情報。

　　聽見桑德斯的分享，艾迪只是露出苦笑。

　　「我可不敢在這方面插旗，倘若那些機械真打進了來，你們打算怎麼辦？」

　　「我對靜跟躲進這座城市的人們有承諾，放心吧，我是絕不可能去劫你們的船，夾著尾巴逃離海西尼亞的。」

　　瑪莉耶說得篤定，艾迪的笑容卻只是更顯無奈。

　　「妳說得這麼不客氣倒讓我有點尷尬了，我可沒打算把自己賠在沒勝算的戰局上。只要狀況一不對，我會帶著我的人隨時開溜。」

　　這下換瑪莉耶訝異了。

　　她猛地抬起頭望向艾迪。不比他們這些傭兵，聖誕白雪是星際地標公司派來海西尼亞的人──他打算逃離他服務已久的企業？還是這件事其實被他的企業所默許？

　　「我是覺得你們不用困在這裡，我們的船還可以多帶一小隊。」

　　艾迪充滿善意地向她提出邀請。

　　瑪莉耶想著那艘船──她絕對不能放手的重要資源──點了點頭。

　　「那就容我再考慮一下吧。」

　　她是不可能丟下長青市與伊森逃離這裡的，但她希望聖誕白雪撤離時有理由連絡她。瑪莉耶暗想著，嚥下最後一口乾澀的麵包。

　　散會前，她看見揍術師筆直望向海克力斯，每個字都咬得極為清楚。

　　他說，他還在等著與海克力斯再戰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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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聖誕白雪道別後，瑪莉耶一頭埋入分析ＮＨＰ「機會」的作業之中。

　　機會的狀況和那些被病毒感染的無人機如出一轍。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EbUBZYGrB
　　它最底層的優先權設定被某個訊號強行竄改，寫上了一層指令碼，強制要求它必須永遠以聯盟的勝利為優先。

　　如今，藉由機會這個活生生的媒介，瑪莉耶終於成功定位訊號的來源，那個代號「乞丐一號」的遠程根級用戶──

　　一如她所預想的，「乞丐一號」的發訊位置就在東方。

　　而且──這個訊號源正朝著長青市接近。

　　「妳好了嗎？我急需重置。」

　　「好孩子。卡斯特和梅里克先生很快就會抵達這裡，你很快就會沒事的。」

　　感覺到機會不安的情緒，瑪莉耶細聲安撫著。與此同時，周文義的聯絡也來了。

　　根據文義的回報，昨天聽從文義的指揮躲進地下坑道的灰鎮居民大概只有六十來人，暫且還沒有被那些機械盯上。周文義很早就從瑪莉耶這裡取得了長青市周邊地下坑道的透地雷達圖，他們已經開始著手拓寬坑道，好與瑪莉耶接應。

　　只是考慮到那個訊號源移動的速度，「乞丐一號」很可能明天下午就會抵達長青市。

　　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經歷過城外的種種，瑪莉耶與她的員工們馬上便有了共識──文義的倖存證實了她之前的疏散計畫是可行的。眼見長青市即將成為戰場，他們得確保大軍壓境時，平民們知道該往哪裡逃。

　　她背著靜讓桑德斯、海克力斯與小玉號召熟識的工程隊成員去處理避難地道，同時聯絡了被革去民兵隊長一職的布蓮達，請她動用人脈組織避難演練。瑪莉耶替城外難民們準備的詳實計畫沒能全部派上用場，她把這些計畫都交給了布蓮達。

　　長青市的市民幾乎每個人都擁有助理伴侶，可以利用的資源畢竟遠比城外來得多，他們的計畫進展比預期更為順利。

　　身處這種絕望的狀況下，長青市的人們似乎也正迫切地渴望著能做這些什麼來改善現況。挖掘地道、安排疏散計畫、把伊森還躺在總督農莊的同族先行撤出農莊──憑她一個人，根本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完成這一切，幸好她並非獨自孤軍奮戰，每一項工作都找得到許多人願意分擔，盡最大的努力去完成。

　　就連她手上最重要的這個計畫，她也找到了幫手。

　　卡斯特與雅各來訪時，昨晚答應過她會幫忙的安妮也已經回到了井底酒吧，他們四個人開了一個小小的研討會──

　　──關於反病毒程式該如何撰寫的研討會。

　　乞丐一號發出的訊號能夠感染ＮＨＰ，她甚至懷疑，那個訊號真正的目標其實是ＮＨＰ，靜極有可能已經被汙染。

　　這是與時間的賽跑，他們得趕在乞丐一號抵達之前，讓長青之母恢復正常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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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間，長青市所有的資訊牆都出現了公告。靜宣布全面實施宵禁，並預告明天早晨將公佈未來的政策方針。

　　瑪莉耶望著通訊器上的告示，同時聽見敲門的聲響。

　　來者是埃迪娜。

　　靜剛重置那時，瑪莉耶也曾邀請過埃迪娜，想和她一起喝點酒談談心。之後他們都忙著處理難民的事情，這個約一直被擱置著，沒想到埃迪娜卻在今天找上了她。

　　現在不是適合喝酒的時候，但瑪莉耶仍準備了茶水。她從母星帶來的茶葉已所剩無幾，可埃迪娜值得。

　　「當時是我下令關門的。」

　　安神的香氣伴隨注入的茶水漫開，埃迪娜注視著眼前裊裊而起的氤氳水氣，突然開口說道。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k7Z83Zg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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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看來靜也是相當護著你。」

　　瑪莉耶第一時間沒藏住自己的訝異，但她很快恢復笑容。

　　「靜也會下一樣的命令吧，只是，直接下令的終究是我。」

　　「事情已成定局，我們就先不討論責任歸屬吧，除非你想現在跟我興師問罪。」

　　「不，我很感謝你沒讓我的命令成真。」

　　「嗯，畢竟我才十八歲，還保有著初生之犢特有的無畏與天真吧。」

　　瑪莉耶不喜歡示弱或被當成孩子，但年齡有時是很好的藉口。她啜了口茶，觀察著埃迪娜的神情。

　　只見埃迪娜捧著茶杯，垂下眼簾，嘴角緊緊抿著。

　　「也許這就是我需要的吧，我現在面臨艱難的抉擇。」

　　「妳知道的，我很樂意為妳分憂解勞。」

　　「我有權力解除靜的職務，由我來接管長青市。最近靜的狀況開始讓我思考，我是不是該做這件事情。」

　　瑪莉耶馬上想起她手上還在進行的工作，她試探性地問：

　　「妳和她討論過嗎？」

　　「她不願意和我對話。昨晚，她和總公司進行一段對話……接著就表示她安排好了能解決一切困境的手段。」

　　「妳呢？妳沒有和總公司通訊的管道嗎？」

　　「靜宣稱這方面她有在我之上的權限。我覺得狀況很不對勁，所以也在猶豫我是否該行使那個權限……但我判斷錯誤過。」

　　──這樣的話，埃迪娜選擇找她說，而不是去找艾迪。瑪莉耶咀嚼著這件事的涵義，放柔了口氣。

　　「妳身為她的監督官，我想妳比我更清楚她是否適任。所以──妳是擔心自己沒辦法做得比靜更好嗎？」

　　「我確定，如果靜還是正常的話。某種程度，她是這裡所有人的母親，包括我在內。即使現在我懷疑她不正常了，我仍覺得她是可以信賴的。」

　　母親。布蓮達也對她說過這樣的話。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tbc5J0Myt
　　瑪莉耶比任何人都明白這樣的感受。

　　「我也是被ＮＨＰ帶大的，我能理解這樣的衝突。比如說，我也一直擔心著，當緊急時刻到來──青鳥可能會無視我的意願，強行劫船把我帶離這星球。因為她的眼中只有我，她生來的使命。你覺得，這是出於愛，還是瘋狂呢？」

　　「這與我對靜的理解相同。」

　　埃迪娜終於露出笑容，笑中卻充滿苦澀與無奈。

　　「屆時，妳會支持我把青鳥關掉，對吧？我當然知道她想保護我，但當這與我的理念衝突時，我總得做出抉擇。」

　　埃迪娜沒有回應，但點點頭，抿著唇像是在沉思。

　　「無論妳之前做錯了甚麼，我相信妳這次一定會做得更好的，埃迪娜。」

　　「要做的比上次差，應該也不容易了。」

　　「嗯，所以囉──就像上次，無論如何，妳也還有我在這呢。」

　　「我就把這句話當成妳的支持和鼓勵了。」埃迪娜苦笑著輕頷首，「我會再和靜談談，如果她狀況不對──我會做出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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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定自己已經和埃迪娜取得了共識，瑪莉耶嚥下最後一口茶，終於提起她心頭始終掛著的那件事。

　　「說到這裡，靜前一陣子和我提起過，有道訊號在呼喚她。她向妳提過這件事嗎？」

　　「重置前確實有提過。」

　　「我不認為這是巧合。若她最近拒絕和你對話，也可能是她在和訊號聯繫，但瞞著不說。」

　　聞言，埃迪娜顯得更疲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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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來就知道我擔不起太重的責任，但這比我想像的重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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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的重擔，或許對任何人而言都是超出想像的吧。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hzmdyV4HF
　　瑪莉耶想起昨晚與伊森的談話，仍讓自己顯得從容。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AWQpuvhWH

　　「嗯，我想，沒有人是一開始就擔得起重責大任的。我們只能在一次次被壓垮的過程中成長。在這點上，我認為埃迪娜做得夠好了。」

　　──理解了埃迪娜的想法，接下來她該做的事也很明確了。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NeEJKP8lW

　　一切都很艱難，但他們會撐過去的，瑪莉耶在心中對自己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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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erlude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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